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不会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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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再来说李丽蚌等人的情况，虽然刘冠雄尽力克制着悲伤，但他的眼泪仍落入了李丽蚌等人的眼里，看见他静静坐于船甲板打坐，李丽蚌突然出乎“东海八俊”的预料下令返航，东海龙王岛在海里杀人几乎有着不成文的程序，对付像刘冠雄这样的高手，一般是采用炮击沉船，尽可能对目标人在船沉前就进行杀伤，而不会只是将船凿沉，同时一般情况下还会留在原地监视一段时间，保证其被杀目标已经死亡或沉海。
李丽蚌只下令凿船在先又提前下令返航在后，其行为早已超出东海的一惯做法，明显有放刘冠雄一马的意思，“东海八俊”跟了李丽蚌十多年，对她的个性自然熟悉，所以在她下令返航时，再没有人提出或想提出异议，“东海八俊”里与郭成勇感情最深的李婷在得到王黎花的暗地提醒后，现在也明白了李丽蚌有想放刘冠雄一马的意思，否则就无法解释现在李丽蚌的行为，虽然她对此不能理解，却也不敢加以阻拦。
下完命令后李丽蚌便回到船仓，王黎花、李婷两人自是跟了进去，林云彪等六人则三三两两散布于船只各处负起监视保护之责，回到船仓的李丽蚌独自坐在一个眩窗前望着前方的海面，她本是个活泼多动的人，此时的沉默安静并不能完全由郭成勇的意外被杀来解释，在“东海八俊”里，王黎花是最能了解李丽蚌的，她从李丽蚌现在的眼神里看出了悲伤，但更让她感到心焦的是李丽蚌眼神里的那份“空洞”，在李丽蚌行过拜师礼的五位师傅里，除“千面人”龚鼎刚外，其余四位都因为李丽蚌的“不好学”而没有系统地传授功夫，所以严格算起来都只是挂名师傅而已，单就感情而言也应该没有与“千面人”龚鼎刚深，郭成勇的意外被杀让李丽蚌感到悲伤可以理解，但现在“凶手”已经填命，王黎花却没有从李丽蚌的眼里看见一丝欣慰，甚至反有一种难言的凄苦，她那“空洞”的眼神令王黎花很替她揪心，却又不知该怎么去安慰。
傍晚时林文彪进来请示晚饭是放甲板还是端进仓来，李丽蚌表示不想出仓，她们的饭食就送进仓来，而林文彪等人可自便，李丽蚌只吃了很少一点便放下了碗筷，仍用那“空洞”的眼神“平静”地望着窗外的大海，王黎花不敢出言劝她，十多年的相处让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李丽蚌是最难伺候的，李婷也感受到了船仓里压抑的气氛，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她好想去甲板上陪林文彪他们，却又不敢私自出仓。
“花姐，你去看看他们是否给渔民父子送了晚饭？也不需要再绑着他们，谅他们也不敢逃跑。小婷去看看文彪他们吃完饭没有，吃完就请他们一起进来，我有话告诉你们。”李丽蚌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还是她下令返航进仓后说的第一句话。
“是，文彪他们我也一起通知好了，小婷就留在这里陪小姐，我一会就来。”王黎花恭敬地答道，李丽蚌是很少这样平静的，她虽然已经开口说话，但王黎花仍无法判断小姐是否已经正常。转身向李婷使个“小心”的眼神后，王黎花离开船窗出外去传令，李婷很想自己去做这些事，但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却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好在没有等多久，王黎花就带着林文彪等人进来了，李丽蚌示意他们各自落坐后淡淡道：“从两次相遇的感觉判断，你们认为那刘冠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东海八俊”相互传递着眼神，却不敢随意开口，他们跟着李丽蚌已经十多年，但还是第一次遇到李丽蚌如此“平静”，在外传令时，王黎花已经与他们进行过短暂的交流，但谁也无法判断李丽蚌现在的“平静”是喜是怒？对刘冠雄的看法林文彪六人其实已经在外交流过，平时李丽蚌也同“东海八俊”有过对某一江湖人物进行评论，那时谁都可以畅所欲言，但现在却不敢实话直说，因为今天李丽蚌的表现很难用正常来形容，不过没有人接话当然也不行，王黎花就不停向林文彪使眼色叫他接话，作为“东海八俊”的老大及最擅言辞的人，林文彪知道自己不能不先开口。
“虽然与他见过两次，但因为没有什么深的交流，所以属下对他很难下判断，从直感言我个人认为他并不是嗜杀之人，却不理解他为何可对一个与世无争的老人下杀手。”林文彪的语言很圆滑，不过也还是算说出了“东海八俊”的实际感受，刘冠雄在临珑都可以对偷袭的人手下留情，为何就不能留一个与世无争的孤独老人一命？
“我知道你们对我今天的行为会感到难以理解，事实上我自己也很难说清那时的感受，他绝对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不仅仅因为他可以对偷袭的人手下留情，听帅叔叔说，在归云庄替林清云战卢涛时，他本有机会胜得更漂亮更彻底，但他却给足了卢涛的面子，连帅叔叔这样的老江湖都对他以这样的年龄却可以处理得如此老练感到佩服，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在江湖闯出名头，大放异彩。”李丽蚌停了下来，仿佛在思考什么，“东海八俊”静静地等着，没有人敢打断她的思考，也不想打断，他们都大致知道贺天（也就是刘冠雄）在归云庄替林清云出战的事，不过对祥情并不太了解。“但毕竟郭师傅是死在他手里，你们可能会怪我放了他一马，其实我当时很想听他的解释，但我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机会。”李丽蚌此时又停了下来，隔一会才石破天惊地接道：“因为我知道他解释后我一定会谅解并放过他。”
“小姐，为什么你这样肯定？”“东海八俊”里性子最直的老二雷顺华惊叫道。
“因为我了解他。”李丽蚌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在王黎花眼里比哭还难看，“我也了解郭师傅，或许你们认为我同龚师傅的感情最好，其实在我的几个师傅里，郭师傅才是我最尊重的，他有着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与郭师傅在一起时是我最平静的时候，每次我来看郭师傅都会要求他给我梳头，小婷就奇怪地问过我为什么郭师傅其实根本不懂梳头却要答应，这是我与郭师傅的秘密，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任性也很不讲理，郭师傅通过梳头可以将他平和的心态传给我，让我先平静下来，然后去思考，随着年龄的长大，这样与郭师傅的交流让我受益良多，甚至有时候来看郭师傅我们根本不需要讲一句话，这样一个老人是没有多少人可以杀他的，即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在面对他时都可能狠不下杀他之心，何况是贺天这样的人。我不知道贺天与郭师傅的师门有着怎样的恩怨，以年龄判断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着直接的恩怨，郭师傅也不可能与别人结仇，所以贺天刻意要避开我们龙王岛来找郭师傅，一定是因为师门的恩怨，而郭师傅也是因为了解这样的恩怨才把自己的生命交给贺天。我相信贺天并不想取郭师傅的生命，如果郭师傅不是成心让自己死在贺天的手里，他们这样的高手也不可能失手误杀，所以我不敢给他这样的机会去解释，当我知道杀郭师傅的刘冠雄其实就是贺天时，我更相信自己的想法。但郭师傅的死总要有个交代，我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所以我希望给他一个求命的机会，我知道你们在怪我放过了他，但你们不明白我在下杀他的决定时有多么的痛苦。”说到这里李丽蚌甚至哭出声来。
“小姐，在这样有着江湖恩怨的仇杀里，外人是无法判断谁好谁坏的，就算郭师傅是自己寻死，也源于他偷偷摸摸地来找郭师傅，所以小姐替郭师傅杀他也无违江湖规矩，何况小姐还有放他一马之心，小姐就不必因此悲伤而伤及自身了。”林文彪代表“东海八俊”劝慰道，王黎花亦上前轻拥着李丽蚌让她平静。
李丽蚌哭了一会，这才止住泪无力地轻声道：“你们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东海八俊”这一刻都能感受到李丽蚌真切的悲伤，却又不知道她悲从何来，他们都深知李丽蚌的个性，越平静小姐脾气就可能越大，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否则一丁点的小事都可能被她闹出大风波。“东海八俊”依言退出了船仓。
夕阳早已经消失于海平面，天已经全黑了，唯有仓门挂着的风油灯射出一抹鬼魅般的灯光照着前甲板，出仓后王黎花就拉了拉林文彪的衣角，然后向船头走去，林文彪知道她有话要讲，忙跟在她身后。林文彪是“东海八俊”的老大，对外时许多时候都是他代表“东海八俊”说话，但在“东海八俊”里，最有话语权的其实是王黎花，因为她最了解李丽蚌，同时也最得李丽蚌的信任，另六人见此也忙跟上。
王黎花扶着船舷站了一会，这才转身望着“东海八俊”的其他人，轻声道：“也许我们应该提醒小姐现在就回去找刘冠雄，即使现在回去的意义已经不大。”
“我赞成。”林文彪只思考了几秒就决断道。
“有那必要吗？那是个常有鲨鱼出没的海域，又没有在主要的航道上，对我们而言生存的机会都不大，何况是他？”直性子的老二雷顺华皱眉道。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提醒小姐早点去找。”
“花姐，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急着去找他？小姐已经放他一马，给了他一个生存的机会，能不能生存下来就靠他的运气了，我们急着回头去救他算什么？郭师傅总是死在他手里的。”“东海八俊”里最小的李婷不满道。
“小婷，这样的话以后绝对不能当着小姐的面说，否则不要怪花姐没有提醒你，你以前看见过小姐这样沉默和伤心吗？小姐这样放他一马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但小姐并不清楚那片海域的具体情况，更重要的是小姐还不知道他不会水性。”王黎花停了一下，黯然接道：“我们现在提醒小姐去找他可能已经晚了，但对小姐，这么做或许能让她以后好受一些。”
“小姐喜欢他？”李婷此时才回过神来，但这可能吗？
王黎花看看吃惊的李婷，与林文彪交换眼神后，匆匆向船仓走去，进仓后，王黎花看见李丽蚌仍保持着呆望仓外的姿势，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如利剑直刺她的心。
“东海八俊”里现在只有老大林文彪、老二雷顺华和老五张其苍成了家，虽然有人提过亲，李丽蚌的母亲张仙慕也向她保证过要替她找个好婆家，但王黎花并没有恋爱过，因为她还没有遇上过能让她心动的男人，不过对她这样心细的少女而言，她早已经明白感情的含义。
李丽蚌今天反常的表现开始让她也充满了困惑，因为李丽蚌并不认识刘冠雄，很难一开始就让人想到喜欢或爱这样的可能，但在李丽蚌告诉她们没有给刘冠雄解释的机会，同时也没有给自己机会时，王黎花就明白李丽蚌是喜欢上，甚至是爱上了刘冠雄，当她首先提出去找刘冠雄时，林文彪，雷顺华立即也意识到了这样的可能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今天李丽蚌的行为。
“小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去睡吧，我还想多坐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黎花愣了一下，并没有听命出去，而是下决心告诉李丽蚌：“小姐，听渔民父子说，刘冠雄来于山里不识水性，这也是他第一次出海。”
李丽蚌抬起头来，像傻了一样望着王黎花，那空洞无助的眼神足以让王黎花窒息，好一会李丽蚌才梦嗤般道：“他不会水性？”
“是的，我们是否该回头去找他？文彪他们已经叫醒所有的水手，如果小姐想这么做，应该很快就回到那片海域。”
李丽蚌呆望着王黎花，过一会才低下头无力道：“按你说的去做吧。”
听见这话，王黎花急匆匆便向仓外走去。
“花姐。”
听见李丽蚌又叫自己，王黎花停下来转过身：“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谢谢你。”
“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传令后，大船改变了航向，林文彪等人督促着所有的水手以最快的速度向沉船的海域驶去，李丽蚌现在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没有人清楚李丽蚌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就喜欢刘冠雄，但却都清楚这已经是事实。
王黎花与李婷回到仓里陪李丽蚌，对大船上的所有人而言，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当晨光再一次降临时，李丽蚌仍保持着望海的姿势，整夜都没有改变过，看得王黎花与李婷既担心又心痛，却又不敢劝她去休息一下。
李丽蚌终于站起来向仓外走去，王黎花与李婷忙紧跟其后，甲板上，李龙生与张其苍各持一个单筒望远镜不停地向着四周搜寻，船尾及了望台上也各有一人在做着这样的努力。得知李丽蚌出仓的消息，负责搜寻工作的林文彪也来到了船头：“小姐，我们已经过了那片海域，现在正顺着海流在继续寻找。”
“昨晚是否有其他海船经过？”
“这不是主要航道，据我们所知没有。”林文彪据实答道。
“我想去休息了，除必要的人外，其余的你都安排他们先去休息，改变航向，我们回龙王岛去。”沉默一会后，李丽蚌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不等林文彪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向自己的睡仓走去，王黎花与李婷也只能紧跟其后，将仍呆愣着的林文彪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