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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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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毕崇对“跟屁虫”绰号无所谓。

这绰号也不是肖哥发明的,褚署长上海腔官话喊耿毕崇,听上去就是跟屁虫。

更何况和名字谐音呢?

怪只怪老头子没文化,起名时,没有替儿子考虑后果。

这不也能证明,咱跟肖哥跟得紧吗?谁还怀疑我背后做小动作呢?

他已经清楚,褚鹰为何对肖哥推崇备至了:

他铁骨铮铮,不是凡人啊。

自己这么多年没被提拔,还不是没跟对人么?钱花了不少,屁用都没。

这一次,再也不能不识数了,一门心思跟着他吧。

凭他跟褚鹰关系,他迟早要晋升。

组长位子空出来,还要指望他跟褚鹰美言几句呢。

他提高了思想认识,精神也得到升华。打定主意,从此跟肖哥混江湖。

不久就有肖哥要被提拔探长的消息了。

他非常震惊,平时口口声声说肖哥要提拔,只不过说说而已。

那晓得真的这么快就提拔呢 ?乖乖隆地咚,他进警署才几天啊!

他为自身能看到这一层,喜得几夜没睡好。

肖哥升探长,自己又能恢复小组长职务了。

他抄着手在屋内踱步,哼哼,潘兴,你等着!老子恢复组长,一切还是老规矩。

老子每天早餐不是两根油条、两杯豆浆了。要吃四根油条,四杯豆浆。

这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都必须给老子出血。

肖秉义这几天,正为郊区大火案破案结论被暗中修改,报纸上闹的沸沸扬扬,生闷气。

听说要提拔他当探长,心情好了一点。他感觉受点委屈,也值了。

听褚鹰喊他,他洗脸净手,准备接下神圣无比的探长任命。

褚鹰知道他为报纸上之事,心里不舒服。宣布他探长,才看到他笑着致谢。

“‘小便宜’探长,不要感谢我,这是党国信任你。”

“你要信得过我,阿拉今后一起干。”

拉他坐下,泡一杯茶,递过去:

“你是我兄弟,阿拉信得过你。”

“目前党国形势不容乐观,你要有精神准备哦。”

“必要时,阿拉一同进山打游击……。”

肖秉义听他阿拉阿拉一番,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瞬间黯淡下来。

暗自琢磨:娘的个头,上他当了。狗日的很有可能是保密局特工。

不然,怎轮得到他上山打游击呢?

褚鹰描绘的前景,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当探长破案,为黎民百姓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实现自己的神探梦。

褚鹰似乎洞悉了他心思,也不想继续隐瞒身份了。

“‘小便宜’,解放军打过来,他们会放过你这个保密局上校的红人?”

“不杀你,也会让你坐穿牢底。我知道你喜欢撸子,抽空去山里放几枪。”

“打游击也好,潜伏也好,需要你的智慧。你必须学会自保,为党国活着。”

肖秉义暗暗叫苦,顿有乐极生悲之感。

娘的个头,斯人刚好一点,咋又来了祸呢?

碍于情面,也为躲避褚鹰,真去山里混了几天。

不用功便罢,一用功指哪打哪。

褚鹰问他枪练的如何?他称心理障碍日趋严重,抓到枪,手抖得更厉害。

他千思万想,没想到一直视为恩师的褚鹰竟骗了他。

那几天就像生了场大病,昏昏沉沉几天。

最后咬咬牙,跺跺脚,决定跟恩师分道扬镳。

先躲几天,不跟他见面。

褚鹰坐办公室,他就去“查案”。褚鹰出门,他坐办公室苦思。

最后敲定,一旦听到渡江炮声,先躲起来,等解放军进城再说。

人算不如天算,肖秉义神态和动作,自然瞒不过善于观颜察色的“跟屁虫”。

耿毕崇悄悄提醒,警署有人正暗中撺掇起义。

逃走,不如不动声色跟着起义。

肖秉义没表态,但心里是认同耿毕崇主意的。

他估计要跟着起义,解放军真打过来,自己做人做事凭良心,不会有事。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冷不防被褚鹰挟持上山。

听说樊正请了病假,他也跟灯笼进城,请了病假。

他没料到这一想法,救了他一条命。

为表示自己不会逃走,他故意留下爱不释手的几本书。

为的是告诉耿毕崇,不要盯着斯人,肖哥不会走。

就在回家的第二天,南区警署经历了一场血风腥雨。

褚鹰得悉警署有人正暗中酝酿起义,很伤心,更愤慨。

他没有按正常路子走,玩了点小聪明。

4月21日上午,他胳膊上自扎一条红绸带,集中在家警察。

他拉着脸,十分委屈的神态看着台下。

责备警署有人准备起义,却不通知他。

将他褚鹰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褚鹰就不向往光明了吗?

太不像话!太不仗义!令我褚鹰寒心啊!

鄙人早就暗中联络地下党,唯恐人多嘴杂,泄露机密,故而没声张。

按照地下党要求,起义时机已成熟。鄙人郑重宣布,今天、现在举事。

接着情绪高昂的动员,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然,人各有志,绝不强求。

愿意跟随鄙人起义的,请扎上红绸带。

不愿意跟随的无需解释,马上回宿舍。

他事先安排的人,争先恐后上前扎上红绸带。喊着口号,群情激昂。

几个暗中筹备起义之人,惊喜交加。

相互埋怨太谨慎,应该通知褚署长牵头起义。

都激动的热泪盈眶,抢着跟褚鹰同志握手。

扎红绸带人数越来越多,筹备起义的几人又一番鼓动,将全场情绪推向高潮。

褚鹰原本以为想起义的,也就那么几个不安分的毛猴子。

看眼前红绸带一抢而光,目瞪口呆,极度失望。

冷眼盯着扎红绸之人,心里悲哀: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啊!

冷冷的一挥手,事先埋伏好的机枪和冲锋枪吐出罪恶火舌。

几个起义骨干,仅樊正因拉肚子没上班幸免。其余六人全被枪杀。

还捎上本无起义之心,碍于褚署长情面之冤魂。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血染操场。

……

肖秉义并不知警署血腥屠杀,夜里被炮声惊醒。

父亲凝神一会,断定为江浦方向。一家三口立刻召开会议,紧急磋商。

父母主张立刻动身回老家横南镇。

肖秉义略显犹豫,想先送走父母,自己留下等等看。

究竟出于何种原因滋生出这种想法,他也没想明白。

也许不甘心就这样匆匆离开来之不易的岗位。

或许骨子里还是舍不得放下神探梦。

父母听他支支吾吾道出真情,才明白儿子已被上司逼到墙角。

更加坚定了回老家的决心,立刻收拾行装。

肖秉义看父母态度坚决,只好顺从。

出于谨慎的习惯,他从门缝看向街上。

昏黄的路灯摇摇晃晃,随着炮声忽明忽暗。

街角有两个叫花子面朝巷子口瞌睡,时不时打个哈欠,朝巷子口张望。

他瞬即明白,褚鹰已派人监视,一家人很难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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