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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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滴滴落下，将城市上空的尘土带走，重新回归大地，还世人一片海晏河清。
宋清清再次陷入梦魇，这次无比清晰，
有个眼神清澈见底的小姑娘，约莫五六岁，跟奶奶生活在一起。
她们家的小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梨树，记忆里每一年秋天，上面就会结满金灿灿的梨，
奶奶满头银丝步履蹒跚，却会耐心地用长长的钩子，将梨一颗一颗摘下来。
在中秋月圆之夜，一老一小坐在梨树下看天上月亮，桌子上用泥炉煮着梨茶，盘子里除了月饼，还放着一片片月牙形状的雪白梨肉，
奶奶慈祥地笑着，拿着梨肉喂给她，
“囡囡，我们把梨吃掉，甜甜的，奶奶和囡囡不分离。”
“奶奶，你也吃。”
软乎乎的小手也举着一块送到奶奶嘴里，两人笑得很温馨。
画面一转，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地动山摇，世界崩塌了。
天崩地裂的时候，奶奶用佝偻的身躯，将小女孩护在身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囡囡乖，不怕不怕，很快会有解放军叔叔来救我们。”
但是，好似过了很久，久到背上那轻轻的一拍，要隔很久才来；
“奶奶，囡囡饿了，囡囡渴了。”
“囡囡乖，再忍忍，解放军叔叔马上就来了。”
黏稠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嘴角，她伸出舌尖尝了尝，有点腥；
但实在太渴了，她没忍住，继续舔了舔嘴角，喝了一些；
然后便陷入了更长久的黑暗。
又过了很久、很久，囡囡觉得自己就快要饿死了，她想念奶奶做的烤红薯还有甜甜的梨，她现在可以吃一箩筐那么多。
然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里有人，快，加快速度。。。”
“哎，这家只有一个阿婆她孙女相依为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多久，她看到了光，太刺眼，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小朋友，别怕，叔叔抱你出来。”
紧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囡囡适应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嘴里还有血渍，
奶奶说的没错，原来真的有解放军来救她们，
却固执的没喊叔叔，
“哥哥，奶奶呢？”
“小朋友，有没有哪里痛？”
“奶奶呢？”
那人见她不回答，低头帮她粗略检查了一下，只有一点皮外伤，便将她交给了身后的医护人员，
微笑着嘱咐道，
“你先跟医生去擦药，等你不痛了，奶奶就回来了。勇敢的小朋友，这颗糖奖励你。”
“谢谢哥哥。”
囡囡将糖含在嘴里，天真的笑了，是她最喜欢的雪梨口味，甜甜的，医护人员抱着她转身离去，
囡囡突然回头，
奶奶满脸是血，躺在一堆黑乎乎的砖头里，一动也不动。
她忽然挣扎着，大叫起来，
“啊！！！奶奶！！！我要奶奶！！！”
伴随着尖叫，宋清清猛然惊醒，但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身在何处。
原来上辈子的她，失去了六岁之前的记忆，原来她是山城人，
原来她曾有一个慈祥的奶奶，原来发生地震后奶奶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
原来她早就遇见过陆之野，原来。。。
原来竟是如此，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的梦境让她执意要来山城，不知道这辈子的奶奶，是不是能平安呢？
没有她在，奶奶应该会好好的吧？
宋清清抹去泪水，稍微放心了些。
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刚才地震，
接着自己摔倒了，陆之野千钧一发之时，折回来护住了自己。
陆之野呢？
她立刻爬着坐起来，撞到一墩肉墙。
是熟悉的气味，还好，他就在身边。
顺着胸膛摸了上去，拍拍他的脸，
“陆之野，陆之野，你怎么样？”
没有得到回应。
手上一片黏腻，是血！
血！
跟记忆里的感觉重叠，失去全世界的恐惧，再次袭来，
宋清清用额头靠着陆之野，泪水像泉水，不断涌出，无声的坠落。
她缓了好一会，没有光，她只能摸着做检查，将防护服直接扒开，他的手臂、腿上、头上多处黏腻，
每多一处，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寒冷从骨缝里溢出，张牙舞爪，似要吞噬她，
恐惧在黑暗中肆意蔓延，让她的心无法继续跳动。
此刻，她忘了自己是医生，也忘了自己能做什么，只剩下无助的哭泣，她又变成了那个弱小的囡囡，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检查完，在崩溃的边缘，她失控地抱着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胸膛哀求，
像当年跪在奶奶身边一样，只会无助地哭着哀求，
“陆之野，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
“陆之野，你答应过我，一辈子白头到老。混蛋。。。”
“陆之野，陆之野……”
“呜……不准丢下我一个人！！！”
“你要是死了，我也马上死给你看。”
宋清清哭得撕心裂肺，
连呼吸都失去控制，
开始口不择言。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清清……”
宋清清猛地哽住，屏住呼吸，然后响亮地打了一个嗝，哭岔气了。
“清清……”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两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两个字。
“清清……别哭……我……没事……”
陆之野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
他的手用尽全力，又拍了一下宋清清的背，这是他常用的哄人方式，把她当成一个小盆友。
宋清清不由自主的开始打嗝，一个接着一个，泪腺也不由她控制，停不下来，
“陆之野，嗝……你痛不痛？
嗝……我该怎么办？
嗝……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嗝……陆之野？”
一颗颗热泪砸在陆之野的手背上，一个个嗝声落在他的耳朵里，
他的清清，真是可爱到让人心疼，让他怎么放得下离开呢？
他靠着宋清清缓了缓，积蓄了一些力量，终于可以说出完整的话，
“清清，不哭。
你先止嗝，然后检查下自己有没有受伤。
我不会离开你，我现在特别需要你，请找找医疗箱，然后帮我包扎止血。
流血有点多，所有没力气抱你，对不起。”
“好，我马上找。”
宋清清听了他话，自动忽略了前面两句，
便开始到处摸索，这里好像有一两平方米的空间，周围有泥土有砖瓦有钢筋，
没多久，她在对面一个角落摸到了医疗箱，
但好像被压住了，盖子打不开。
宋清清尝试了几次，挫败感让她又开始哭了起来，
软软的朝陆之野控诉，
“呜……盖子被压住了，打不开。”
这么娇弱的清清，他怎么舍得丢下？
陆之野感受到自己体温的流失，这是失血过多的结果，但他现在动不了，只能用背靠着支撑自己，
如果他倒下了，清清万一撑不到救援？
他无法想象。
咬牙继续坚持，
“没关系，你找找有没有小刀，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把，还在吗？”
宋清清依言找出了小刀，用刀扎进去，然后划开箱子。
这刀是他特意给宋清清定制的，削铁如泥。
小刀变换成手电筒，小小的光，
没多久，宋清清终于拿到了纱布、生理盐水和药粉，还有止血带。
“清清，有没有受伤？”
宋清清摇头。
“那先止嗝。”
她点点，乖乖掐了一会儿自己的合谷穴和足三里，全程像是听话的木偶。
“清清，真乖，过来帮我包扎。”
陆之野唇边扯出一个笑容，宠溺的唤她，
宋清清转身，借着光看清了陆之野的样子，脸颊有头上血渍，衣服上多处变深，失血过多，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发白。
拿着纱布药粉的她，终于唤醒了专业记忆，很麻利地开始清创、上药、包扎。
腿伤有点严重，
宋清清抬头对着他安慰道，
“伤到骨头了，差点粉碎性骨折，不过我能治好。”
“嗯，清清最厉害。”
宋清清手上卷着纱布，机械的动作，让她慢慢的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沉吟片刻，
她道，
“陆之野，我想通了，我们出去就结婚吧。”
结婚吧！
这曾是他最想听到的三个字之一。
陆之野脸上有一瞬间的刺痛，仿佛是错觉，
他低头看她，
如刀锋般的俊脸上，挂着无比熟悉的温柔笑容，
绚烂夺目，
“好，都听清清的。
清清，有你在，我特别幸福，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陆之野何其有幸，能得清清如此青睐！”
宋清清见他如此诱人，俯身过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然后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陆之野以前，谢谢你宠我。
以后，我也宠你，让你每天都这么幸福。”
“好。”
“你嘴唇好干，渴了吧？将就一下，喝点生理盐水。”
宋清清翻出一瓶生理盐水和一瓶葡萄糖水，往他嘴边送。
陆之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便不喝了，“你喝，我可以了。”
“医疗箱里还有好几瓶，你再喝点。”
宋清清坚持。
“你先喝，我再喝。”
宋清清知道拗不过，喝了两口，又放到他唇边，陆之野抿了一小口，便不再张嘴。
“陆之野，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宋清清鼓着腮帮子，好似很生气的模样，坚持继续要喂他喝水。
她明白，陆之野想省着给她喝，但陆之野失血过多，比她更容易脱水。
磨磨蹭蹭，陆之野又喝了一口，无奈的道，
“喝好了。
清清，我们聊聊天吧。”
“好，他们会来救我们吗？”
“会的，王五树他们都很厉害，很快就会来，不用担心。”
宋清清找个了舒服的位置，靠着陆之野，抬头仰望着他，
“陆之野，我有个秘密，能告诉你吗？”
“嗯，我跟你一起，保守秘密。”
“陆之野，我。我不是原来的宋清清。
她在西南被俘的时候就消失了，我来自未来，现在活在她的身体里。”
她慢慢说完，非常紧张的盯着陆之野的脸，一眼不眨，生怕错过陆之野的细微表情，
这样直接说出来，他会不会怕自己？
会不会被当成封建迷信抓起来？
“所以，清清，
那时候，也是我跟你，对吧？
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周西京，对吧？”
陆之野一开始听有些疑惑，然后就笑了起来，
太好了，
他的清清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些青梅竹马的过往，都不是她；
跟他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嗯？”
宋清清一脸懵，
重点是周西京吗？
她是穿越者，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不恐怖吗？
“所以，你知道山城会发生地震，执意要拯救这里的人，对吧？
所以，你医术才会这么高明，会改进止血带，拥有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真好！
我的清清，善良又美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陆之野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很想亲，很想放在心间呵护，但只是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像抚摸一件珍宝。
“你不怕我吗？我可能。。。”
宋清清往后缩了缩。
“不怕，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你就是我的清清。”
好舍不得。
“哦，好吧。
我上辈子活到了四十多年之后，也是个军医。
我就是山城人，我家院子里也有棵梨树，有相依为命的奶奶，但后来地震成了孤儿。
等出去了，我要去找奶奶，然后接她到身边照顾，你觉得呢？”
秘密说出开头，后面就没那么难了，宋清清在跟他商量以后的生活，想征求他的意见。
背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陆之野用最强大的意志力忍住，
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他很喜欢很喜欢，清清跟他说以后的生活，
“好，铜锣古巷的院子房间很多，也有梨树，奶奶也会喜欢的。”
“嗯，我也觉得，毕竟有我这么可爱的孙女。
那到时候让奶奶住我们隔壁那间，方便照顾，那间房的窗户也可以看到花园和池塘。
我奶奶煮的梨茶可好喝了，到时候让她煮给你尝尝。
奶奶很小就跟我念叨，长大了要给她找个帅的高大的孙女婿，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宋清清畅想着未来，她有奶奶、有宋家的家人、有陆之野还有些许真朋友，
可以干喜欢的工作，做喜欢的研究，
就算曾经觉得苦，以后也只剩下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