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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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依旧回响，但b9号桌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把酒倒到了客人的身上，Gloria连连道歉，“对不起，弄湿了您的鞋子和裤子，真的对不起。”
拉尔夫并未因此生气，“没关系，幸好不是葡萄酒，只是起泡酒的话，洗掉就可以了。”
说完，拉尔夫看了眼女生不受控制发颤的手，握了握拳，像是害怕被看出来。
这时，本来负责端酒的John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拿上毛巾过来，递给了拉尔夫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会为您准备毛巾和室内拖鞋的。”
“oK.”拉尔夫拿起毛巾，对其他人说道，“我去处理一下，你们先聊。”
龙雅也走了过来，“怎么了？”
这时，被叫做“Gloria”的女生将口袋里的二十美元交给了龙雅，“麻烦帮我转交给那位先生。”
龙雅挑眉，“什么意思？”
“清洗费。”她说得言简意赅，随后低下头，转身去了洗手间。
John还留在这里清理残局，为b9号桌又上了两瓶起泡酒，免费请他们喝。
奇科：“不对啊，平时好像不是Gloria负责端酒。”
杜杜：“很少见她端酒，她在吧台调酒比较多。”
龙雅望向身旁的龙马，他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那女生的背影，直到她进洗手间，关上了门。
奇科拍了拍沙发，“龙马，老站着干什么，坐啊。”
“嗯。”龙马回神，顺势坐下。
杜杜为他开了瓶酒，随口道，“你又去看芭蕾舞的演出了？”
龙马拿着酒杯，这酒度数高，只抿了一小口，“嗯。”
奇科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略过，“那……在林肯中心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这酒似乎起了点作用，龙马盯着酒瓶的视线逐渐模糊了， 想见的人……
见她干嘛，她又不想见我。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从十七岁起至今，过去了五年……
算起来，居然有这么久？
“龙马？”杜杜有几分不确定，抬起手在他的脸前挥了挥，“hey！”
龙马似乎在出神，没能及时回话。
此后，不光是龙雅，就赖你奇科和杜杜都觉察到了龙马的心不在焉。
翻涌的情绪终于平静，龙马的眼眸也得以聚焦，“嗯。”
“不过不是在林肯中心。”
“……”奇科受不了了，龙雅龙马两兄弟今天一整天都在打哑迷，“那是在哪里？”
这个问题，龙马没有回答，这时，拉尔夫手拿换下来的休闲鞋，穿着酒吧提供的室内拖鞋回来了，龙雅的两只手指捏着Gloria给的二十元美钞，“Ral~小美人赔给你的清洗费。”
“不需要这么多。”拉尔夫拒绝了龙雅递过来的二十美元，“你和她比较熟，把钱还给她吧。”
龙雅不咸不淡地笑着，“小美人觉得对不起你咯。”
说着，龙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龙马，“看来，只能我待会拿去还给她咯。”
这时，龙马突然抽走了被夹在龙雅手指缝隙里的钱，淡声道，“给我。”
“噢？”龙雅挑眉，“小不点你要代劳吗？”
“嗯。”龙马应了一声，把钱放进了口袋里。
酒水打湿的，不光是拉尔夫的鞋裤，还有Gloria的白衬衫和黑马甲。
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来，她干脆也懒得脱下再洗，打开水龙头，用水冲掉了淡黄的酒渍。
这不过是工作时穿的衬衫，脏了就脏了吧，就算现在洗干净了，以后也是要弄脏的。
脏一点，也无所谓。
她把袖子部分拧干，又把手臂放进了烘干机下面，暖风呼呼地吹着，一抬头，便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疲惫，黯淡无光，死气沉沉。
二十美元的小费，就因为打翻了酒杯，才刚到手就没了。
“Gloria·Esther·lily·Swan。”女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口，“没关系。”
“会好的。”
袖子干的差不多了，Gloria从洗手间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走廊尽头站着个人。
他靠在墙边，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墨绿发，不同的是，褪去了青涩稚嫩，五官利落硬朗，更显桀骜， 琥珀猫瞳眼角上勾，正在看着她。
避无可避。
五年多……不对，算上分手之前的异地，应该将近六年时间没见，自从那通分手电话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Gloria没敢看他，心里暗自想着，她现在变化也很大，龙马也许也没认出她吧……
这般丑陋平凡的我，他应该也认不出来了吧。
五年了，早就忘掉了吧。
龙马怎么可能会记住一个把他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即便还有点印象，也只会是恨。
下一刻，龙马就抬脚向她走来，Gloria呼吸一滞，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情绪，像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Gloria慌不择路地转身，龙马忽然上前两步，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用不着躲，我不是来纠缠你的。”
“柊千鹤。”
这一声“柊千鹤”，仿佛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将名为柊千鹤的本体硬生生地从Gloria的身体里揪出来。
千鹤没敢回头，从光滑的大理石墙面，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的窘态，说不出口的难堪席卷全身。
打个招呼吧，反正。
已经认出来了。
千鹤的脚底就好像灌了铅，犹豫着，回过头，“龙……越前，好久不见。”
这一声“好久不见”，好像一把延迟了五年的刀，终于落下。
龙马松开了抓着她手臂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折叠好的二十美元，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等着她接过去。
大约有那么十几秒钟，千鹤都没敢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龙马低眸看她，“Ralph说，就算是清洗费，也不需要这么多。”
千鹤没有接过去，“总是需要清洗的，况且弄翻了酒杯，本来就是我的错。”
龙马眉梢微挑，视线跟着上移。
只见，他将叠好的美钞放进了靠近她胸口的衬衫口袋里，并说：“我只负责归还，不负责讨价还价。”
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淡，简洁。
说完这话，龙马收回视线，抬脚转身就往回头。
“等等……”千鹤叫住他，还从马甲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和硬币，大大小小，零零散散，“就算用不了这么多，至少也需要……”
龙马回头，看见她手里的零钱，面无表情地从中抽了一张一美元和二美元，“足够了。”
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可没曾想，龙马的目光又停在了她胸前的工作铭牌，语调拉长而慢，“Gloria·Esther·lily·Swan，是你现在的名字？”
千鹤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解释道，“来美国之后取的。”
不过，龙马似乎对这个名字不感兴趣，直接挑明，“那我是该称呼你‘Gloria’，还是叫你‘柊千鹤’？”
龙马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洞穿，细细密密的疼痛在身体的各处神经窜来窜去，千鹤呼吸一滞，说不出话。
没等到她的回答，少年沉默着转身，淡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他主动离开，像是知道她不愿见他似的，傲气地不肯承认他被厌弃的事实。
少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千鹤贴着墙立在走廊里，她看见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她自己的倒影。
惊慌、无措、苍白，所有的情绪暴露无遗，这表情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龙马，抱歉，我没有想要这么早出现在你面前的。
也不是真的讨厌你，不想见你。
今日你所见到的，我的窘迫、我的无助、我的战战兢兢，都是我永远都无法宣之于口的自尊心。
我只是希望自己在你的心里，永远是闪亮耀眼的柊千鹤。
而不是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不断下坠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