第77章 十里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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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川他......”迟疑,悲叹,“他对你可好?”
“好......”
“好?”
“好!”
孝恒不再问,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心里都极为难过。“我......这些日子过的不好。”他在小鱼边上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挨着她的肩膀。这一丁点儿的亲近,让孝恒心中又悲又忿。
“你......”听到孝恒说自己过得不好,小鱼的心揪起来,“大少奶奶她......她不是很好吗?家里所有的人都说她知书达礼,通晓人情,是个极易亲近的人。”提起婉仪,小鱼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孝恒从眼神的余光种看到了小鱼的恻隐之心,她心里还是恋着自己的。“婉仪是很好,但终不是我所爱。”
“你可以试着爱她。”小鱼低着头轻声说道。
孝恒侧过头皱眉看着她,“你希望我爱她吗?”
“你必须爱她!”小鱼沉口气,突然很坚定地看着孝恒。
“那你会喜欢上孝川吗?”孝恒反问道。他不喜欢小鱼这样的口吻,分明是违心却要说得义正言辞。痛的不只是她一个而已。
“我......”小鱼语塞。她是辩不过孝恒的,“我......”
“小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让我试着爱婉仪,你于心何忍?”孝恒悲苦地唏嘘道:“我已经因为我的懦弱付出了有生以来最惨痛的代价!”对此他内疚地看着小鱼,“我无力挽回,是我无能。可是难道在我心里为你留下一片天都不可以吗?你又何必如此苛求我?”
“我不想让你为难!”小鱼委屈地看着他,她真是无心要让孝恒难过让他为难。“只是......只是......”她刚才的坚定被孝恒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击溃,眼神溃散地在寻找一个可以注视点。她不敢说出这句话。
“只是什么?”孝恒追问道:“你说!”他知道不能在此多耽,希望小鱼不要有所隐瞒,能尽快把想说的话说清楚。他要伸手去握她的肩头,但她却躲开了。
看着孝恒焦急的眼神,小鱼叹了口气,自责道:“是我不好!我没用!所以只能要求你尽快爱上别人,忘了我。只有你放下我,我......我才能......才能死了心。”说完便起身依旧跪到祖宗牌位前,双手合十,为刚才在祖宗面前的放肆而忏悔。
孝恒听了无言以复,心痛之下已经挤不出一句话来。看着小鱼跪在那里柔弱的身躯,他又怜又爱。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有他放下,她才能放下。孝恒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要他放下谈何容易?
眼看时间不多,孝恒也无力多言。他走到小鱼身边蹲下身子,抬头仰望祖宗的牌位,这样的视角的确让人很是压抑,就连孝恒都不敢多看几眼。“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婉仪至今仍是清清白白,我的心会为你守着,就算你头发花白、儿孙满堂!”说完就缓缓地站了起来,关心着说道:“地上凉,回头记得用姜片放在膝盖上热敷驱寒。我......我先走了。”
小鱼紧闭双目不敢看他,她听到关门的声音,他走了。眼泪还是冲破了紧锁的双目,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砖上,晕开。她希望孝恒能说一些狠话,可以让自己死心,哪怕再痛也是快刀斩乱麻!可是他刚才的话却似一颗慢性毒药,让她永远永远都无法为了这个男人释怀。
孝恒回到自己房里,立刻倒上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忍了一路此刻才可以放肆地哭泣,他忍着哽咽之声,眼泪颗颗落在茶杯里,混着茶一同咽下。
这时候婉仪走了进来,孝恒慌忙用袖子擦去泪水背过身去,但婉仪还是看到了这一幕。婉仪走进来支开了身后的丫环翠喜,然后关上了门。“怎么?这雨前加上眼泪,入口更甘甜吗?”她在孝恒身边坐下来,侧过头看着他。
孝恒眼角尚有泪痕不想让她看到,于是转了下身子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孔。“你不是在花园里闲逛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是啊,我拉着张妈闲聊呢。远远的看到你回来了,这才回来。”婉仪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张妈还真能聊呢,说得我口都干了。”
“张妈?”孝恒把自己的脸收拾干净后才回过头,“你......”
“不知道我拉扯着张妈的这些时间对你来说够不够啊?”婉仪也看着他,“以后若要见面还是要谨防小心。打个盹儿也有早醒和晚醒的。”
“你跟着我?”
婉仪倒是坦荡荡,“无意中看到的,信不信由你!”
孝恒并未对此有何芥蒂,甚至还感谢婉仪的相助。“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一见后......唉~~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这倒也不难。”婉仪笑着说道:“只要你依着我,我自然能帮你和她见面。”
“依着你?”孝恒问道:“你想干什么?”
婉仪撇嘴想了想道:“还没想到。不过你先许下,将来总有用处!”
“这......”孝恒皱了皱眉,犹豫了。
“你放心,难道我还要你杀人放火吗?”婉仪说道:“顶多是多放我出去走动走动,整日在这大宅子里就快闷坏我了。”
“好!我依着你!”孝恒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刚答应心里却又生出自责来,大家都已经婚嫁,这么做妥贴吗?唉~~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能和小鱼说上几句话似乎比什么都强。
孝川的婚事结束了,岑意沁夫妇也要带着孩子回西霞镇去,钟进贤临行时嘱咐孝谦,能留亲家多住几日就多住几日,若亲家有事要先回去就替他送送。
钟家准备了不少礼品让亲家带回去,这自然是钟进贤吩咐的,孝谦亲自督办。有了父亲的允诺孝谦备了不少的好东西,这让燕春妮有些不悦,但碍于是老爷的意思也不好发作,只是不愿意和这穷亲家多接触。
一大早,门口就装了满满两大车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孝谦还帮着把东西搬上车,扎紧固定住绳子。岑意沁看着心里着实心里过意不去。
“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妹妹,这么做恐怕......”岑意沁看着妹妹,也是明白她的难处,这礼太丰厚,恐怕她婆婆会秋后算账,“不如留下一车吧。你同谦少爷说说。”他劝道。
“我......”意沛不愿意多和孝谦说话,但哥哥这么说只好转过身对正在和帮工一起固定绳索的孝谦说道:“三弟,你过来一下。”
听到意沛叫自己,孝谦还不赶快跑过去。“什么事啊?”
“我哥哥觉得收这么多礼物不好,我也觉得有些太丰厚了,不如......”
不等意沛说完孝谦就笑道:“难得爹发了话,二娘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无话可说,还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帮补一下意沁哥?”他指着前面的一车道:“就快过冬了,这些是新棉被和新棉衣新棉鞋,还有腊鸡腊肉、菜干干果等各色年货,这样意沁哥可以省去好多办年货的精力呢。”他又指着后面的那一车,“这一车是我特地让人去置办的经书典籍、纸墨笔砚,意沁哥是教书的,家里的书当然要多一些。还有一些玩具是给宏儿和宝儿的,都是我亲自去买的,可好玩儿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道:“我拿在手上玩,也放不下来了呢!”
“哎哟哟,真亏得你想得周到。”岑意沁听了心下不禁感激,“这怎么好意思呢!钟老爷此刻又出门在外,我也没法当面表示感谢,不如......不如我去二太太面前拜谢吧。”就算岑意沁明白燕春妮看不起他们一家,但出于礼貌还是需要去谢一谢的。
“嗯。那我陪你去吧。”意沛也懂得这个礼数,但又怕哥哥在婆婆面前受屈,便提议跟着一起去,就算受冷眼也要陪着哥哥一起。
孝谦明白他们的意思,“我跟你们一起去。”刚要转身就看到燕春妮由张妈搀扶着走了过来。“哟!二娘,您怎么出来了?”
“这亲家就要走了,我当然要来送一送,免得人家说我们钟家待薄了亲戚呢。”燕春妮一跨出门就看到满满两大车的物品,心里一下子不悦起来。“呵!咱们三少爷真是大手笔呢,好阔绰!亲家啊,看来你们过年都不用太费周章了吧?”
这话虽然听着不舒服但意沁还是恭恭敬敬地躬身道:“多谢二太太的眷顾,我全家上下感激不尽!”
“这么些东西送去你们岑家,若再不感激那可就真没什么良心了呢。”燕春妮当众冷嘲热讽地说道,这句话一说弄得岑家兄妹下不来台。
孝谦突然笑道:“二娘,您这是开玩笑呢。瞧您,老是拿我们小辈打趣。今年年头儿的时候孝川送去二娘娘家的东西可是满满五大车呢!我这两车小玩意儿充其量还不够二娘娘家塞牙缝儿的。二娘,您说是不是啊?”
“你......”燕春妮被孝谦一顿抢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孝谦继续说道:“钟家是最敬重读书人的,爹说了,岑家寒门苦读,生活虽然清贫,但门风高节,岑老爷子的美名在西霞镇也是人人皆知,桃李满园。我们作为亲家,虽然生活富足,但也不过是得了祖宗的福荫,两家既然有缘联姻,关上门来就是一家人,能帮则帮。这也是钟家的光彩。”他说了之后又看看燕春妮,笑道:“二娘,我爹这番话难道没有同你说过吗?”
“你爹当然说过!”燕春妮可不愿意被孝谦给噎着了。
“我说嘛!二娘肯定是明理的!”孝谦笑道:“我就知道您是在开玩笑呢。”
张妈看燕春妮被呛得说不出话,便道:“二太太,我们送也送了,外头冷,回去吧。”
“嗯!回去!”燕春妮立刻转身离去,不愿在这里让孝谦驳面子。
“二娘!二娘!”孝谦站在背后大声道:“爹让我亲自送送,那我就同二嫂一道出城送送意沁哥啊!”燕春妮被气得懒的搭理孝谦,头也不回话也不答地继续走。“多谢二娘啦!”孝谦忙大声嚷道。
“送?”意沛看着孝谦,“你怎么提这个?”
“难道你不想送你哥嫂出城吗?”孝谦做了个鬼脸道:“趁二娘现在没话可说,还不赶快要求啊!你看,这不是成了吗?走吧!”说完就转身去吩咐帮工即时起程。
意沁看看意沛,叹道:“妹妹啊,真是难为你在钟家受委屈了。”他又看看孝谦,道:“幸得谦少爷良心好,肯帮着你。我也稍稍放心一些。可惜啊......可惜啊......他也只能尽心而已,不能长久。日后妹妹你还是要自己小心。”
看着孝谦忙前忙后的身影,意沛心下万分感激。他总是如此地用心,她已经能慢慢感受到他的那份真诚,但确实如意沁所感叹的“可惜”,可惜他是自己的小叔子,可惜他俩之间隔着一座阴沉的贞节牌坊。意沛心下感慨,已经无心去回复哥哥的话。
帮工准备了两架马车,一车坐了岑意沁和孝谦,另一车坐了意沛和她的嫂子侄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走去。出了城后又走出了十里路,同孝谦一车上的意沁道:“已经走了这么远,眼看就要夕阳西下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孝谦挑开帘子看看天色,道:“冬天天黑得早,再送送。她呀也难得能出来透透气,又是送你这个大哥回去。就让她多送送吧。”
“唉~~”意沁长叹一声道:“我这个妹妹着实是命苦,人人都说她虽然年轻守寡,但好在是嫁进了钟家,能高床软枕享尽荣华。但这份光耀下却是她守着青灯,度过漫漫长夜,还要受到婆婆的刁难和苛责。她才二十多岁就已注定孤独一生,我知道这是她的命,但真是于心不忍。只叹我没用,不能让她有个好娘家,唉~~我就算以后下了地府,也无颜去见我爹啊。”
孝谦对意沛的心疼丝毫不亚于意沁,意沁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他却是每天都能看到她的郁郁寡欢,她紧锁的是眉头,他难舒的是心头。
马车“隆隆”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二十里路,天色也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