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27日 苏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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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跟女朋友交往之后，她的第一个生日，这本来应该是一件止跌高兴的事情
可我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而是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面思绪万千
人这一生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喜剧
我们自诩着理性至上，却又在感性的驱使下做出一个又一个荒诞而滑稽的决策，然后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精心维持着这些荒诞
大部分人宁可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去改变这荒诞人生的一角
或许他们认为，这样的持之以恒能够改变些什么
可是在这漫长的人生中，他们只是在消耗自己仅有的生命，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我们所坚守的某些东西，又是否有存在的意义呢？
很显然，诸如此类的问题并不是我一个愚蠢的高中生能理解的，我也不奢求有人能给我答案，我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大脑闲置下来而已
等我从毫无意义的思考中苏醒的时候，手边的咖啡已经彻底没了温度，上面漂浮着一层宛如油脂的漂浮物，打消了我试图喝一口的想法
我把咖啡移开之前，一双光滑的大手抢过了我手边的咖啡
我抬头，看见穿着工作服的前辈站在我的面前
“如果你没有喜欢喝冷咖啡的习惯，我就帮你把这杯收走了哈”
我点了点头，前辈就端着咖啡离开了我的视线，不过不到两分钟，她又来到了我的身边，而这次她直接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没记错的话前辈你今天应该很忙吧？光明正大的摸鱼是不是不太好”
“摸鱼不是每个打工人必学的内容吗？我只不过是在大学期间预习一下”
居然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看样子我还是低估了前辈的无耻程度啊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我为什么要摸鱼的时候吧？重点不是你为什么今天会在这里吗？”
前辈挑了挑眉，仿佛已经看穿了某些东西
被怀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前辈知道我今天要给烟过生日，早早的就请了假
就算要来咖啡厅，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我仍然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前辈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就连小玉和夏音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就更加犹豫这件事情要不要跟前辈说了
但我也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可每次我萌生了想要聊一聊的想法之后，总是会想到她对于这件事情的不作为
明明是她先跟别人亲密，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低头认错呢？
就这样，除了一些日常必要的交谈以外，我在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哪怕今天是她的生日也一样
“看样子是一件让你很为难的事情呢”前辈招了招手，另一个服务员就端来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糕点，对于前辈摸鱼的事情也没多问，放下咖啡就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不要跟食物置气，有什么东西都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处理，不是吗？”
“净喜欢说些歪理呢”
虽然嘴上这么调侃，但我依旧从前辈手中接过了咖啡
一口下去，温热的咖啡沁人心脾，将原本堵塞的心绪一瞬间平缓了许多
或许无论什么时候，一杯热乎乎的东西总能抚平乱麻一般的思绪
这咖啡仿佛一定安神剂一样，原本难以启齿的东西，在药物的作用下倾泻而出
前辈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眼眸微微垂下，透露出一股谈谈的忧伤
难道是我的故事让前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就算我再怎么想知道前辈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也不能去催促她
幸运的是，前辈并没有让我等太长的时间，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只是眼眸深处的那一缕悲伤依旧没有褪去
“倾城啊，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放到后面去讲，在此之前，我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看着满脸故事的前辈，我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行，前辈想说什么就说吧”
前辈顿了顿，过往的故事也缓缓道来
“别看前辈我现在好像对什么人很冷淡……其实在很早以前我也有一个喜欢过的人”
“他叫林东，虽然他比我大上四岁，但如果要算起来的话，我们应该也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他的步伐，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他都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永远照顾着我”
“他还经常带我去做一些父母不允许我做的事情，比如说经常会带着我去外面买汉堡啊，偷偷帮我写作业什么的”
“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我还真的特别的单纯呢”
说到此处，前辈挠了挠自己的头，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这跟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而在开始的我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性格很好，长的又帅的大哥哥来看待的”
“当然了，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在身边，心生好感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更何况还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呢？”
“真正喜欢上他的那一天，是在我刚升上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身高比同龄人高上很多，也让一些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感到了……不满？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总之他们看不起我，那个时候的我也不像现在一样勇敢，长期处在林东溺爱下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别人对我的恶意，只能把受过的委屈全部憋在心里”
“明明每天都是学校家两点一线的跑，身上却无缘无故的多出这么多伤口，被怀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吧？”
“只是我没想到，林东居然能这么快就做出行动了”
前辈满面桃花，眼神中满是藏不住的温柔
“在某天被堵在巷子里面欺负，在我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的时候，却隐隐约约看见了林东站在我的面前”
“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嘲笑自己太脆弱了，居然脆弱到需要身体产生幻觉来进行自我保护，同时也觉得自己太依赖他了，就连产生的幻觉都是他的模样”
“可是当他把我拉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不是梦，也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秒，我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病房里，他守候在我的身边，手里抱着一个保温壶”
“他为了弄清楚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特意请了四天假，从三十多公里外的学校赶过来，那段时间他正好要参加市里面举行的比赛，为了来帮我出头，他放弃了这几天的复习时间”
“后来的比赛他也没有去，就这么守在我的身边，一直到我出院”
“其实到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但出于父母和年龄的限制，这份感情都还只能暂时掩埋在心里”
“但在这段感情能上的了台面之前，我还有不少能做的事情，拉进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好像奇迹一样，原本对于学习一窍不通的我成绩居然慢慢好了起来，从原本的班级倒数慢慢的进步到了年纪前几名，而因为身高的缘故，我也去学了一点武术，或许这样能少给他添麻烦”
说到此处，前辈特意撩起衣袖，展示出自己的胳膊
“咳咳”前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管过去如何，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在慢慢的变好，依靠着自己拉进我跟他之间的差距”
“后来我考进了他的学校，而他也如愿以偿的考到了本市最好的大学，还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高中第一年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这个病本身并不严重，但麻烦的是必须要长期通过喝中药来调理，而学校到家大概有三十多公里，每天回家或者让父母送药无疑是很不合理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东主动提出要在我学校附近租房子，但是学校附近的房子哪有那么好找啊？要么就是价格贵的离谱，要么就是杂七杂八的限制特别的多，来来回回三天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住处”
“不过幸运的是，第四天一大早，我们就找到了一个中意的房子，那个房子完美的符合了我对住所的想象，于是便忍不住惊呼”
前辈轻轻磕了两声，再张口便是那阳光，活力满满的声音
“这个房子好漂亮，里面的装饰真的温馨，攀爬在墙面的牵牛花，一眼就能望到远处的山河人海，这些只在我梦里出现的场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跟他说：如果我在h市能有这么一个住所该有多好啊”
“其实这本来只是一句无心的调侃，毕竟每个人都会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吧？我也只是遇到了合适的地方以后有所感慨而已”
“那个时候的房价还不算很贵，跟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那个地带很好，房子的价格自然也不会太便宜，即便刚刚升到高一，但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所以自己也没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
“可他却瞒着我和家人聊起了这件事，我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反正他从房东那边买下了那间房子，并且要求所有人都不要跟我声张”
说到这里，前辈突然话锋一转，问了我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倾城，你说世界上真的存在不求任何回报，也不求任何感激的付出吗？”
“我不敢保证，但我觉得应该是不存在的”
在我的印象之中，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纯粹的付出，所有的付出中都包含着别样的目的
或是为名，或是为利，但无论哪种都不能称得上纯粹，但也可能只是我年纪尚小，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甚了解，自然也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正确
但前辈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眸子里的笑意更浓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所认可的思想被彻底颠覆”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可不知道林东为我做了些什么，只知道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喝着他亲自煮的中药，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除了让关系更进一步的事情没有做，我感觉我们就像是真正的夫妻一样，年轻女孩总是会幻想很多未来的事情，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跟他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我们两个可以去世界各地创造美好的回忆”
“每次想到这，就算艰苦的学习也充满了动力”
“可还是出现意外了，因为有一次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林东和一个女生在屋子里面”
“其实我也能理解，林东也是个男人，有谈恋爱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我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本来就没有权利去管这件事情”
“但我就是很生气，我生气为什么他找了女朋友却没有跟我讲，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属于我们的房子里面”
“不过我想，我更恨的应该是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主动一点，如果在早一点，那我是不是能光明正大的宣誓自己的主权”
“可是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晚了，说到底这座房子也不是我的，就连房子的租金也是林东付的，他想要带什么人回来也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于是我从那个房间里面搬了出来，也不想听林东去解释什么，因为再怎么解释也没有办法改变他带别人回来的事实”
说到这，前辈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也总会有人去替自己承担那些犯下的过错，所以才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可林东也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但他依旧找了我快一年，想要把误会解释清楚，但最后他还是选择放弃了，原本两个关系要好的青梅竹马，就这么回归到了人群之中”
“女孩怀着被背叛的恨意度过余生，而男人也有自己的爱情，如果故事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那倒也是不是最坏的结局”
“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到我高中毕业后，林东再一次找上了我，或许是过去了太久，也或许是好奇他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我阴差阳错的选择好好坐下来，听他对那些事情的解释”
“原来那个女生只是他的学妹，她和林东一起负责学生的信息填写，但是女生的资料弄丢了，就来请林东复印一份给他，压根就没有那种狗血剧情”
“要说当时更多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呢？应该是高兴吧？毕竟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其实跟别人没有染”
“但我也意识到一直这么唯唯诺诺的可不行，只有让林东变成我的男朋友才会安心，所以我向她表白了”
“可是他一直不说话，我知道他为了等我消气花了很长时间，所以我也不介意多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
“可是等了很久，最后也只等来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前辈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
“他跟我解释：其实在你生气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我对他的好感，他原本想跟我解释清楚，可是我却一直闭门不见”
“如果这两年我有一次去找他……不，只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就一定会在一起的”
“可是我没有……我始终傻傻的认为，他无论如何都会等着我的，可是我忘了他也是个人，也会有喜怒哀乐，他也会去寻找更好的伴侣”
“我怨不得任何人，我只能怨自己太过顽固，怨自己太过天真”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我依旧没有放弃”
“万一他们走不到最后呢，那我不是还有希望吗？我知道这很自私，是我先抛弃的他，又哪里有资格做出这么恶毒的期许呢？”
“上天也明白我的想法，但他也认为不应该这么快让我死心，所以他整整愚弄了我两年，才让林东把这个东西发给我”
前辈拿出手机在我勉强晃了晃，上面显示的日期是三天前，正是前辈拉我出去聚会的时间
而内容，就是一张电子结婚请帖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是一直照顾我的大哥哥，可以的话，他也应该是陪着我度过余生的那个人”
“是我亲手放开了他，也不该过多的去干预他的生活”
“但是他真的很温柔，在结婚之前还想着把之前买下的那套房子送给我”
“我并没有同意，毕竟那本来就是他买下来的，怎么说也不能给我”
“可是他却说：没关系，这间房子本来就是为了你买的婚房，或许我没有办法陪在你的身边，那就让它作为替代吧”
“我现在住在那间房子里，也将用一生来赎罪”
前辈是个很坚强的人，即便是向外人诉说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深刻的感觉到前辈也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遥远，她不像是表面表现出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过往，也有属于自己的遗憾
或许我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前辈也不希望自己在被当成弱者对待吧？或许这些伤痛也只能靠时间和他自己来抚平
前辈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轻轻的咳了两声，擦去了眼角的那抹泪水
“至于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卖惨，只是想告诉你，相爱的两个人如果发生了矛盾的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好好的沟通，如果一味地放任，只会让原本美好的故事成为彼此的遗憾”
“……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现在我跟烟的处境其实和当时的前辈和林东没有任何区别
这件事本该是前辈一辈子也不愿意提起的痛苦，但她却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情讲给我听
她经历过这些事情，自然也知道经历这些事情有多么痛苦，她只是不愿意看到我步入她的后尘
毕竟这种充满遗憾的故事，只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你的眼神明亮了很多，想必是想明白了吧？”
再看向前辈的时候，她的眼眸中已然没有了那份悲伤，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慰
“是啊，毕竟你都这么说了，如果我还这么任性就说不过去了”
我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拍拍身上的灰离开了咖啡厅
苏倾城走后，原本热闹的咖啡厅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将心中隐瞒着的禁忌说出来后，虞沫暖感到无比的轻松
那些自认为不可原谅的东西，自认为无法释怀的东西，当倾诉出来的那一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撕心裂肺
把人困住的究竟是年少懵懂时的欢喜，还是那段已然逝去的青春？
就连是一直被称为前辈的虞沫暖也无法分辨
她夹起一小块方糖放入了咖啡中，朱唇微抿，原本咖啡中的苦涩消失殆尽
食物中的苦可以通过加糖来解决，那生活中的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