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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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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茹得知王氏要将她远嫁谢氏的陈郡老家,哭得撕心裂肺,哀求王氏不要将她嫁那么远,她还想回来祭拜谢太夫人。

王氏只语调淡淡地让她安心待嫁。

冯茹不死心,又去求了谢嘉妤,谢嘉妤干脆闭门不见,这个时候她没出来落井下石已是够给这个昔日闺中密友体面了。

冯茹陆续去求了姨母谢四夫人、表哥谢七郎,四夫人嫌她丢脸,干脆命丫鬟将她丢到柴房里连饿了三天。

冯茹在柴房放声啼哭,后悔当初没趁着太夫人还在世就厚着脸皮嫁给谢瞻做妾,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最后一天早晨她竟还有力气,趁着丫鬟来给她送饭的功夫打晕丫鬟跑了出去,她不信谢瞻当真对她无情,跌跌撞撞跑到小校场,对着当中一个正弯弓搭箭的颀长背影就扑了上去。

“表哥救我,我不想嫁回老家,表哥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求你绕我一命!”冯茹哭喊着要死要活。

长忠和几个护卫都来拉扯冯茹,冯茹使出吃奶的力气不撒手,几个护卫也不敢真伤及她,一时竟奈何不了冯茹。

冯茹见谢瞻只是皱着眉一动不动,喜极而泣,把她自寄居到谢家之后对谢瞻的情意来往数了一通,指天赌咒发誓她对谢瞻真心可鉴。

“……我自知做错了事情,可我瞒着阿妤妹妹是不想看她失望,我想阿妤妹妹能寻到称她心意的琴,世子夫人讨好阿妤妹妹却别有目的,说不定就是她故意指使堂妹沈芳容将琴卖给我!”

“我明白了!定是那次她毁坏阿妤妹妹想要的妆花缎,我帮阿妤妹妹说了几句话她就记恨我了,她、她还知道我喜欢世子,所以想要除去我……”

冯茹眼神里露出痴迷的疯态,她搂着谢瞻的腰,闻着他身上流汗的男人味道,将脸贴在他结实精壮的腰腹之间,一边流泪一边双手乱摸。

侍卫们终于掰开了冯茹的手,谢瞻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用巾子擦拭被冯茹脏兮兮的双手弄脏的白羽箭。

原来他刚刚一直在低头看的是他的白羽箭,她在眼里连支破箭都不如!

“拖出去。”

谢瞻丢了巾子,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冯茹呆呆地流着泪,被堵上口鼻拖离了镇国公府。

冯茹嫁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寻春小榭。

听说是嫁回了陈郡老家,男方今年四十多岁,是个有钱的布商,家里四五个孩子,去年刚死了老婆,冯茹是给人当续弦。

以冯茹的身份样貌,是能在京都里面嫁给条件还算不错的勋贵子弟,可惜她自己不珍惜谢家给她的表姑娘身份,妄图教坏谢璁夫妇最疼爱的女儿。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谢嘉妤找谢瞻认错之后,王氏罚她连跪了七日的祠堂,另罚一年的月钱,七日之后并让教养嬷嬷每天把她拘在房里教习读书礼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嘉妤肠子都要悔青了。

跪祠堂的第二日她娇嫩的双膝就红肿了好大一片,趁着休息的间隙,谢嘉妤一瘸一拐地来了寻春小榭,把冯茹哄骗她的来龙去脉告知了沈棠宁。

“我哥哥说你是为了讨好我才替我顶缸,听他的口气里面,你不怀好意,好似讨好我是为了利用我似的,可我却觉得你不像是那样的人。”谢嘉妤扭扭捏捏地说。

沈棠宁轻声问:“为何?”

谢嘉妤认真地道:“我知道什么叫做献媚,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想讨好我,你肯定会想尽办法把琴借给我,若不想引火烧身,大不了编些借口,就像茹表姐那样,或者干脆说你手中并无绿绮,而不是坦白地告诉我你是绿绮的主人,当我问你借时,你却一口回绝我,惹我不开心。”

谢嘉妤承认她当初是不开心了,但是沈棠宁拒绝她拒绝得坦坦荡荡,而不是像冯茹那样表面上迎合她,背地里枉做小人。

她不好意思地向沈棠宁真诚道歉,希望沈棠宁能够原谅她。

最后遗憾地叹道:“只可惜了那张绿绮,我后来想去帮嫂子从哥哥那里要回来,竟听说下人们不识货,将绿绮当做主人不要之物拿去劈了柴!”

谢嘉妤走后,沈棠宁坐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乱琼碎玉。

开始时只是撒盐似的细雪,渐渐院子里枯萎的木丛与老柳树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纯白,香雾雪微,清辉如练,天地间一片澄洁的银装素裹。

沈棠宁慢慢伸出手,感受着雪花在温热的掌心一点点融化,化作一滩清透的水渍。

就像那些逝去的回忆,烟消云散,再也回不到当初。

绿绮,彻底没了……

沈棠宁闭上湿润的双眼,苦涩一笑。

将近年关,府里年味儿渐浓。

王氏每日忙忙碌碌,不忘打发人去给沈棠宁裁新衣打头面,以前沈棠宁和温氏偏居西府,温氏眼睛不好,与郭氏妯娌两人关系淡淡,新年夜沈棠宁便陪着温氏在西府过,每年都冷冷清清的。

到了谢家,她才知何为大家族。谢家六房感情都很好,谢氏族人众多,每日她去请安,如意馆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忙的时候王氏脚不沾地,都顾及不上她。

沈棠宁安心养胎,近来一段时间孕肚渐大,谢家的滋补灵药养的她面色红润了不少,大夫说母子康健,她心宽体胖,揽月心里却焦灼了起来,一转眼谢瞻又十来日没来过寻春小榭,着实不是个好兆头。

催促沈棠宁,沈棠宁便总推说今日惫懒、明天不舒服,万一再与谢瞻起冲突会伤到孩子之类的借口,揽月觉着有些道理。

她从来没想过沈棠宁会留了心眼儿骗她,只担心长此以往谢瞻会将自己还有个夫人与未出世孩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傍晚,天光黯淡,揽月守在静思院外冻得瑟瑟发抖。

一听到下人报世子回来了,她连忙欣喜地迎上去。

“世子,我们世子夫人今日身子不大舒服,腹内绞痛,您今晚能不能去看看她,您若是去看了她,她……”

“你说什么?”谢瞻蓦地停了下来,沉声问道:“有没有请大夫,大夫看过怎么说?”

“呃……大夫,来、来过,说是没看出什么,世子夫人忧虑过重。”

“去请后街的陈太医。”

谢瞻对安成道,说罢转身出了门,径直往寻春小榭的方向。

揽月目瞪口呆。

刚刚她那是瞎编的,说沈棠宁不舒服,担心谢瞻不在意,才故意往重了说……

她、她还没来得及和沈棠宁通气!

揽月急忙跟上去,急得抓耳挠腮。

想提前回去通气,奈何她压根追不上谢瞻的步子。

寻春小榭。

屋里点着灯,暖意熏人,内室里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阵阵。

谢瞻掀帘进来,听到笑声微微蹙眉,看向揽月,揽月惊慌失措,忙要进屋里去寻沈棠宁。

谁知恰这时,沈棠宁怀中抱着绵绵,和锦书、韶音两个丫鬟说说笑笑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看到谢瞻站在屋里,三人皆是一愣,笑声戛然而止。

屋里烧着地龙,沈棠宁怕热,在闺房里便随意了些,着一件葱白色的挑线金丝纱衫,衫子轻薄,遮不住一身白馥馥的香肌雪肤,就连内里水红色的缠花抹胸小衣都若隐若现。

月份大了之后,她的胸口飞涨,从前的小衣有些紧了,小腹隆起,腰肢却依旧纤细,衬得胸前一抹高耸的雪腻峰峦,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颤颤巍巍,十分可观。

沈棠宁看到谢瞻的目光直勾勾地就落在了她的胸前,惊呼一声捂住了胸口,慌忙转过身去。

“世子你……你怎么又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了!”

韶音小声埋怨,一面和锦书两个胡乱给沈棠宁披上衣服。

穿好外衫,沈棠宁小心扭头去看,谢瞻在背对着她喝茶。

她咬唇,心生畏惧和抵触。

那日在郑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谢瞻怒发冲冠的模样,至今回想起来她仍心有余悸。

她讨厌谢瞻,不想见他,也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不是你不舒服,让丫鬟去找的我吗?”谢瞻不悦。

沈棠宁吃惊,她何时让人去找他了,是疯了不成?

一抬头,揽月正冲她挤眉弄眼。

沈棠宁明白了。这个丫头居然还不死心……

沈棠宁的沉默不语在谢瞻看来就是默认。

既然打定主意故意装病骗他过来,至少应该收敛一些,哪里有病人像她这样病中面色红润娇艳?

上个男人为了她要死要活,转眼她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装扮得漂漂亮亮来勾引他,这样薄情寡义的女人他就不应该来理会她的死活。

谢瞻心里也不知还是生气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烦躁地呵斥她,“你穿好衣服没有,你准备就这样和我说话?”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差劲,像是故意来找茬似的。

沈棠宁看着他写满不耐的后背,眼眶禁不住泛上一层难堪的湿意。

他既然讨厌他,就算她是病得要死了,还来找她做什么!

但她竭力忍下去,坐到谢瞻的对侧。

“我现在好多了,世子若是有事,我便不耽误你了。”她抿了抿唇,说道。

谢瞻闻言便朝沈棠宁的腹看去,沈棠宁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一下衣襟,垂下脸儿。

幽幽烛光下,她乌发如云,肌肤如玉,一缕散发懒懒地绾在玉白小巧的耳上,耳垂上的珍珠耳铛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地荡着,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响。

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有股难言的妩媚风情。

谢瞻晃了一下眼,旋即便迅速扭过头。

半响后说道:“你身上也没什么可看的,”顿了顿,冷冷哼一声道:“又不是没看过。”

男欢女爱,人之伦也。

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世人多谓人间至乐,推崇情之所至,顺其自然。在小皇孙的寿宴之前,沈棠宁和谢瞻完全是一对陌生人。

两个陌生人生了肌肤之亲,还开了花、结了果。

在遇到谢瞻之前,沈棠宁从未体味过这种滋味,她与萧砚虽是恋人,萧砚尊重她,两人便始终恪守本分,从未生过逾矩之举。

那一日午后两人都饮醉酒,她意识不清,只记得朦朦胧胧中男人摁着她的身子,把她弄得又疼又羞,他也不曾怜惜半分,只顾自己享乐。

事后她身上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到第三日下床,腰肢和大腿内侧仍旧酸疼红肿,那一处更是撕裂般的疼,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也不敢去请大夫来看。

她刻意遗忘,想要将这段记忆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今夜他却猝不及防且毫不掩饰地提起来,他不仅从里到外看过她的身子,还十分轻蔑地贬斥她的身子无甚可看……

沈棠宁紧紧地抓着裙摆,指尖陷进掌心的肉里,一股羞愤之意油然而生。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在床上也没有多厉害,压根就没话本子写的那样叫人舒坦!

大家闺秀的矜持叫她到底忍了下来。

她偏过头,不想理会他。

把他请过来了还像个哑巴似的不说话,难道还要让他给她道歉不成?

两人无语地对坐了良久,谢瞻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除夕夜,万家灯火照亮京都城的夜空。

谢家六房,除了外放的五房一家,全家人都热热闹闹地聚在了一处,加上能跑会跳的小辈,一房至少来了七八个人。

添上从外地赶回来的,一大家子济济一堂,比沈棠宁新婚那日见过的亲戚还要多。

谢家的规矩,除夕夜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守岁则是各家回各房守岁。

年夜饭孩子多,场面混乱吵闹,女眷们打叶子牌,没空管束自家孩子,王氏体贴,便推说她月份大了身子不适,没有叫上沈棠宁与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到了约莫二更时分,众人才纷纷玩散了。

上房中,王氏早命人摆上点心瓜果茶水,长房一家人吃团圆饭。

谢璁并不痴迷女色,房里三个姨娘,膝下三儿一女。

谢嘉妤叽叽喳喳地与爹娘说着话,一边给父亲倒茶,一边给王氏捏肩,一边又去逗弄玉团子似的弟弟十二郎,像只欢快的小麻雀东张西望跑来跳去。

谢璁是严父,沈棠宁还从未见这位公爹对旁人露出过一个笑脸。

除了谢嘉妤。

他脸上露出一种慈爱的表情,是那种有些无奈,又似乎宠溺。这种神态沈棠宁年幼时只在父亲和叔父的脸上见过。

她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面前的甜果子。

谢瞻坐在窗下吃酒,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沈棠宁渐渐酡红的脸颊。

那甜果子中有酒,她还好像根本不知道似的一直吃。

谢瞻皱了眉。

终于,“啪嗒”一声,沈棠宁垂下长长的睫毛,手中的茶盏掉了下去。

接着,她头枕着胳膊,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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