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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没有硝烟的日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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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孔越张越大,张到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男孩松散破碎的尸体一晃一晃,在头部巨大的扩张力下,不堪重负地整个向外分裂成两半:“噗滋!!”

在吵闹的走廊里,并没有人听到。

一点布满褶皱的粉色,慢慢地探了出来,像一只刚出生婴儿的手。

……

我是谁?

这是哪里?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男孩在一片巨大的耳鸣声中,被药物麻醉后的精神慢慢清醒了过来。

剧烈的阵痛不断地敲击着男孩的脑壳,疼得像是有人强硬地把他的灵魂拽出了躯体,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觉浑身都是冷汗,直到他断了的鼻子长好,嗅觉捕捉到空气中浓重血腥味的那一刻。

他才知道自己躺在血泊之中。

耳边是金属器具嗡嗡嗡的巨响,在靠近的那一瞬把他的耳膜震碎。

他无数次想昏迷过去,又无数次被疼痛唤醒,温热的血液离他而去,在失血过度的寒冷中,他断裂的四肢连颤抖都做不到了。

“救……救命……”

他说不出话,因为舌头断掉了,只能发出“嘶嘶”的喉咙震动。

坐在玻璃幕墙后有两个人,一个悠然自得地看着他被困在这间小小地方,另一个人则端起杯子,朦胧的热汽遮住了他往这里看的目光,蓝眼睛里似乎有怜悯和自责一闪而过,消失得很快,没谁能捕捉到。

“我在哪里见过他吗?”这是消失在男孩头脑中最后一个念头,相比起另外一个人,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让他害怕,又忍不住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也许是他的眼睛吧。

真好看。

男孩头啪嗒地歪向一边,在自愈过程太慢导致失血太多,回天乏术。

“他死了。”蓝眼睛的男人叹了口气。

男孩被包在衣服里的时候几乎体无完肤,遍体鳞伤,浑身皮开肉绽,层层伤口重叠堆垒,没来得及愈合的肉红色里翻卷着惨白,被红黑色的血痂覆盖。

随着小推车一路上的不断颠簸,他的痂皮一点一点地掉落,发出轻微的动静,像一条正在蜕皮的蛇。

“祝你生日快乐~”

走廊忽然有铃铛声响起,似乎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在唱歌,还有赤裸脚板在地板砖上蹦蹦跳跳的拍打声

这时候男孩逝去的意识,仿佛被注入了一管强心剂,他骤然醒了过来,眼前仍是什么都看不见,没有黑暗,唯有虚无。

“祝你生日快乐~”

女孩的声音和脚步声又近了一点。

那声音真美,像一只小鸟在枝头。

你是谁?

男孩好想张开嘴,好想和她说话,但是他却发不出声音,好像一瞬间忘记了应当怎样用嘴巴说话。

“说呀~”

女孩这次仿佛贴着他的耳边说话,他都能感觉到冰凉的香气打在皮肤上。

“说出来,你想说什么?”女孩软软的嘴唇贴着他冰凉的脸,“说呀,说出来…”

“我就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男孩以世界上最凄惨的方式死去,形体残破不堪,女孩揭开了他的眼皮,露出下面像鹅卵石一样的玻璃体。

男孩看到她的皮肤粉白,带着几缕血丝,像夹竹桃寒风中的花瓣。

“我想……和你一起……”

“一起什么呀?”

“说呀,说出来呀~”女孩咯咯地笑了,手指贴在他断了的舌头上,在断面上轻轻地打着转,一阵痒意传来。

舌头完好无损地出现了。

男孩怯懦地说:“我…想和你一起玩……”他不擅长拒绝别人,也不擅长拒绝递到眼前可以拒绝孤独的机会。

女孩拉起他的手,两个人在黑暗的走廊路一路奔跑,远处“安全通道”的绿灯一闪一闪的,银色的地板折射出女孩摇曳的黑发。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流淌出橙子汁一样温暖的光,他在她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一扇嵌满奶油和水果块的蛋糕放在桌子上,上面插着七支蜡烛,光就来自于它们,旁边摆着小姜人的曲奇饼干,软松鲜嫩的芒果班戟,男孩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今天是你的生日!”

女孩拉着他在桌子旁边坐下。

男孩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一天,不过既然她说是,那就是吧。

闻着蛋糕和食物的香气,他饥肠辘辘,几乎要落下泪来,吃惯了营养剂的他,手里被塞了刀叉都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此时女孩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身上白色的遮体物像蝉蜕一般滑落下来,露出下面并不比衣服色泽差多少的肤白,柔软的黑发披在肩上,落在一对可爱蹦跳的红眼白兔前面,一摇一摇,发出簌簌的脆响。

在蜡烛的光下,如流动的黑金色流沙。

男孩咽了咽口水,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他都饿了起来。

温暖的光下,她的身体犹如夕阳下帕特农神庙的镀金女神像。

“吹蜡烛吧!”

女孩紧紧地贴着他,他这时低头才发现自己也如同刚出生的赤子模样,来去生死无牵挂,他们像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互相执着彼此的手。

男孩红着脸嘟起嘴巴,“呼”的一声。

蜡烛灭了。

一切陷入了泥沼般的黑暗。

他再次看不见任何东西。

女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裹尸布一样将他重重包围:

“那么,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

“拉勾吧!”

他化为白骨的手向前伸去,他在虚无中无法确定前方是否能拉住那只像奶油一样洁白,香甜,柔软的小手,他只是觉得那里有什么招呼着他走上前去。

白骨颤抖着,所触及到的只有柔软的黑暗,这柔软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男孩两只眼睛只剩下流不出血的空洞,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他骨裂的伤口流着恶臭的,脏污的,不可描述的脓液;男孩只有一截完好的舌头,搭在光秃秃的牙床上,像段被压扁的草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女孩又唱了起来。

“你在哪里啊?”

男孩声音嘶哑地问道。

“拉勾吧!拉勾吧?拉勾吧!”

骨头向着无尽的远方伸去,拉长成蛛丝般的白色细丝。

我是谁?你是谁?今天是谁?不不不,今天是哪一天?我的生日是什么?我的生日在哪一天?你是谁?他,她,它,它们你们,都是什么?都是谁?还有,我在哪里?我为什么在那里?我不可以在那里的那里吗?哪里的哪里不可以在我的那里吗?

他向着无尽的黑暗走过去,“安全通道”的绿光越来越近,有好像越来越远,走着走着就,他就摔倒在地,骷髅头上满头是血,他有时候昏迷不醒,有时候能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踩着一路鲜血慢慢走。

那扇熟悉的房间的门再次向他洞开,蛋糕的奶油和水果,鸡蛋和面粉,新鲜的奶油一起发出顶鲜美的味道。

里面似乎有很多影子在不停地扭动,男孩有时觉得他们像难以言说的鬼影,有时候觉得他们像是准备晚饭的亲人。

“你来啦……好孩子……”

一个老人和蔼地说。

“他来啦!一起玩,”

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叫道。

“蛋糕做好了!”成年男人抬起头。

“欢迎你呀!”

浑身洁白无瑕的女孩蹦到面前,一个高大的成年人端来了刚刚的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男孩再次吹灭了蜡烛,这一次房间没有陷入黑暗,彩炮和礼花炸开,无数彩带从天而落,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

他们纷纷伸出手,整齐地笑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男孩满嘴奶油,傻傻地笑了,他伸出红润皮肤的手掌,举起软软的小拇指。

“不许变~一百年~拉勾~上吊~”

机械手臂将裹尸布包着的男孩丢进处理器,“咔擦咔擦”分解的声音像是大口咀嚼;研究员拍了拍手,把小推车往边上一放。

待他转过身时,却看见一颗脑袋。

上吊在房梁上,这颗脑袋的脸闭目微笑,像做了美梦的少年,脖子断面里没有血,肉白得像过期奶油,脑洞大开,里面空空如也,一片虚无。

“啊啊啊啊啊啊!”研究员吓得尖叫起来,惨叫声传遍了整个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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