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年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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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风和柳承宇离开时,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只是乱斗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凌乱的尸身也不见踪影。
是谁面对此情此景毫不畏惧,毫不疑惑?
是谁收拾得如此之迅速,几乎不留痕迹?
这样的“杰作”,大抵是出自那一位颇有名望的江湖高人之手。
晓风在归雨楼没瞧见神算子,只因那时他正在外面收拾残局,替他关心的人们善后。
有他在唐若风身边,晓风走得就踏实多了。
扬鞭策马,驰骋在辽阔平原,有多久没有如此畅快,如此潇洒?
晓风无比贪恋这种感觉,迎着风飞奔向前,沐浴在蓝天、白云、艳阳、清风之中,完全忘记身后还有个柳承宇。
柳承宇的马远好过她,但是他选择紧跟她在身后,默默看着她一点点找回快乐、找回自己的样子,哪怕短暂,也值得小心呵护。
待到日落时分,天色渐暗,他们才在湖边停了下来。
四下无人,看不见烟火,柳承宇查看了一圈周遭的环境,把捡来的树枝扔到地上:“今晚估计要在林子里歇脚了。”
“那不是刚好可以看星星?”晓风抬头望着昼夜交替中的天空,朦朦胧胧的,充满了诱人的神秘。
她脑袋一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柳承宇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没让她倒下去。
“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晓风摇摇头,嘴上说着没事,脑袋还是晕晕的。两次失血和长途奔波让她尚未恢复完全的身体徒增消耗,方才在路上不显,一旦停下来,疲惫感阵阵侵袭,让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的手腕?我弄的?”他握住她手腕的位置染了血,吓得他连忙松开了手。
“不是。”
晓风绕开他,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向湖边,用牙齿费力撕扯着包扎的布条。越扯越偏,渗出的血也越多。
柳承宇暗自叹气,她这股子倔强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你呀,喊我帮我很难吗?”
晓风松开嘴巴,若有所思地应着:“不是不想你帮,只不过怕吓到你。”
柳承宇轻轻接过她的手,一边吹着伤口,一边揭开层层缠绕:“我好歹也在江湖历练了那么久,看过那么多人受伤,自己也没少受伤,怎么可能被……”
云淡风轻说着不可能的人,在看到遮挡下的真实时,仿佛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席卷,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机,迟迟不动。
“就说会吓到你。”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柳承宇怒了,“竟然对一个姑娘下如此狠手!”
晓风的左手掌曾被一根一寸粗的铁钉直穿而过,牢牢钉死在铁板上动弹不得;她的手腕被人沿着经脉割开,在血肉里埋进了一根半个小指粗细的管子之后,再用粗糙的针线和蹩脚的女工缝合,以致留下了歪七扭八的痕迹,就好像蜈蚣长在了她的手腕上。
然而,这样的“蜈蚣”不止一条,单是能看出完整的就有三条。
在这样的背景衬托下,她自己划出的几道口子实在不算什么。
柳承宇的确见识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伤口,但是没有见过如此残酷、恶心而且反复的折磨。
他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心痛和惋惜。
“伤你的人差点毁了你!”
“伤我的人并不知道我擅用左手。”想到唐天毅的“仁慈”,晓风总是会觉得讽刺,“承宇,别问。等时候到了,我保证把这三年的秘密全都告诉你。”
“好。”
柳承宇不再追问,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控制好情绪,不小心触碰到她身体的伤痛的同时还揭开了她心里的疮疤。他没有能力治愈过往带给她的伤害,就只能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涂抹在她的掌心和手腕,为她止住当下不该再流的血。
“天钦剑派的独门伤药,我赚到了。”
“你呀,还有心思笑。”
晓风的调侃缓和了悲愤交加的气氛,驱散了两个人脸上的愁云。
她的展颜一笑,令他恍如隔世,那种不自知却总在不经意间动人心魄的美貌,没有人能够模仿。
“起来吧。”柳承宇伸手去扶她,“小心。”
晓风蹲得有些久,猛然起身,差点又栽到湖里去。
她躲过一劫,然而怀里的玉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她一个踉跄从腰间掉到了水中。
“我的东西。”她指着飘在水面上的那枚竹叶珏,“承宇,麻烦你帮我捞一下。”
柳承宇找来一根枯树枝,轻轻一挑,玉玦就回到了他的手中。他擦干净上面的水还给晓风,漫不经心说了句:“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是这一句。
她最想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
晓风不动声色,故意拿着它在柳承宇面前多晃了几下:“是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偶然得到觉得好看就留下了。”
柳承宇借着月光看得更清:“父亲好像也有一枚类似的,只不过玉质要好得多。”
“说不定就是普通的匠人看见柳伯伯的那个模仿着做出来的。”目的达成,她将玉珏收好,打趣道,“等见着柳伯伯,我得找他见识下真品,看看差距到底有多大。”
柳承宇并不知道她背后的真实意图,以为她就是单纯想看,还答应到时候帮她问一问。
“不过,他似乎非常珍视那玉佩,藏得很好,不一定能借到。”
这样一来,反而更显得柳昭华君子盟关系匪浅。
拼凑出真相的碎片或许又会多上一块,想到这,晓风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夜已至,天幕之上,玉轮高悬,是那般皎洁无瑕,那么清冷明亮。
今晚的夜色很美,晓风倚靠着一棵大树望着对面泛起涟漪的湖水渐渐放空自己,望着天上的圆月,让思绪停滞,让心神飘远,让是非对错与爱恨仇怨在这一刻短暂。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与天地林湖融为一体,呈现出一幅独具神韵的画作。
少了些盛气凌人的锐利和锋芒毕露的疏离,多了些心性沉静的温婉和历尽千帆的沧桑。
她是她,她又不是她了。
柳承宇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总觉得这幅趋近完美的画因为她气质的转变而少了点睛的一笔。
想着她饱经折磨的手,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一件他惦记了三年却在见到她的时候莫名忽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