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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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陆松如约将赵月姑,陆芸娘,赵常平,莫戈这些孩子给放了出来,送归宝衣局之中。
朱厚熜见着这一幕之后,立刻就知道,这是父王在履行约定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便去找陆斌,同乘一车,返回宝衣局。
不过,陆斌是趴着去的,他爹这回特意关照了他的尊臀,用的鞋底板。
“哥,我跟你讲,你以后当了王爷,当家做主了,一定要把我爹给降成小卒子,把我升成典仗正,我那老子也太过分了,我不就是着急讲两句浑话嘛,居然拿鞋底板抽我,哼!等以后我成了他上司,我看他那啥揍我!”
朱厚熜虚着眼看他,一句搭腔的话都不敢讲,生怕沾上这无脸无皮的。
他昨天也听说了,这小子说的可不是两句昏头话那么简单,据说,嗯,只是据说,具体什么情况他朱厚熜既不知道,也概不承认。
据说,这小子昨天跟他老子讲,假如,他爹选择和自己爹站在一块,他就撺掇未来的兴王,也就是他朱厚熜,让老陆家,包括他陆斌在内,全部打落尘埃,叫陆家没有未来可言。
讲真的,陆斌遭这顿抽,他个人认为,是值得的。
因为没骨断筋折,已经足够证明,他爹陆松对他的慈爱......
“厚熜!斌哥儿!里面来了些人,说是找你俩!”马车还没有停住,赵常平急吼吼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常平,莫慌,那应当是我父王派来的人。”
“哎呀!可不止,有白胡子捧着书本的老学究,说是安陆内几户书香门第,显赫世家的人。”
朱厚熜下意识就是眉头一皱,他现在极端厌恶这种人。
这不是说,他对读书人有什么讨厌的地方,值得敬佩之人,他承认,有!他自己的亲老师,周清先生就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但,对于安陆州的读书人,他通过宝衣局生意往来,已经将这帮人看了个透明白。
他给所有在安陆扎根十年以上,家族兴旺的读书世家都只有一个定义——蛀虫!
可悲,可耻,绝不可怜的蛀虫!
他们名义下的土地,可供不出来能几十件几十件往家买的宝衣!
“兄长,我估猜,这应该也是你爹叫过来的人。”
“哼!父王这是什么意思,糖的买卖王府吃不下来吗?竟然叫这等蛀虫来!他们能有何作用?”
“兄长,你莫要急躁,这些人该死是不假,但兴王这般做却也是对的!糖的买卖,王府就算是能全盘自己解决,也不能这么做!无论是他们,还是朝堂,都不会希望一个孤僻,自我还富裕的王府存在于这个世上!”
“当我不晓得吗?我只是不愿与这等人共事,难道不能与官府一块做这买卖?或者选类似阳明先生,李东阳,谢迁这样有才能有道德又有家世的人一起,非得与他们一块做什么?”
“现在的官府,做不成任何事情!而你举例的那些人,包括王先生在内,没有一个脱离出世家这个范围!”陆斌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朱厚熜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常平他娘,莫戈他娘,月姑她叔叔伯伯,芸娘她父母,还有咱们宝衣局上上下下,除开咱们家的护卫,哪个不是因为他们这种人陷入到困苦之中,陆斌,这种人岂能与之合作?”
“兄长!你其实心里明白的很,这是不得不合作的事情!憎恶与合作是两码事,你不要将情感投入到该办,该为之事里去!没有他们参与,我们反而才会陷入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竖子!”怒喝之余,这一口火气反而被压住了“你总是有道理,但这件事,我没法跟常平,莫戈交代,你去解释!”
陆斌一下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起来“我一个人,恐怕难成,你与我一同向他们说明,兄长莫要瞪着我,我,我也没法子说服月姑姐理解这件事情。”
“你就晓得坑害于我!算了,先将正事办了要紧。”
朱厚熜打开车帘,当先一步跳下马车,陆斌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宝衣局里面走。
也不需要赵常平多做提醒,两人直接朝着宝衣局内部而去。
这帮子文人,向来心高气傲,他们一旦出现在这片地界,旁的地方他们是不去的。
他们异常嫌弃平凡之人,脏污之地。
十个认识的人当中得有六七人朝他们建议过,将这整片巷子全部规整清理一番,将一切不符合宝衣局气象的玩意全部给扫出去。
而但凡衣衫旧一些破一些的,家里没什么背景的,以及家里没有读书人的,都属于这个范畴。
入宝衣局之中后,有人在一楼等待着,十几名老者,数十名年轻的读书人。
都是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都是常客,有一半以上的人曾经有资格进入二楼之上,宝衣阁内小座。有八九人得过一旬榜单的第一名。
说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文采斐然也不为过。
可是,在朱厚熜决定救济流民,真发善心,实行善举的时候,至今日,他们足足两年都未曾再踏足此处,生怕沾上惹上!
所以说这些人妄读诗书,腹黑心毒也不为过!
陆斌的心情突然变得奇差无比,因为关于蛀虫这个观点,他与朱厚熜是趋同一致的。
唯一有些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比之朱厚熜要更极端一些,他认为这帮子人,应该阖家去死。
即便到目前为止,他连杀一只鸡的勇气,都没有。
“区区孺子,焉能担得大事?叫能管事的来!”有中年的,性情急躁的人开口高声叫喊起来。
陆斌本就不好的心情,瞬间冰冷入寒潭,无情绪波动的目光微微瞥在那人脸上,道“这是你的第一次机会。”
“我乃是城南公孙家家主,公孙勤!乃举人是也!”
“这是你的第二次机会。”
“这就是你宝衣局乃至王府的待客之道吗?须知这等事,王府可不得掺和,本举人亦有向州府谏言之权,哼!小子,依老夫看来,你还是收敛着一点的好。”
“孟智熊!钱六!”
“在!”
“将他赶出去,我宝衣局,我王府,不与公孙之姓合作!”
“竖子安敢如此?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是我宝衣局所制白糖!”陆斌根本理都不带理会那人,直接举起一碗由事先准备好的糖块,说着他还自己凑近了瞧一瞧,故意让声音叫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哦?比昨日更白洁了一些,诸位可能了解,也可能不了解它的价值,我便与诸位透露一点,只一点,此糖,原料乃是红糖,平均两整袋红糖,可出大半袋白糖!”
顿时,一众老的,中年的,年轻的都把目光聚拢过来,这也包括那公孙勤!
里面有惊骇的,有精光大作的,有贪婪的,有欣喜的,各种目光汇聚,所谓文人淡薄名利,全他妈扯淡!
娘的!一两!注意是一两白糖一两银!
虽然见到的这白糖,还有黄褐色挂在上面,不算纯白之糖,但目前市面上白糖其实都是类似这个,真正纯白到赛雪欺霜的,那玩意指定皇室贵族特用。
也就是说,这个白糖,就算是买不得一两银子,但比照它的原料价值,也特么是暴利!
比土地更持久,比土地更加富贵几代人的利润,这种利润,这种家族兴旺的机会,几辈子都不会再有一次!
“敢问......”
“嘘!嘘!嘘!老人家,这等机密要紧的事情,怎么可以有外人在场呢?孟智熊,将无关人等清出去吧?”
公孙勤惊怒交加,惶急之下又心里明白,此时根本没有能拿捏人家的把柄“等等,等等,陆小公子,本举人,老夫,不!我只不过与你开个玩笑......”
“住口!”陆斌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怒声喝道“士人淡薄名利,好清贵而高雅!你,你,你,你这样的举人老爷,怎么可以这般下贱?我找的是合伙人,是能作买卖的生意伙伴,你这样的举子,眼中怎么可以有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往眼里装金装银?你太叫人失望了,不要低三下四的,举业为先,治世为要,明不明白?不要与我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快!快!快!快把他叉出去。”
“等!等!我公孙勤乃举人出身,怎可,怎可......”声音逐渐远了。
年纪堪称稚嫩的陆斌似模像样的转过背,仿若悲天悯人般叹道“唉!希望他能够自醒吧。”
有年纪轻的人吞了一口唾沫,上前一步言道“陆公子,咱们不妨先......”
陆斌忽然一拍脑门,用怪模怪样的腔调,宛如唱戏般喊道“哎呀呀呀!嘶!这真是我的过错,我怎么把原料价值这般重要的消息叫他得知了?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这不会波及我王府信誉吧?”说着眼睛一瞟,瞟向所有在场的世家掌权者们“就是不知有没有人,能够为了我王府,为了我宝衣局排忧解难乎?”
“小后生,你该不会是想......”
“定然是有的,天下这般大,我王府何必非吊死在安陆州这一株树上呢?唔,能与我王府齐平的势力多的是,兄长,不行咱们找其他地方的人吧,我相信,浙江余杭谢氏,王氏,南湖王氏,襄阳林氏,荆州林氏,都是可以帮助我等解决困难的人家,就是,唉!就是路途太过遥远了一些,一时找起来不容易。”
“不对吧,我记得林潮生不就是荆州林氏的人?找他或许可行。”朱厚熜一边恼恨于自家弟弟总将耍帅的机会拿去,一边又不失时机的补充道。
“是极,是极,兄长果然记忆极佳,吾不如也,吾不如也,钱六!”
“慢着,陆小公子,世子殿下,这件事不必麻烦旁人,吾等便能够办!必然不叫两位公子失望便是,我安陆州人的事,何必取远水解渴呢?”
陆斌嗔道“咦~这不是害怕耽误诸位世家举子读书嘛!那这件事情便这样讲定了,诸位安陆州世家家主族老们,还请每家出一名话事人到我者宝衣阁上一会,我二人在楼上恭候。”
说着他便上走两步,仅两步,复又回首,挠了挠头,似乎记忆力不好般回首问道“诸位老大人,刚才是不是有,嘶~有一个,唔,姓,姓,姓公孙的人来咱们这儿?兄长?”
“嘶~有吗?斌弟,你是不是记错了?”
“诸位老大人,咱们安陆州,有没有姓公孙的?”问完之后,仿若记性好了一点儿般,一边挠头一边自言自语着上楼梯“是了,是了,兄长,当是我记得岔了,安陆州应当没有公孙这个姓才是......”
声音越来越远,脚步声也逐渐听之不见。
明明宝衣局内门窗皆关,却仿若有一阵寒凉之意吹过,场中人无论老幼,皆感脊背生寒。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走,走,走,莫要让陆小公子与世子殿下等的着急了,这样,老家伙们上去就行,年轻的,阅历不足的,都留在下面,走着,走着。”
“哦!对,对,对,嗯......那个家里小的,回去传个话,把公孙家先盯住,如果有什么动作,你们先联合其他几家摁住他们家的言语,具体怎么作,等老夫几人回来再行商议。”说话这人也是一中年人,发间有几许灰丝,与公孙勤是同窗。
忽然,砰!一声响!一个年轻人如滚地葫芦一般被揣的摔倒在地。
一老者怒声骂道“平日里也就算了,怎么这会儿还是不懂事?那陆小公子讲了,一家只许一个人上去,你上去,不得被他生吃了吗?你你你,枉老夫平日对你疼爱有加,却这般顽劣,回去之后自领家法!”
说着那老者气呼呼的就当先一步走了上去,旁边一众老者,中年人竟然不觉有异,反而纷纷认同,相互之间还极力呵斥后辈,所谓耳提面命,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