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位千户快快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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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芳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那瞪大的双眼仿佛还在诉说着内心的震惊与不甘。
他曾以为自己对火器的了解已足够多。
无论是明军的三眼神铳，还是洋人的双管短铳，他都用过，家里的武库里也都有。
在他眼中，这些火铳的确厉害，但是我都有其特点与局限。
然而，今日那郭二炮手中看似普通却能连发的短铳，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黄芳世看得清清楚楚，向自己射击的那个家伙，手中的短铳分明只有一根铳管。
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打出来铅子啊……
而且还是连开五铳……
事实证明，面对火器的近距离打击，哪怕是身穿三层甲胄，也是屁用没有。
那一枚枚铅子如夺命的使者，无情地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三层甲胄，胸前的孔洞不断涌出鲜血，仿佛是他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黄芳世带来的三百家将，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士，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却如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
郭二炮麾下的士兵们勇猛无比，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虎入羊群般迅速结束了战斗。
那些身负重伤、苟延残喘的家将，也未能逃脱被补刀的命运。
三百人全军覆没，整个山谷谷口一片死寂，唯有即将咽气的黄芳世还在孤独地伫立着，宛如一座即将崩塌的雕像。
而眼见得战斗已经结束，郭二炮也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刚刚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如一头勇猛的雄狮，此刻放松下来，身体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
他随手将手中的建武一式左轮手枪插回腰间，摘下头上那带着红穗儿的帽盔，抬手用身上的绿营兵号衣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可他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让黄芳世开始怀疑人生。
因为随着帽盔一同摘下的，还有他脑袋后面儿的辫子。
那辫子，竟是假的！
作为反清义军，谁会留一脑袋丑陋到极点的金钱鼠尾辫吗？
从敌人的尸体或者俘虏的脑袋后面切一条，粘在帽子上还差不多。
这也就是朱克清现在还不打算暴露自己实力的原因，要不然就连这点表面工作，大家都不乐意干。
谁家大老爷们儿留辫子啊！
咱们可是根正苗红的汉人，又不是北边儿的鞑子！
对于自己当众脱帽的事情，郭二炮显然是不怎么在意的。
反正附近都是自己人，敌人都已经被全歼了，摘了也就摘了。
只不过黄芳世还没死投呢！
黄芳世看得清清楚楚，对面这个绿营军官脑后的发髻，分明是前朝百姓的样式。
在这个“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满清统治时代，这无疑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而此时，尚未断气的黄芳世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绿营兵的辫子居然是假的！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郭二炮，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在他的认知里，满清朝廷的法令严苛无比，漳州的绿营兵怎敢如此大胆？
但很快，黄芳世终于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漳州绿营，分明是反贼！
这一刻，所有的谜团似乎都在他脑海中解开。
他想起了那封无人相信的书信，想起了自家公府被屠的惨状，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幅清晰的画卷展现在他眼前。
所谓的八旗汉军密谋构陷，漳州衙门同流合污，都不过是虚假的幌子。
真实的情况无疑是反贼已经入城，不仅屠了自家的海澄公府，恐怕整个漳州府城的官方势力都已被屠戮一空。
这么大的事情，朝廷居然不知道？
哦……也对……
这不是有萧念恩这个八旗汉军的佐领官替反贼掩饰吗？
不用说，萧念恩这个八旗汉军的正四品佐领官，定然是叛清降贼了？
最后还倒打一耙，给黄家扣上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
这让黄芳世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想到这里，黄芳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仰天长啸。
“萧念恩，我艹你姥姥！”
紧接着，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结束了他恶贯满盈的一生。
康熙八年四月初六巳时，这个原本应该在六年后承袭堂弟爵位，成为第三任海澄公，担任福建水师提督的黄芳世，就这么不明不白、憋屈地死在了这片战场上。
不过他的死，或许在旁人看来，是罪有应得。
毕竟老黄家在这片大地上造的孽实在是太多了……
战事告一段落，郭二炮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神兵部第四营官兵在此次战斗中，共计歼敌三百余人，这是一个令人骄傲的战绩。
当然了，第四营自身也并非毫发无损。
一共有六人负伤，其中重伤一人，轻伤五人，全部都是近战所致。
郭二炮看着受伤的兄弟们，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他们取得了大胜，全歼了三百余海澄公府精锐，且无一人战死。
心疼的自然是是，这些兄弟们在战场上流血受伤，承受着痛苦。
当然了，无论如何，这会儿的郭二炮肯定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因为郭大炮和杨万荣这俩人过来了。
在之前的任务分配里，本来应该是三家合围，郭二炮试炮，将这三百敌军向后方驱赶，直到撞到其他两营的枪口上。
也算是给其他两营士兵提供一次难得的移动靶实弹训练的机会。
结果郭二炮这小子上头了，居然直接率队冲了前去，和海澄公府的人杀成了一团。
敌我两军凑得这么近，其他两营的官兵们哪里敢开枪啊？
只能看着郭二炮带人把敌人全部消灭。
连口汤都没给兄弟部队留。
结果这小子现在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由得让郭大炮和杨万荣大为光火。
不过三人刚一碰面，郭大炮和杨万荣就面色一正，对着郭二炮的方向深鞠一躬。
这可把郭二炮吓了一跳。
“这是干嘛，二位千户快平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