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魔世界V1.0版本 第二十五章 擢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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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滔天的火焰持续燃烧了多久？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半小时？
还是整整一个小时？
路德……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快要窒息了的他无奈吸入了滚烫的灼气，自此痛苦彻底贯彻身体内外，每一秒每一瞬都成了对他精神的折磨，过往的场景开始像幻灯片一样自他脑海里播放，一帧又一帧。
‘这是……走马灯？’
‘……我还长得挺帅的。’
苦痛之中，路德仍在胡思乱想。
倒不如说，此刻的他若再不胡思乱想些啥，就真要被这彻骨的痛楚击垮了——那就真的完了。若没能成功擢升的话，这些痛苦所造成的伤害不会复原，他接下来就算勉强活着也要变成木乃伊了……
所以，得坚持！
‘相信夏利，路德！她一定会控制好火焰的烈度，绝不会让其足以致命，只要你能坚持住……’
‘唯有成为被伟力青睐的冠者，才能在未来更进一步，你很清楚这点的……’
‘坚持住！路德！你不是要干大事吗？你不是要解开一切谜团吗？又怎能在这里倒下了！’
‘想想你的领民！想想你的伙伴！想想你的玩家！’
‘相信自己！路德！’
‘相信你的身体……相信你的野心！’
‘能焚尽一切的……从来只能是你！’
滔天的烈焰里。
路德的眼皮一抬。
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
……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地下室里的所有人都已大汗淋漓。
纵是那些天生便亲和火焰的红头发们，此刻也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俨然到了自身血脉所能承受的极限。
“还没结束吗……”
墙角，老骑士凯尔眉头紧蹙，双眸紧紧盯着房间中央的那团宛若小太阳般的火球——没有血脉亲和之力的他上半身已被汗水完全打湿，整个人宛若刚从大海里捞出来，却依然不屈不挠地站在原地，右手紧握着剑柄，肌肉紧绷，只求在必要之时斩出最为利索的一击。
“大人还在坚持，再等等……”
于他身旁，脸色苍白的米丽卡声若细蚊。
显然，她的状态也不大好……湿漉漉的殷红长发好一会儿前就黏在了她的肩上，原本端庄大方的连衣裙也因沾水而贴合了她的身体曲线，更显了几分妖娆丰腴。
与她相比，另一侧的拉迪恩此刻则显得更体面一些，虽也出汗不少，但至少气息还算平稳，一双蛇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燃于烈焰中的暗金色圆笼。
拉迪恩注意到，暗金色的圆笼外，洼里的火油早已干涸——换句话说，那滔天的火焰之所以还能燃烧，全是笼外夏利等人在依靠自己的血脉使其长明。
而这股血脉之力……终有竟时。
“噗通——”
先是一名红发少女脸色惨白地后仰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噗通——”
再是一名红发青年四肢无力地前倾趴在了地上，一对瞪大的蛇眸中满是痛苦与不甘。
接下来的数分钟内，只初步觉醒了血脉的九名希德美特尔人一个接一个地或躺或仰，苍白的脸庞好似患了失血症一般，再难调动自身血脉潜能，彻底退出了这场擢升仪式。
失去了外圈的遥遥感应，场中的赤焰忽然窜起，接着又蓦然萎靡，一时变得鬼神莫测了起来，令那以夏利为首的、正尽力操纵火焰的三人压力陡增。
长时间的消耗使她们的血脉潜能削弱了不少，本该已经不惧火焰的皮肤如今被这突然窜起的赤焰撩到，竟然泛了红色。
“我不行了……抱歉，大人！抱歉，夏利老师！”
感受着手臂上的刺痛，嘴唇干裂的少女失了斗志，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而随着平衡被打破，另一名血脉二次觉醒的少女也无法驾驭住突然涌至自己脸前的烈焰，只能无奈后退，放弃了自己对火焰的操控，宣判了这场擢升仪式的死刑……
……死刑？
“哗—”
几乎是在那两名少女松手的刹那间，滔天的烈焰全数涌向了那形单影只的红发女巫，并将她裸露在外的双手、双臂、乃至脸庞，全都于一瞬间给点燃了起来。
刺鼻的焦味在灼热的空气中弥漫，红发女巫的红发这下真成了火焰的颜色。
“夏利！”“夏利小姐！”“夏利老师！”
望着那已半身成焰的少女，所有人的呼吸一瞬凝固。
她……
她……还在坚持。
也许是因为先天血脉的馈赠，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夏利没有放弃，她仍在坚持。
当操纵火焰的压力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时，夏利便已明白，即便是现在的她，也不足以一边点燃火焰，一边又要精细操控火焰的烈度，好让它在能给路德以洗礼的同时，又不会伤到他的性命……
所以，几乎在一瞬间，夏利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将火焰的热烈点燃至最大，而后用自身承受了所有多余的热情。
于是，烈焰点燃了她的躯体。
而在那摇曳的焰火中，她蛇状的双眸依然坚定地望着那圆笼中的少年——少年皮肤焦黑，眉眼紧闭，胸口不见起伏，似乎已无了生息。
但夏利很清楚，路德还活着。
因为在这次擢升仪式前，路德曾单独找到了她，在只有他与她二人的书房里，望着她的眼睛，平静开口。
“也许，我会死。”
“或者至少，看上去像死了一样。”
“但我希望你即便如此，也不要停下仪式。”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理解里的，擢升的本质。”
“即便是再温柔的仪式，也要让人真正感受死亡的可能。”
“对于这世间的伟力来说，唯有向死而生者，才是真正勇敢之人，才是流淌着神王血脉的后裔，是能真正被冠以‘屠龙者后裔’之名的勇者。”
“所以……夏利，其实你要做的，就是来‘杀’死我。”
“用一种调和过的，温柔的方式，来‘杀’死我。”
“拜托你了，夏利。”
……
……
先是泛红，而后发紫，最后焦黑。
白皙的皮肤成了炭，于火中消散。
少女的眼眸开始变得浑浊，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身周的色彩开始变得黑白。
夏利其实不太懂。
她记得，在她们的神话里，庇护世界的巨龙从不要求什么，只是在高天之上欣慰地看着她们成长，而后与她们分享自己的血脉，给予了她们点燃火焰、驯化万物的潜能。
但在他们的神话中，无名，无源，无嗣的王者斩杀了巨龙，登上神位，而后驱赶了愚昧、孕育了文明、赐下了伟力——但这些都不是免费的。唯有他们中的至勇者、至强者、至刚者，方能得到伟力的青睐，方能被冠以屠龙者后裔之名。
夏利其实不太懂。
路德想要擢升，是因为他的理想，他的野心……高高在上的卡隆伯爵虎视眈眈，奇奇怪怪的冒险者终要回来。
而她想要帮路德，是因为路德是她的领主……是因为路德是她这一十六年来，第一个懵懵懂懂中靠近的人。
夏利其实不太懂……
不，其实她都明白。
只是，这灼热的火焰与身上的剧痛，让她的思绪变得迟钝，让她的意识变得恍惚。
让她蓦然觉得，自己好像要不行了。
原来……纵是天生血脉觉醒的她，也会被燃成灰烬。
想明白的这一刻。
涌向她心头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却是深深的遗憾，无能为力的遗憾。
夏利闭上了双眼。
在一片黑暗中，她好像看见了，无色的光芒自圆笼中亮起，一瞬便将滔天火焰压灭，骇人的气势随之而来，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她踉跄着后退，无力地倒下。
一只白皙的手臂扶住了她。
“谢谢你，夏利。”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