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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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的秋日。
不知何时，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来。
它们一滴一滴的敲打在，东宫寝殿，那处床边的窗棂上。
亦窸窸窣窣的飘进了未闭合的窗里。
随着清冷的秋风，卷入那一片炙热之中。
那床帏之上，蓄积了一颗一颗大大的水珠。它们顺着床帏不断落下，不知疲倦。
它们看着殿堂里秉烛夜谈，说不尽彼此思念的二人。
那位公子，他俊秀清冷却又温柔缱绻；那身姿曼妙的女子，明明上一秒还清丽脱俗，下一秒便能是那妖媚动人的魅态。
相对诉说爱意间。
更是仿佛要用她轻唱出来的蜜语甜言，将公子牢牢捕获。
再也离不得她半分。
一颗刚刚落下的雨滴觉得它学到了。
便想着，若是早些学到，那九天之上的白云朵儿，便不会狠心将它抛下，丢它入这人间。方才那床帏也不会，狠心将它扔到这床沿之上。
任由它听着相爱的公子小姐，说着好听的话语，吟唱着，动人的歌曲。
世人都说，相爱是纯粹的，炙热的，奋不顾身的。
它感受到了，因着如今这寝殿内，总是热气蒸腾，让它几乎马上就要化成水气，烟消云散。
只不过幸好。
它虽只有这不过短短一时的生命。
便已经看尽，听尽了这世界最轰轰烈烈，欲罢不能的情爱。
只是当它正和这个世间告别，准备化为毫无知觉的水气，重来一世。
却听啪一声。
滴落下来一颗水珠。
它欣喜若狂，感觉自己的生命又被延续。
只是这好心的水珠怎么有些许的咸，又有些许的甜，又有那它无法理解的快乐在里头？
又过了许久，当更多的水珠滴落的时候。
它才懂了，那救它性命的水滴。原是那流不尽的汗珠！
它从这汗珠里，嗅到了人类的情感。
那其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欢喜。
接着，一滴一滴，雨滴慌了，太多了啊。
简直就要将它给淹死了。
若是淹死了，它的兄弟姐妹可将如何嘲讽于它？
它堂堂一颗小雨滴，竟然是被淹死的。
它绝望极了，想着算了就这样赴死吧。
水珠终于停下了。
它听得人类在说着话，那语气黏腻的，让它都要原地飞升，直接化成汽水跑掉。
“殿下，夜已深，臣女累了……”
“可是你说的，要煮成熟饭，便要多相谈几次，增进彼此的了解。”
“可，臣女感觉自己不仅熟了，还快要焦了，求求殿下，放过臣女吧。”
“嗯好，都听你的。”
“不是都听臣女的吗？为何又要继续？”
“本王说的是，你方才那句……”
“殿下……”
小雨滴禁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又是一阵纳闷，怎会如此，它怎会觉得好笑。
它方才明明差点被淹死！
不过幸好，现在可算是缓过来了，它一颗小雨滴松了口气，腾出来了一丝愉悦的雾气。
小脸儿正要开始继续开心的笑。
啪！
熟悉的水珠又落下了。
它笑不出来了，甚至怀疑他们在故意戏耍它，他们谈天说地，就是为了让它在这床沿上，极限求生！
它气急了，支起自己的水耳朵继续偷听着他们的说话。
是的，它想好了，既然他们对自己如此不留情，那它便大大方方的偷听。
小雨滴正愤愤然的想着。
只听那边，那此起彼伏的声线中，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语句。
“殿下……这是，还要继续吗……”
“嗯。”
它傻眼了。
它终于明白了从前在天上的时候，白云朵儿和乌云朵儿打架的时候，身旁那快被激烈的打斗踹出来的一朵白云儿说的话。
我跟你讲哦，把我踹出来的那朵乌云啊，它人狠话不多。
……
床帏飘动，寝殿终于安静。
小雨滴看着已然暗下来的夜色，松了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一天一夜了啊。
它来回循环的这生生世世里，这是它活的最久的一次。
可它并不想要感谢它的救命恩人。
太子殿下是吧。
它记住了，等到它化成了水气，又回到了云朵里。
定会在下次落下的时候，提前选好方位，再也不要落到他身边来。
它如此想着，又探头探脑的看着窗外清凉的夜色。
雨停了，月亮出来了。
它的兄弟姐妹们都死了一轮，回去了，只有它，还被困在太子殿下的汗珠里，维持着它并不想要维持的生命。
从前每每落到人间，又要散开之时。
它都会万分眷念，长吁短叹。
唯独这一次，它一心求死，奈何却怎么都死不掉。
它又叹了口气。
不过它又很快振作起来了。
此时秋风凉爽，不出意外的话，它很快就能结束这一世的性命。
可没有意外的话，意外就发生了。
水珠又开始落了。
小雨滴哭了。
它将自己身体里的雨滴掏出来，将它当成眼泪，挂在自己的脸上，哭的伤心极了。
这万恶的太子殿下，他怎么能如此对自己！
它哇哇大哭。
突然听到二人明明相谈甚欢的声音，却莫名其妙的开始变得嘶哑。还夹杂成一丝埋怨的哭腔。
接着，世界总算是安静了。
它终于完全的松了口气。
又见一阵轻薄的面料朝它附来，它终于摆脱了床沿，却又渗入了那温湿的面料之中。
……
月光似水，已近凌晨。
许景槐披衣起身，打开殿门亲自吩咐内侍，准备好泡澡的浴桶。
看着他颀长熟悉的背影，颜云姝微闭的迷蒙双眸间，记忆又回到了上一世。
营帐里，他是如何不舍的看着自己，而后又是如何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亲自燃香。
同影风，吩咐将自己送回灵秀城。
接着，在临行的最后一刻，看自己那惊心动魄的最后一眼。
她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可清醒又如何，戴着幽光灵珠的她，无法被这熏香迷去意识，却能被它迷到不能动弹，于是她即便万般不愿，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义无反顾的选择赴死那一条路。
她知道即便是她就在那时起身，也深知改变不了他任何的决心。
他就是这样一种人，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的人。
“愿用吾命，换尔重生……”
她自言自语的悄声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