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城若破,有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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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秦天和陈回雪坐在一起。
陈回雪抱着手机好像在和谁聊天，一脸的兴高采烈。
秦天脑子里还在不停想着团结厂的事情，又是一阵纠结。
这时，陈回雪一胳膊肘杵了杵秦天。
秦天惊醒。
陈回雪将自己手机伸了过来，开始播放视频。
并笑着说道：“我同学好多人，都去了抗战剧组实习，可好玩了……”
视频里，明显是一个抗日神剧的剧组，正在山里拍戏。
背景都是被烧得黑漆漆的阵地、战壕和铁丝网。
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阵仗’的。
一名身穿鬼子军装，手里提着一杆三八步枪，枪口的塑料道具刺刀上还挂着狗皮膏药旗，看起来极其猥琐的年轻人。
正一脸猥琐地笑着，对另一个身穿灰色八路军装，人高马大的年轻人说道：
“龙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滴，能不能把刚才缴获那边那个小八嘎的辣条，分我点……”
陈回雪看着视频，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前仰后合。
“他们俩……哈哈哈……是我同学……这可……哈哈哈哈……太逗了……”
秦天却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陈回雪一脸莫名其妙：“啊？你咋啦？？这……不好笑吗？”
“你这个人，笑点这么高的吗？”
秦天摇了摇头。
若是放在以前，看到这样的视频，自己肯定是哈哈大笑。
甚至要是搁着自己去抗日神剧剧组拍电影，当群演，那自己肯定也要整点乐子。
演八路多没意思，就得演小八嘎。
而且怎么猥琐怎么演。
小八嘎么，再怎么猥琐都不过分。
你不猥琐，它不正宗。
要么就得是‘大佐’那种，一脸坏。
小八嘎本来就坏。
龙国人能够想到的，最坏的，就是小八嘎！
可是此时此刻，秦天却是真的笑不出来。
因为自己真真切切，亲身遭遇了‘龙国有句古话’的事情。
刚才那位诺伊尔，也就差这么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那才是喜剧。
发生在自己身上……
千钧重啊！
若是在抗日神剧中，那些宁死不屈的英雄，多半会‘呸’地吐一口，然后大义凛然。
可是在现实中……
怒目圆瞪，然后痛骂一句：“No！去你妈的！”
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
若是孤胆英雄，自然还好说。
可自己身上，背着一百多个家庭呢。
想了想，秦天晃了晃脑袋，对陈回雪说道：“我给你放个假吧！”
陈回雪不解。
秦天便说道：“乖，你自己玩儿去，今天不用大老远去团结厂了。”
“团结厂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工人也下班回家的……”
“剧组那边，有事了我帮你打掩护。”
都是同龄人。
秦天更是从小放养的，深谙翘课逃学的门道。
谁还不懂谁啊……
果然。
小姑娘一脸兴高采烈，随后在下一站下了公交车，蹦蹦跳跳约闺蜜去逛街。
秦天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回到了团结厂。
回到团结厂的秦天，有些疲惫。
身体不累，心里累。
副厂长赵燕台，看见秦天回来时候一副没了魂儿的样子，顿时一阵心疼。
“这个点就回来啦？吃饭了没？”
秦天点了点头：“吃了。”
“还吃不？”
“吃！”
赵燕台笑了笑。
秦天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忙起来不知道吃饭，但是吃完饭马上就饿。
迟早问，迟早吃。
赵燕台叹了口气，便去了食堂。
过了快一个小时，这才提着饭盒回来。
“刚做的，趁热吃吧，刚好今天中午食堂还剩点米饭。”
在赵叔面前，秦天向来不客气。
接过饭盒一打开，便有些意外。
“食堂中午吃回锅肉？”
赵燕台笑了笑：“专门给你做的。”
秦天恍然，这回锅肉是赵叔刚刚做的。
回锅肉是赵叔的拿手菜。
夹了一筷子薄薄的，略微焦黄的肉片，带着青蒜苗，塞进嘴里。
感受着肉香和豆豉香味在口腔里爆开。
秦天这才嘟囔起来：“赵叔，您都多久没给我做过回锅肉了……真好吃……”
赵燕台笑道：“好吃就多吃点，都是你的。”
秦天嘟囔着：“你是不知道，剧组那饭……刘慈新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给了导演20万！让他改善伙食……那是一片肉都没啊……”
赵燕台静静听着秦天的吐槽，一脸宠溺看着秦天。
秦天吃了几大口，突然停住了。
皱起了眉头。
随后抬起头问道：“赵叔是不是希望我卖了团结厂？”
赵燕台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沉默良久。
这才说道：“不希望……”
“但赵叔老了，闯不动了。说实话，也怕了。”
“我这把老骨头，黄土埋了半截子。倒不是怕自己。”
“只是不希望你们两个小家伙出事情……”
秦天沉默着。
赵叔口中的‘两个小家伙’，自然就是自己和赵叔的女儿赵楠。
秦天问道：“那我是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燕台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团结厂是你的。你是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主见。赵叔……诶……想退了……”
“等你给银行还完钱，厂子危机渡过去了。”
“我就办个退休，好好休息休息。”
“你是不知道，跟你爸撑着这么个摊子，太累了……”
秦天愣了愣，这才注意到。
赵叔已经是满头花白。
赵叔比父亲还小几岁。
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是厂里的先进模范。
戴大红花的那种。
赵叔这一辈子啊……
都在这么个小小的厂子里。
18岁早上出门，兴高采烈去团结厂上班。
38岁中午吃饭，赶上厂子危机，惶惶不可终日。
58岁的黄昏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一辈子，没什么轰轰烈烈，也没什么波澜壮阔。
秦天心里软了些。
不再说什么。
只是闷头扒饭。
将饭盒里焦香的肉片，青嫩的青蒜苗，甚至是平日里自己最不爱吃的青椒。
都塞进嘴里。
也将饭盒里的米饭，吃得一粒不剩。
这才满足地呼了口气。
随后，在赵燕台的面前，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您好，这里是诺伊尔，哪位？”
秦天笑了笑，随后说道：
“诺伊尔，团结厂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团结厂的工人，是我的亲人！我们龙国有句古话，叫：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于竹帛也！”
诺伊尔：“？？？”
“秦天厂长？你说的这个玉……什么的……什么意思？”
秦天呵呵笑道：“城若破，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