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日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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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吴宇屾和班里几个男生，满头大汗的从篮球场匆匆跑回教室。
桥哥对他们怒目而视，示意他们赶快回自己座位坐下。
吴宇屾踉踉跄跄坐回位子，气喘吁吁，手边擦脸，头边甩着汗珠。那汗珠如雨滴，溅在卫兰的身上、脸上。
她虽没好脸色，但还是从书包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吴宇屾。
吴宇屾嬉皮笑脸接过纸巾：“谢谢哈。”
卫兰没做声，也没看他，故作不理睬，继续看着讲台上方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联播》。
那时的《新闻联播》，总觉得时间很短，却是最好看的。
晚自习下课，吴宇屾没有再跑出去玩，身体已透支，跑不动了。趴在桌位上一副萎靡不振的的样子。
“咕噜噜，咕噜噜......”
声音不大，但卫兰听得很清晰，她忍不住莞尔一笑：“你的肚子再叫。”
吴宇屾调皮的眨了两下眼，闭上眼帘，双手抱着咕咕叫的肚子，好似奄奄一息状：“只顾着奋勇抗战了，晚饭都没吃。”
“你这为了集体荣誉，不顾个人安危啊。”
“这不是向你学习嘛，勇往直前。”
卫兰怼不过吴宇屾，便白了他一眼。
“好了，不跟你拼了。有吃的没，救个命。”吴宇屾有气无力地说。
卫兰轻轻摇头，旋即想起，早上妈妈煮的两个鸡蛋还没吃。午休时，她在两个鸡蛋上画了笑脸，准备留着做十六岁的纪念。煮熟的鸡蛋是可以放一段时间的。
卫兰犹豫要不要把鸡蛋拿给吴宇屾。
“你想什么呢，我快驾鹤西游了。”吴宇屾说。
“这个你吃吗？”卫兰看吴宇屾可怜巴巴的，便手里攥着俩鸡蛋问。
“鸡蛋？我还有的选择吗？”吴宇屾问。
“没有，我只有这个。”卫兰答。
吴宇屾虽脸上勉为其难，手却飞驰的从卫兰那里拿过鸡蛋，迅速的在桌子上“碰碰”，磕起来：“饥不择食，那我就勉强吃了吧。”
卫兰宁愿他择食不吃，看着那两个‘笑脸’，瞬间粉身碎骨，疼惜不已。
吴宇屾三下五除二的把鸡蛋皮剥掉，又把鸡蛋白剥下来，放进嘴里，嚼了两口，便吞咽下去。
剩下两个蛋黄，卫兰还没来得及问吴宇屾，你怎么不吃蛋黄。
吴宇屾便手做投篮状，把两个蛋黄似篮球一般，投到了门口的垃圾桶内，嘴里念叨：“Yes! 三分。”
“你为什么把它们丢了？”卫兰疾声厉色。
“我从来不吃蛋黄。”
“那也不可以丢啊，”卫兰沉息吼着，走出桌位。
“你干什么去？”
卫兰走到垃圾桶旁，弯身捡起那两个蛋黄。
“你至于吗？”吴宇屾目瞪口呆的望着卫兰，他不明白，就是两个不值钱的鸡蛋黄，卫兰却不嫌脏的，又从垃圾桶里捡回来。
“至于。”卫兰瞪了他一眼，用纸巾把那两个蛋黄，包裹了起来。
“都脏了，捡回来也不能吃了。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刚才还笑眯眯的，现在又一副吃人的样子。”
卫兰颔首不语，她也不明白，吴宇屾怎么可以那么浪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这两个鸡蛋对她的意义，吴宇屾更不会知道。
成长的环境不同，对待事物的认知固然不同。
吴宇屾喋喋不休道：“不就两个鸡蛋嘛，我明天再还给你两个可以吧，四个，不，一篮子，总可以了吧.......”
“你闭嘴。”卫兰呵斥。
“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了，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吴宇屾觉得自己的脚猛地一痛，嗷一声惨叫，“你踩我脚，还踩的那么狠，我的‘大盔甲’。真是最毒妇人心，不就是吃你两个鸡蛋嘛，还没吃蛋黄，怎么那么狠的心......”
卫兰的眼神如一把尖锐的剑，恨不得割破吴宇屾的喉咙，让他立马安静。更懊悔不该把那俩鸡蛋给他“救命”。
“又瞪我？有理说理，不要整天用眼神去凌辱我，我也是会用我的火眼金睛去还击的........”吴宇屾叨叨着。
卫兰又恼又气，可惜不善言辞，不知怎么与他争辩。
“啊.......我的脚，你又踩我。”吴宇屾鬼哭狼嚎。
晚自习结束，卫兰率先收拾好书包，在教室后门等江汐，俩人照旧结伴同行。
“怎么一直阴着脸？”江汐轻声问。
“某人既可恶又讨厌。”卫兰咬牙切齿。
江汐泯然一笑：“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被气的那么可爱。”
“什么。”卫兰听到‘可爱’一词，有丝受宠若惊，从未有人这样说过她。脸由阴转晴，泛起一抹红晕。
江汐没有问某人是谁？或已心知肚明。她从包里掏出一本粉紫色笔记本，封面是夕阳的余晖，照耀着一片薰衣草花海：“送你”。
卫兰接过笔记本，轻抚那美丽的‘花海’，抬头望着江汐。
江汐微挑眉梢，示意卫兰打开。
卫兰轻轻翻开笔记本，两行秀美的字迹映入眼帘。
‘卫兰：
生日快乐，
所愿皆所得，所念皆所愿。
江汐
2002’
卫兰把那页字迹抱在心口，语调温柔；“谢谢，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秘密。”江汐双唇微启，笑意盎然，真诚而善良。
真正的好朋友不会特别的表白，因为懂得彼此。
卫兰挽起江汐的胳膊，一起说笑走向车棚。
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此刻吧，可以与好友谈天说笑。
临到学校门口，摆手告别。
卫兰凝望着江汐骑车远去的背影，心里祈祷：江汐，愿你也所愿皆所得，所念皆所愿。
江汐清秀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霓虹灯下，卫兰才转身走在回家的路上。
卫兰环抱着笔记本，放在胸前，心里被股暖流冲刷着。
卫兰沉溺在暖流中，突然眼前看到个伸着五爪，双眼圆睁，张着大嘴的黑影。“啊......”她被吓的大叫，脸色煞白，手捂着脸，惊叫不停。
这一小段路没有路灯，漆黑一片，每次晚自习放学，卫兰走时都会加快步伐。可刚刚陶醉在喜悦之中，忘记了黑，忘记了害怕。
“啊......”黑影学着她尖叫，学着学着大笑起来。
卫兰听笑声熟悉，情绪稍稍缓释下来，仔细端详一看，是吴宇屾。
“你神经病啊。”卫兰破口骂道。
吴宇屾一副小人得逞：“谁让你踩我脚那么狠，而且我穿的是新鞋子。”
卫兰的心被吓的还在砰砰直跳，刚想再骂他两句，发现刚才被惊吓的时候，笔记本从手里滑落下去了，连忙俯身去找。
“找这个吗？”吴宇屾眼疾手快，先找到了本子。
“还给我。”
“就不还，那么宝贝，里面有秘密啊。”吴宇屾拿着本子，骑车就跑。
“你还给我。”卫兰在后面边追边喊。
没两分钟，卫兰就挡在了吴宇屾的自行车前。
“可以啊，不愧是跑步冠军，脚没刚好就跑那么快。”吴宇屾嗤笑。
卫兰跑得气喘吁吁，她瞪着眼，摊着手，让吴宇屾还笔记本。
吴宇屾挑衅的扬了扬眉，借着路旁住家屋里微弱的灯光，打开本子。
“吴宇屾，你无耻。”卫兰恼羞参差。
吴宇屾看了第一页，戏弄的表情转瞬即逝，怔了怔，轻轻合上本子。
牵着自行车走到卫兰面前，把本子还给了她：“今天你生日啊？”
卫兰接过本子，没有应声，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喂，别生气了，刚才和你闹着玩的。”吴宇屾跟在卫兰身后解释。
卫兰沉着气，继续往前走。
吴宇屾看卫兰不搭理自己，讪讪地指着脚上的鞋子说：“昨天还是我生日呢，好不容易收到盼望已久的礼物，第一天穿，就变成这个鬼样子。”
卫兰低头看了看，吴宇屾脚上的新篮球鞋，左脚前头被她踩的不仅脏了，还凹了一块。想想自己做的也不对，可她不知道这是他的新鞋，更不知道是他的生日礼物啊。可是刚才的那些事，吴宇屾也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做的啊。
卫兰不禁心软，抬起眼睑，小声对他道了句：“对不起。”
“给你说这，不是想让你说对不起，就是你别生气。”吴宇屾对这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有点自觉尴尬，毕竟是自己先惹的卫兰，又补充道：“那咱俩扯平了，以后和睦相处。你以后有不会做的题目可以问我，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会虚心教你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样？”
卫兰听了吴宇屾后面自吹自擂的话，刚才的不愉快，旋即也烟消云散了。
年少的忧愁、难过、开心、喜悦都是那么简单。
“喵.....”不知何时一只流浪猫走到他们跟前。
卫兰从包里掏出，那两个用纸巾包裹的蛋黄，蹲下放在脚边：“喵，喵......”学着猫叫。
小猫似乎认识卫兰，并无胆怯，轻轻走来，俯身津津有味的吃着‘大餐’。
“你有口福了。”吴宇屾逗趣猫。
“你要谢谢这位仁兄。”卫兰意有所指对猫说。
“骂我是吧，”吴宇森佯装生气，咳嗽了两声道：“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小爷我不和你计较了。对，我比你大一天，就是你的长辈。以后要尊敬长辈。”
卫兰已习惯了他每天的胡诌乱扯，静静的凝视着小猫一点点的觅食。吴宇屾站在她身后，凝望着她。
两人的身影交织重叠在地面。
小猫吃完离去。
卫兰站起身，侧脸望了一眼身后的吴宇屾：“以后不要再浪费了。”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鸡蛋，更不吃蛋黄。”吴宇屾辩道。
“不喜欢可以少吃，或是不吃，但是不可以丢。”
“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该浪费，更不该丢你的生日鸡蛋。等到明年你生日，补偿你总可以了吧？”
“不用。”卫兰回答，
“我可不欠人情，反正你生日也好记，就在和我相差一天......”吴宇屾叨叨。
“我到家了，”卫兰打断他，缓缓道：“再见”。转身走向楼梯口。
“卫兰。”
这是她第一次听吴宇屾喊她的名字，她驻足。
“生日快乐。”吴宇屾正了正磁腔，柔声道。
卫兰回头想对吴宇屾说声谢谢，可他已骑车消失在夜幕中。
卫兰好久生日没有收到这么多祝福了。
今天的夜色很美，繁星点点，难忘的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