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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底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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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斌与严嵩勾兑完一番事情之后,决定回家。

他不想吃东西了,哪怕欧阳氏的饭菜喷香,直勾搭人的食欲,却也不能让陆斌再有半分想要品尝的意思。

他刚刚上了属于自家的马车,正是陆芸娘当面,他就不由自主讲手指头扣进了自己的嗓子眼。

就在芸娘诧异的目光里,奋力呕吐着所有存储于胃部的食物。

鼻涕和眼泪都混进去不少,可仍挣扎着,直将胃酸也吐了出来都不肯罢休。

若不是充当护卫的铜牛,铁虎两兄弟冲进来,把吐到浑身发软,内里发虚的陆斌死命摁住,这才叫人放下心来,芸娘都害怕陆斌直接将自己吐死过去。

铜牛也是惊出一身冷汗,陆斌这小子自己看不出来,可实际上除开众兄弟姐妹们之外,就数朱厚熜跟莫戈给丫看的紧,这要是跟他后面,还给他搞出个五劳七伤,莫戈说不定能打死自己兄弟俩。

“没事了,别摁着了,在摁就给你们摁死了。”

“好,你没事抽什么风?”铜牛直接问道。

“严嵩,这个严嵩啊......”

“怎么,他家做饭不好吃?”

“严嵩,已经不是那个为了道义罢官十年的严嵩了......”

“什么意思?”

芸娘截口道“你俩出去吧,咱们回去,让陆斌安静待一会儿。”

铁虎挠了挠脑袋,还欲开口,被铜牛一肘子捣在腰上,生拖活拽给拉出了马车。

陆斌定神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抱着膝盖,在马车角落里将自己身体缩在其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给他一些安全感。

芸娘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又心疼,又恼火。

这是朱厚熜乃至他父亲陆松,他母亲范夫人也未曾见识过的景象,只有身份为侍女,履行过这份职责的陆芸娘可以经常见识到。

在午夜梦回时,在他惊醒于噩梦时,在他泪满面,涕横流时,就会有这种样子出现。

不知为何,那很叫人心疼。

“没事,我没事,严嵩...严嵩...告诉兄弟姐妹们,关于这个人,但有接触,必须打十二分警......算了,让我来吧,芸娘,关于他的事情,都交由我来处理,你们对付不了他。”

“他究竟与你讲了一些什么?”

“我可能放出来一个妖魔,最凶恶,最狠毒,最贪婪的妖魔,我原本对他有些许期待,但,这种期待我可以放下了,那是一个为了更贴近权力,连儿子也可以毫不犹豫贡献出来的人。”

“这世道,哪儿会有好官呢?”

“但,连底线也失去的官员,会给这个本就不好的世道,带来更大的破坏,而悲哀的是,为了攫取权力果实,我不得不让朱厚熜任用这种人为官,可以预见那会让许多人流离失所.......芸娘,我是不是很卑劣......”

“从行为上来说,是的,如果严嵩将来要行凶恶的事情,对别人造成伤害,你现在无疑就是帮凶。”

陆斌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不好听,但这是真实不虚的言语“没错,就是这样的道理,所以一定要盯住严嵩这个人,无论他接下来在哪里,做出什么功绩,一定得有制衡他的手段才行。”

“严嵩,将会是我们大家的责任,你不可以一个人胡来。”

“不,这个人,你们对付不了。”陆斌摇了摇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我会帮你。”芸娘轻轻抚了自己额前的一缕发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让陆斌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将目光挪开。

“严嵩的儿子严世蕃,过一段时间会到京城里来,年岁不大,比我要小三岁,芸娘,你让兄弟们带他一带,好让他走在正途上,若以后愿意假如我们的事业,则务必告知于我,我来查探他一番。”

“七岁孩童,小我便小了快半轮的岁数,你防备他?”陆芸娘非常诧异,她从来没见到陆斌会这样去防备一对父子。

“其父如此,其子如何,虽未能下定论......却希望不要如墨染人吧。”这会儿陆斌莫名其妙想起了欧阳氏,一丝愧疚的情绪突然浮现在他的心底,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愧疚什么。

默然无语良久,芸娘言道“赵常安今日告诉我,张璁,张相公已经答应下来,私下可去见陛下一面,常安说,他对这个人感觉尚可。”

“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张老大人居然如此着急,他就没提什么条件吗?”

“没讲。”

“我明白了,走吧,先回家去,爷爷和父亲都不在家,钱叔也随着一同出去了,那就麻烦你和香儿看顾一下我母亲和霜姨娘,尤其是我母亲,她好像对京城这边有些水土不服,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明日我看能不能买些酸梅子回来,叫母亲开开胃,兴许能好一些,再不行的话,就叫小王郎中来家里一趟,诊治一番。”

“知道了。”

“还有兄弟姐妹们,兄弟姐妹们的父母,糖霜作坊的工人们以及跟着来的诸位叔伯家亲眷们,我明天得去瞅一眼,兄弟们也就不说了,这些个长辈们,尤其是年龄大的那些个老太太,最是不愿把身体情况和人讲明白,有些个头晕目眩,也不愿意讲出来,生怕耽误了后辈做事,这不成,必须得照顾好了,才能叫人安心......”

陆芸娘不算洁白,也不算葱嫩的手伸出来,轻轻拍了一下陆斌肩膀,制止了陆斌所有言语。

“别说了,你操心的太多了,这些小事情交给我来。”

“可常安,常平,大春,二春,小春,铜牛,铁虎......他们爹娘都照顾不好,我凭什么要求......”

陆芸娘还是摇了摇头,将陆斌扶了起来,坐在座位上。

“男子汉大丈夫,这种简单繁琐的事情若是让你分心,还要我陆芸娘做什么呢?”

“可这个时代,对你们女子是不公平的,这里又是京城,诸多束缚,会让你芸娘几乎没办法做事情。”

“所以,这种改变人的观念,改变时局,改变时代的事情,才是你们男人要放在心头上的事情啊,我陆芸娘,还指望着看一看,你天天讲,日日思的那个时代。”

“当然,我陆斌能够做到的,一定。”陆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了,走吧,到家了,今日该早些休息,明日我去皇城,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在皇城内住,你记得要和母亲说一声,这几日不必留我的吃喝。”

“好。”

......

翌日一早,陆斌立刻就去了皇城。

不过他这个立刻嘛,却也算不得多早,参考最近一段时间真正和报晓公鸡比战斗力的朱厚熜,相比较而言,陆斌最起码睡了个好觉,天光作了亮才起的。

就这件事儿,待会儿见了朱厚熜那丫,是非得当他面好好嘲讽一番不可。

对于旁人来说,进入皇城的程序非常麻烦,不是简单的说进去就进去。

但他只需要等待一阵,等孟智熊来接应即可。

期间那城门洞子边上守着的小头领还客气加陪笑着,不敢得罪半分。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皇城值守基本都认识他老子和他爷爷,更因为陆斌本人就有百户职,外加钦赐白锦飞鱼袍。

那醒目且刺眼的云纹白锻飞鱼服就扎眼且合身的穿在陆斌身上。

大家也不是瞎子,十岁就能被皇帝强制给百户职位,而且三天两头往御书房跑的小孩,再加上这一身明显就不简单的衣服。

你要是告诉他们没背景,他们这帮子人才是要抽刀子对准这般讲话的人。

俺们是不识数,不是没脑子,奸人休想坑害弟兄们!

等待,却也是等待了好一阵儿,那城门洞才溜了一条缝出来,恰叫陆斌能进去。

进去之后一眼瞅见的就是孟智熊那一张苦逼的脸。

显然,擅开皇城城门这种事,小兵卒们根本不敢担负责任,只敢通报给上面人,然后这家伙就忙急忙慌跑过来了。

而孟智熊,钱六等王府老人,拥有来自朱厚熜的手令,专门为陆斌一人而设的小令,则又是不同的道理。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眼前这家伙,只不过数日未见,看其方头阔耳的模样,以及明显紧致了许多的锦衣卫袍服。

这丫定是这段时间吃的胖了,窃以为,这事不于孟大山叔叔,和他家里老头子去汇报一下,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我哥呢?”

孟智熊肉眼可见的,眼角跳了跳。

“陛下还在跟大臣们吵着呢,从金鸾殿吵到文渊阁,从文渊阁吵到华盖殿,没消停过,就差干起来了。”

“主要是哪些人在吵?”

“不还是那些人,礼部毛澄,文渊阁大学士杨阁老,梁储梁阁老,毛纪毛阁老......”孟智熊掰着手指头去数,数到一半,罢手道“反正就是那些个老家伙,一天天正事儿不做,尽纠着这些个事情不放。”

“够呛,大概几时能吵好?”

“不知道,还有得吵呢,毛澄那老家伙今天就跟疯了一样,不必讲,肯定是得了杨廷和授意,非得要让陛下认张皇太后为母不可。”

陆斌思索了一阵“不对,如我料想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张鹤龄乃至张太后在后面施加压力,我哥和杨廷和之间的争锋,必然不可能是一时之长短,这点朝臣和我哥都门清,这件事情里面,利益关系最密切,最着急,也最愚蠢的应该是张太后底下那帮子人才对。”

“别介,你莫要和我讲这个,我脑子慢,听不懂,你待会儿和陛下论这个去,光是你爹交办的锦衣卫这摊子事情,就够叫我焦头烂额的了,我何德何能,去想这档子烂事情去?”

“唉,我说孟哥,你跟小六儿哥以后肯定是要帮我哥对付那些个文臣的,后面抓人,撩人,阴人的活儿肯定不少,你这般泄气怎么成?”

“欸欸欸!你原来可不是这般说的,你以前可是说,我就是当了小武将,也只管带出一帮弟兄就行了,你怎么能和你爹一样,说变卦就变卦的?”

“嘿!您猜怎么着,我刚从袁先生那儿学一个新鲜词,叫此一时彼一时也,好了,别瞪着我了,说正经的,你跟钱鹿在锦衣卫里组建小班底的事情如何了?”

孟智熊刚瞪圆的眼睛立刻就是一呆,眉头立时就像挂了把锁一样,恼恨不已的言道“这个事情,基本没得搞头,锦衣卫里面基本已经算烂完了。”

“怎么个情况?”

“但凡那种精壮小伙子,连看都不用看,肯定是家里有人托关系弄进来的,要不就是恩荫,起步就是旗官,其余那些有水平的,有能力的,又被几个千户给把控死了,用于在京城各坊里卡油水,不必说的,就是能从人家手里要过来,我估猜你都不会要,而那种不怎么有背景的,恨不得从宣宗年间传下来的军户锦衣卫,呵呵,说一句老弱病残,那是一丁点儿过分的地方都没有。”

“总能挑得几个出来吧。”

“嗯,我和钱鹿这几天,把个皇城内驻扎锦衣卫巡查了小半,就挑出来二三十人勉强能驱策,估摸着这么选下去,把个锦衣卫内外翻遍,弄出一两百人,就算顶了天了。”

“这不够啊。”

“我觉得,裁汰重招才能合用,最好是让入京的弟兄,比如莫戈,铜牛他们进来,要不然,这班底都难建。”

“行,看来是得用点儿激烈的手段了,到时候锦衣卫内部势必要产生流血冲突,你孟智熊歇了这么长时间,可还有砍人的心气?”

孟智熊想要放肆大笑起来,但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城中,只能压制去所有声音,任沉稳作答“我老孟旁的本事也不曾有过,只是砍杂碎脑袋这一样,任谁也比不过我,刚好叫这些人脑袋搬家,好给咱们的兄弟腾出位置!”

“啧,你还是先把一肚子膘减一减再说吧,你瞧你这身肉,几天不见,上次瞧还显得正好的黑补子飞鱼服居然就给你丫绷住了,真是叫我叹为观止。”

“嘿,你丫每次都这样,正经话说不得三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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