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美智子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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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6月27日 12:00
湘北和陵南的比赛应该开始了。
可是，我没有去看比赛，此刻，我正躺在我的房间里。
雅子也没有去看比赛，此刻，她正躺在医院里。
家里很安静，整个世界只可以听到钟表行走的声音。
爸爸今天有六家店铺的果蔬订单要配送，所以和妈妈早早便出了门。
啊，对了，哥今天也跟着青田社长带领湘北柔道社去参加全国赛的最后一场入围赛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出门的时候，我都没有跟他说一声“加油”，是不是太差劲了？
从他参加比赛开始，我就没有认真想过要去给他加油的事，他也从来没表达过要我去现场观赛的意愿，我常常抱怨他是个不像话的哥哥，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可是，对于柔道，他真的有好好坚持并努力，所以，与晴子对待赤木学长的态度比起来，我其实才是一个不合格的妹妹吧。
虽然他做事没耐心、虽然他有时候跟我说话会没好气、虽然他常常会偷看那些黄色杂志……可是，平时两个人闯祸被妈妈罚的时候，他总会装作不经意地护在我身后，妈妈的饭勺几乎都是打在他身上的，昨天也是他把回到家就腿软倒地的我抱进房间，是他帮我处理了换下来的衣服还给我擦干净了脸，也是他在半夜时偷偷来摸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退烧……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淌了下来，有些微微发烫。
是啊，我还在发烧。
昨晚接完阿靖打来的电话，我就开始发烧。
因为我那无处疏解的恐惧与压力。
昨晚阿靖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安西教练因为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虽然目前已经无大碍，但第二天也没有办法出席指导湘北比赛了。
“美智子，你怎么不说话？”
阿靖在电话里这样问我。
“啊……我、我只是……太震惊了……”
我只是支支吾吾地应了他这么一句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因为我怕我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控制不住大哭出来，我怕我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控制不住地把雅子的事告诉他，明明最想告诉他，可……我本来就是个不擅长隐藏秘密的人，可我怎么能说呢？
一想到雅子倒下前看向我的眼神，我就开不了口。
明天那么重要的比赛，安西教练不在，雅子也毫无理由地消失，三井学长会怎么样呢？湘北会怎么样呢？输掉的话，大家都会怎么样呢？
我越想头越痛。
整个晚上我都没办法闭上眼睛，只要一闭眼，我就会看到雅子被推进医院抢救的样子。
那么多人围着她，医生、护士、叔叔和百枝，大家都跑来跑去，喊来喊去，可我却只能站在人群外看着她。
整个世界那么混乱，她却只是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即便护士拿针扎进她的胳膊里，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总是住院、总是吃药，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痛了吗？
她会死吗？
这个念头钻进我的大脑的瞬间，我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淡化、消失，然后在抢救室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条路，一条铺满了樱花碎瓣的路，雅子就在那条路上，远远地朝我走过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女孩子对女孩子也会一见钟情吗？
在我15岁以前的人生里从未思索过这个命题。
直到我见到雅子，我才知道，在友情里也是存在一见钟情的。
在高中新生入学游园会那天，她怀里抱着一个笔记本，穿过人群迎面缓缓朝我的方向走来。
虽然身型瘦弱但脊背挺拔，浓密但细软的黑色长发用一根铅笔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片掉落的樱花花瓣被发丝缠绕在发顶，看起来粉嫩又俏皮。皮肤白皙到有种透明感，我在书上看到过，生活在深海的鱼类因为得不到足够的光线照射，皮肤都是透明的，相熟之后我打趣她长得像一条不爱晒太阳的深海鱼，她也只是笑笑，并不反驳。还有她那个浅笑时就会显现的梨涡，里面似乎总是汪着一窝蜜，只要看见她笑，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变甜了变软了。
我承认，我最开始想要与雅子交朋友，是因为我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神似三井学长的一点点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黑亮如星子又忧郁如深海。
越与她接触我便越喜欢她，她单纯、安静、温暖、富有同情心，有时弱小得像刚破壳来到这个世界的小鸡，但有时又胆大得像因为无知而对这个世界毫无畏惧的小野兽。
初识时，她很少说自己的事，偶尔我问一句才答一句，除了我，她似乎没有其他的朋友，离开了我，她就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画画、一个人被留在教室里看窗外的同学上体育课、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偷偷吃药……她总是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吃饭、小心翼翼地走路、小心翼翼地说话，又总是下意识地说“对不起”，很多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感到抱歉，我常常能在她的背影里看到一种孤单且秘密很多的感觉，所以我想要她对我再坦诚些，想要她再信任我一些，我想要让她知道并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是她最好的朋友。
在我心里，雅子的位置早已超越了三井学长。
所以当我知道她喜欢三井学长的时候，我其实是在嫉妒三井学长的，可是我却是对她发了脾气，那是因为我肯定，即便我无理取闹发脾气，她也会和我哥一样，永远不会离开我，这听起来似乎很荒唐，可事实就是这样。
但我又很庆幸，雅子喜欢的人是三井学长，因为他们都是我所喜欢的人。
我也很开心可以和雅子一起认识湘北队的人，看到阿靖、宫城、彩子、樱木、流川他们都那么喜欢她，甚至知道她被藤真健司所喜欢，我都开心得不得了。
雅子那么好，就是应该被所有人看到并喜爱，那样，她即便离开了我，也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昨天她说会把她的秘密全部告诉我时，我很开心，像我这样的人总是会觉得，人生背负太多的秘密一定会很辛苦吧？眼下我只是吞下这一个秘密便已经觉得无法承受了……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翻了个身，看到被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两个草鞋护身符。
泪更汹涌地流了出来。
拉过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
雅子，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