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愿与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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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么故事？”李星星一听又有故事，自从得见阿秀恨晚，她就知道他讲出来的东西很不一般。
狮子王闭上双眼，温柔一笑，就像回到那晚奈奈的怀里，“故事是我小时候在徐州淮海路上，见到一对情侣破镜重圆，那个女白领超温柔、超有气质，哭得梨花带雨、痛不欲生，被爱人搂在怀里，哀求说：求求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她爱人轻抚她的背，哄她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那场面，叫我一辈子都不屑于看都市爱情电视剧，因为，任何电视剧都拍不出那种肝肠寸断！”
“那座城市，很多人觉得无趣。可是，越平淡无趣的城市，越容易滋生不甘平淡的轰轰烈烈的人物。”
“至少，那里让小时候的我，见识了肝肠寸断、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爱情。再往前，更有虞姬和楚霸王。只有虞姬，才可以让楚霸王死得瞑目。我小时候记得的第一道菜，就是那里的霸王别姬。”
“后来，我回老家，在小南湖，又亲眼目睹了一个嫁给爱情的新娘。因为，只有她看新郎的眼神里有星星，含情脉脉，深情款款。那时我才明确知道，我心里也只想娶这样的新娘，和她一起走上婚姻的圣殿。漂亮虽好，却并不是重点。那位新娘在婚礼开始前，没化妆，没穿婚纱时，挺普通。”
李星星对化妆、美颜、p图极有心得，顿时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是的！是的！女生只要不胖，找专业团队化妆，再穿上婚纱，形象都能开挂！再经过p图大神好好给她修修图，修得她爹妈都不认识，是个人都能媲美屏幕上的女明星！现实里的女明星也基本都不行，姐姐我都见过！她们的形象也主要靠化妆、美颜、p图。底子真正好的女生，得去姐姐的闺蜜群里去找！原配生的不行，要找爸爸离婚后，娶花瓶生的！她们的相貌都随妈妈，妈妈就是因为长得漂亮，才得以嫁入豪门（她也是，这话有洋洋自夸的成分，但确实，她底子很不错！至于她仍然喜欢化妆，拍照必须美颜，晒照前必须p图，是因为她渴望完美）。可我想，阿秀你即使没有女朋友，去和她们聊天，聊着聊着也就没兴趣了，因为，她们顶多只有外貌可以吸引你，却没有吸引你的内核。相貌，只能决定你一开始有多么想了解她们，真正能够决定你们在一起以及在一起多久的，是性格和个人魅力！”
狮子王情不自禁睁眼对她刮目相看，她李星星大小姐还是挺懂人心的！他格外友好地向她点点头，表示了赞赏，继续道：“嗯！我常做的梦，是我每天一醒来就拎一小桶浆糊，满世界贴告示找一个我弄丢了的人。在梦里我自知很爱她，却看不清她的样子，找了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却一直寻不到，苦寻得十分绝望，却又总倔强地不屈不挠地满世界地找！准备找到海枯石烂，无关者都不在了，水落石出，只有她站在我面前；准备找到地老天荒，在时间尽头，好与她重逢。”
“这梦，自淮海路事件以后，我就常做。四年前，在厦门的超市，我终于第一次遇到梦中人，可我竟真把她弄丢了！后来，才想起她的两位闺蜜，言谈之间都对杭州很自豪，说她们三个人大学就在家门口读，哪也不去了。我就争取做了我们N大和Z大的短期交换生，来杭州找她！和梦恰恰相反！可能那梦是我心里最大的担心！实际上，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和小伙伴刚到杭州，第一站游西湖，就遇见了奈奈！那也是因为她认为我来杭州，一定会游西湖，经常去撞运气！我表面稳得一匹，实际上在心里泪流满面！我再也不要弄丢她了！那梦，时常警醒我珍惜她！第三年，她因为我姐姐又失踪两次，一次是去了绍兴，一次是临安。好在我总能很快找到她！”
“这就是天定的，拆不散的缘分！”李星星仰着脸羡慕至极，像极了打小生活在贫民窟，从来都没有吃过肯德基套餐、没有喝过整瓶可乐的小女孩，看到有人抱着全家桶，就着大瓶可乐大快朵颐。
狮子王却没有注意到她眼神之中无限的羡慕，他低头看向自己当时受伤的右膝，“我那时膝盖一直流血，流到后来，我头越来越发昏。跪着倒下去昏迷前，我摸到那块石头上钉着根钢钉，应该是攀岩爱好者钉的，发生地质滑坡从山上滚了下来。那根钢钉末端本该是圆环，可从山上滚下来后，那个圆环被撞折掉哪里了，剩下的部分很尖锐，刺破了我一根小静脉，导致我失血过多昏迷。”
“我醒来时，已经在林芝市区的医院里。医生说不用住院的，很快就会好。可，一直到拉萨，我走路都离不开拐杖。如果不用一根拐杖帮右腿撑着点，右膝盖很快会持续地疼痛，难以站立。用拐杖会减轻很多。去拉萨的医院看，医生说神经组织可能受了伤，搞不好会留下病根，落点小残疾。”
“在拉萨，我们停留的时间最长，那里的名胜古迹最多，除了布达拉宫、大昭寺、小昭寺，还有色拉寺、扎基寺、药王山、八廓街、西藏博物馆、罗布林卡等好多。可因为担心残疾，我哪都没去，整天心情抑郁地留守营地。奈奈她每次劝我，我都会因为心情不好，和她吵嘴。吵到后来，她就不和我说话了，每天早出晚归。我的理解是：她晚走一分钟或早回来一分钟，都会多看到我一分钟，她已经不愿意多看我哪怕一眼，对我已经十分嫌弃，丝毫不顾我的死活。因此，越发不快。”
“直到我们到日喀则的第二天，我的膝盖莫名其妙地好了！我那叫一个身轻如燕，从此，整天这里逛逛，那里遛遛，还爱上了晨跑和夜跑！我不怕得高反，只怕腿好了是做梦。那时，我才知道有一双健康的腿，是多么值得感恩的事！从拉萨到日喀则，我一直冷落奈奈。可当我一回头，突然看到奈奈凝视我跑得很康健，笑得极治愈、极欣慰。我登时就愣住了，觉得我应该误会奈奈了。奈奈问我：腿还疼吗？我说不疼！她笑说：果然，是值得的！我问她什么果然值得？她笑而不语。”
“我只好去问我们队里的其它女生。奈奈的四个闺蜜本来都想跟来，但我不愿意她们耽误我和奈奈相处，就蛊惑她们接手了一家几平米的奶茶店，她们才没空去。其它女生说，从拉萨起，奈奈一路拜遍了所有的佛和菩萨，转遍了所有经筒，一路上都在为我祈福。有一次，她掉了张许愿卡，有女生看到是许愿折寿洗清我的业障，恳请菩萨不要降罪到我身上，她少活多少十年都可以，换我平平安安、开心快乐就好！我认为她好傻！受过高等教育，居然还这么迷信！可心里又很感动。”
李院长是过来人，忙提醒道：“我以前也不迷信，谁迷信，我鄙视谁愚昧！可有些事，不能不信！”
狮子王是不会与他在此事上纠缠的，直接点了点头。这不代表他同意，对于有分歧，但不重要的事，他常如此敷衍对方。这样，可以瞬间化解无数分歧于萌芽，减少无数麻烦。别人想和他因为某事争辩起来，可谓极困难。而后，他长叹一口气，脸色渐渐迷茫，怅然道：“我那时是怎么了？在藏区，在奈奈面前，总是好不了多久，就要惹她生气。我去那里，难道是为气她的吗？难道，那青藏高原是面照妖镜，要在奈奈面前照出我所有的不好，叫她对我格外失望，然后，离开我？”
苦笑一声，他看向李院长祖孙俩，略显尴尬道：“你们还记得那只哈士奇吗？它跟自驾游的主人进藏旅游，半路走丢了，因为没有谋生的本事，三天饿九顿，等奈奈路过时，闻到她书包里热好的鱼香肉丝套餐的香味，一路追着她讨要。吃饱后，就跑去挺远的溪边喝水了。我昏迷后，被送去林芝市区的医院，它又死皮赖脸地跟着，确切说，是跟着它的饭票——我们家林奈奈。奈奈一直想养一只宠物，觉得和它挺有缘，认为它主人把它弄丢了，很不称职，给它取了新的名字，决定带回杭州家里养。但到拉萨以后，奈奈整天忧心我的腿伤，心里头全是我，无论怎么看到它，都看不到心里去。等我的腿好了以后，我们离开日喀则去纳木错的路上，她才想起来那只哈士奇，发现好多天不见它了！奈奈就问我，我和你们说过我不会骗她的，她一问我，我很害怕气到她！”
“阿秀，你不会把那只哈士奇宰了吧？奈奈不得又一次被气到！你告诉我你把它丢了，我都能接受！”
李星星满面不可置信地看他，果然听他坦白说：“我低头告诉奈奈，那只哈士奇已经不在了！那只蠢到要命的哈士奇，害我以为失去了她，害我在灌木丛里发疯找她，腰和腿被划得到处是伤，后来，攥紧拳头锤树，锤得手血肉模糊。再后来，又害我以为自己要残疾，本来就有罪。它撕坏车里的座椅，接着又盘轮胎，都是小事。我右膝盖没好时，拄拐走路有些瘸，那蠢狗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我走路！端得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我改坐轮椅遛它时，遇到一个自驾游的人从房车里牵出一只大藏獒来。对方一照面就说了，他的藏獒不是一般的藏獒，是养来专门斗狗的，不能和别的狗靠近，叫我把哈士奇牵远点，不然，哈士奇准没命。那只二到极点，纯得不能再纯的哈士奇，就算听不懂，也不知道地下斗狗场有多残酷，总该看得出那只大藏獒不一样，双眼血红，超级凶恶，眼里压根就容不下其它狗活着。它哪来的勇气，非要疯狂吠人家大藏獒？我拉都拉不住。”
“我使劲拽那哈士奇，它立马凶恶着嘴脸、褶皱着鼻子回头狠凶我！那样子别提多凶了！比狼都凶！那意思是我再拽它，它连我一块咬！是它自己找死！人家的大藏獒，眼里容不得别的狗活着，却知道是个人都不能咬！更不要说自己的主人了！我就和牵藏獒的人说，连主人都要恐吓的狗，我不想养了！把两只狗放进旁边的深坑里，哈士奇生死自负，这是它自己选的。到了坑里，没人阻拦它了，它却立时怂了，夹紧尾巴吓尿了。我告诉那只哈士奇，蠢，并不总能当饭吃，是少年就要勇敢地面对世界，雄性要靠本事活！它很令我失望，我只好目睹它被藏獒咬得遍体鳞伤，最后被扯出了内脏。生存往往就是那么残酷！奈奈被气得冷笑着看我，忍着泪下车，去坐别的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