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此情唯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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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前方石柱之上。
空宁喜极而泣：“你终于答应见我了。”
一个飞跃，鹿夜缓缓落在空宁的小船上，这就是精神力外放的好处，要不然无论实力多强，没有缓冲的手段，这么高这么远的地方跃下来，非把小船砸个稀巴烂不可。
而有精神力外放的能力，鹿夜只要向下释放精神力，自然而然身体就受到了一个向上的力，甚至用这种力飞行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鹿夜还没有时间尝试。
空宁扑到鹿夜面前，紧紧抱着鹿夜，温暖而柔软的身体贴着鹿夜，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没有从方才的难受中走出来，身体还在颤抖着。
良久，空宁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才赶紧放开鹿夜，后退几步，低头擦拭眼泪。
“我大伯有一个想法。”鹿夜缓缓开口：“他一直认为，如果驭风一族只有箭术的话，是走不远的。他想让大家接受箭术以外的东西，但是别人不听他的，所以他拿走了一号神弓，离开了云中城。”
“但是，他依旧失败了，云中城的人，还是不认可箭术以外的战斗技巧。”鹿夜接着说道：“然而，就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做到了。”
鹿夜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方白布，白布干净而整洁，方方正正叠在一起。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只不过是坚持自己，没有放弃罢了。”空宁低声说道。
“能做到这一点，几十年为了一件事坚持，已经很了不起了，特别是很多时候，不知道所坚持的东西，是否会有意义的时候。”鹿夜温柔说道，然后用白布轻轻擦去空宁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生怕一用力，就会失去对方一般。
“是啊，直到风族长认可我，破例让我成为神风射手中的一员，然后无数年轻人想拜我为师，直到这一刻，我也才明白，漫长的黑夜是为黎明准备的。”空宁笑了，那一刻，努力没有白费，人生值得。
“所以，你已经开启了那扇大门，刚刚开启，根本不是放弃的时候。”
空宁抬起头，怔怔看着鹿夜，鹿夜的这句话，浇醒了她。
她等了鹿夜十年，这十年间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但是她只是默默念叨着那个人，哪怕那个人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缝之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就是有那样一股信念，让她没有放弃，对鹿夜的思念和对战斗技的研究，就像是两股相生的信念，一直被她坚持了下来。
终于，鹿夜回来了，她的努力也得到了认可，两种坚持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完美的回应，过去这段时间，是空宁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间。
只可惜，鹿夜还是决定离开云中城。
爱情战胜了所有理智，这一刻之前的空宁，只想跟鹿夜离开，根本没有思考，离开了会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跟你离开只是一段时间，不久就回来了。”空宁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系，并不冲突。
鹿夜沉默了，他本想说，自己这一去，异常凶险，甚至可能永远回不来，但是这样的话，空宁必定更不允许他一个人离开了。
“只是，我这一次估计会离开很长时间。”鹿夜想了想说道。
“那没关系，我就跟着你在外面一段时间，就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回云中城等你。”空宁爽快地说道。
说完，发现对面的鹿夜一言不发，似乎觉得自己提的时间太多了，低下头小声道：“那就两个月？”
然后，用更小地声音说道：“一个月，好吧，一个月很短很短了。”
“不是时间的问题。”鹿夜终于开口说道。
“我跌入冰缝之中，几乎可以断定必死，你为什么还等一个不存在的人十年。”鹿夜问道。
“因为我坚信，你一定还在，一定还会回来。”空宁双腮微红，有些羞怯地看着鹿夜。
面对空宁那秋水一般的双眼，鹿夜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是他知道，不说，对空宁的伤害将更大。
“我也一样，我也坚信某个人一定还在，一定还会回来。我已经等了她十多年，但十年不是终点，只不过是开始。”鹿夜说着，将那方白布缓缓展开。
白布中，包裹着一朵风干的花，十多年过去，它依旧那么鲜艳，岁月使它破旧，但夺不走它那抹动人的红。
“这朵花，是我我水五里老师找到的，跟她相关的最后之物。”鹿夜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用白布将它包起来，然后在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空宁知道，鹿夜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她紧紧咬着双唇，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正如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迟迟没有落下。
“我失去过很多很多东西，这让我倍加珍惜眼前的事物。”鹿夜开口说道：“天上的云，地上的流水，我不曾拥有，但是我知道它们存在，它们流动，我已经知足。”
“没错，很多东西，不是非要握在手中。”空宁伸出手，把即将从眼眶地下的晶莹泪珠拭去。
鹿夜笑了，他轻轻拍了拍胸口：“这块白布，包裹着她，也收集了你的眼泪，我会更加珍惜她。”
“我会和你一直等她，就像我等你那样。”空宁说道：“等她回来的那天，我一定要见一见她那绝世的容颜，然后和她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好，那时候，我一定带着她回云中城找你。”鹿夜笑着说道：“那时候，我希望看到云中城繁花盛开。”
“一言为定，我会让云中城繁花盛开的。”空宁说着伸拳头。
鹿夜也伸出拳头，和空宁的拳头轻轻碰在一起，这是铭刻师的承诺仪式，表示双方一定会践行自己的诺言。
“我看着你离开，等你离开我才回去。”空宁将小船划到鹿夜的小船旁边。
鹿夜轻轻一跃，到了自己的小船上，回头看着空宁。
“你放心去吧，这次我不会再跟着你了。”空宁见鹿夜迟迟不动，假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如果，出现比我优秀的男子，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鹿夜有些嬉笑说道：“不过，这个世界上，怕是不会出现这种男子了。”
“你就自恋吧！”空宁也笑了。
“走了。”鹿夜豪爽一笑，精神力作用在海水之中，小船缓缓向前驶去，还不时朝空宁挥挥手。
“那样的人的确不会从我世界里出现了，我永远等你。”空宁小声说道，声音很小很小，因为这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鹿夜知道，此刻空宁应该已经看不见他了，他也确定她没有再跟上来。
终于，他瘫倒在了小船中，他落泪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失去某个人，而是因为感动和歉意。
只可惜，他注定要辜负空宁，辜负这段纯粹美好的感情了。
空宁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到，她对于云中城有多重要，她所做的事情，会给驭风一族带来多少进步，但是鹿夜知道。
只是，他不但心中还有水清玄，而且和鹿九柯有了约定。而且，他怎么忍心将空宁从云中城带走，而他，注定不会留在云中城。
他读过虚文瑶留给他的竹简，他必须要去做某些事情，成功，他将孤独一生，失败，他将死。
只是，无论成败，他都不会和空宁有缘份了。
“如果人能够重新活一次，我必定不会辜负你。”这是鹿夜能够对空宁做出的唯一承诺了。
究竟，这一切值不值得。
鹿夜抬头看天，对自己的灵魂发出一次次拷问。
这个世界，给了他很多很多，但是也拿走了他很多很多。
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它还能够存在多久，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被黑螟或者某种力量毁灭。还有雪兰身上出现过的那种毁灭力量，究竟是什么，它为何躲藏在天涯雪山深处，按理来说，以它那么强大的实力，拥有创造一个小世界的能力，为何不直接出来创造他自己的世界。
难道说，还有比他更强大的存在，压制住了它。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铭刻师的力量，我鹿夜的力量，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那么我还要赌上自己的命运，去博那一分希望吗，或者根本就没有希望，一切只不过是徒劳。
一阵微风吹过，打断了鹿夜的思绪，随后，海面上突然出现了点点繁星。
那是无数的萤火虫在飞舞，鹿夜的小船一头扎进了这落入凡间的星河中，然后又冲了出去。
鹿夜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些渐渐远离的萤火虫，心中下定了自己的决心。
人想太多了，反而把简单的事情看复杂了。
这小小的萤火，它的光微不足道，它的认知根本不可能触及到世界的本质，但是它依旧是散发着自己的光明，照亮了它所能看到的小小世界，这不就足够了吗。
我鹿夜何尝不是，我的能力有限，我的认知有限，但这又何妨，在我所能触及的世界中，我要保持希望，发挥自己的力量，足矣。
想到这些，鹿夜心中豁然开朗，心中一片空明，这些天来的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已然不见。他缓缓坐下，呼吸术运转，进入铭刻状态。
一吸一呼间，周围海面温度迅速下降，竟然海面上形成了一层薄冰。
小船依旧前进，船头传来了一阵阵咔擦声，那是小船破开薄冰的声音。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这一场景，一定想不明白，这不算冷的天气中，为何会有冰出现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