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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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找吧先。”茶韵儿望着远处的地标，走近一看，倒是把房子缩在了地下。
一只枯槁的手突然从地下钻了上来，一下子掐住了凉雨的脚踝。凉雨一惊，往旁边一挪，茶韵儿一脚踏过来，那只手被硬生生的踩断了。她看着凉雨已经竖起来的剑，调笑道：“都到了这一步了，要不你装弱进去看一下消息，我在外面守着？”凉雨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点了点头：“行，那你小心点，我们随时联系。”茶韵儿朝凉雨别在外衣上的茶叶发夹努了努嘴：“还是用它。”凉雨“嗯”了一声，茶韵儿一转身，立刻不见了踪影。
凉雨望着地面上突出的骷髅形标志，一剑劈了下去，瞬间一股黑气上涌，火速变成了一个人形。鬼陵苏冷眼看着凉雨：“小小人类，竟敢闯入我鬼族的领地。”凉雨把岁寒亮在眼前，同样冷冰冰道：“鬼族最近当真是得寸进尺，你们在几个小地方作乱，我倒也不说什么，可你们竟然敢把心思放到了影阁身上，这居心，我们可不得不管。”
“谁带你来的？”鬼陵苏没有心情和他废话，他们在这藏得这么隐蔽，没有人带领，外人不可能找到这里。
凉雨也没有和他废话的意思，眼眸发红：“焉九辰在哪？”
“焉九辰？你觉得，影阁的人，我能让他活着？”鬼陵苏挥掌握拳，一股黑气直直的朝凉雨冲了过去。岁寒在凉雨身边一转，火光漫天，那股黑气没入了火海。鬼陵苏一惊，拉开一段距离，身化为一团黑气，周围却散出白光，化作了几朵惴惴欲放的荼蘼花。凉雨不断转着身子躲避着那股黑气，那些白色的荼蘼光点长了眼睛一样往他身上靠。凉雨挥剑把那荼蘼斩断，可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剑靠上了剑身，凉雨的手触到那荼蘼花时，猛地一阵锥心的疼，火焰剩余指尖，烧毁了那几朵娇花，他赶忙向后退，拉开了距离。
鬼陵苏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她把朵朵荼蘼都召到了自己身前，眼中泛着强烈的白光，想要一举杀了这个闯入她领地的人。
凉雨看着她眼里的杀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如果他硬用火攻，完全可以脱离险境，可那样里面的人可能会进行转移，他就见不到焉九辰了；但是，现在对鬼陵苏示弱，简直就是找死，鬼陵苏的招数，招招致命。
“别打了，你不认识人啊？”正当凉雨犹豫之时，一个声音响起。鬼陵淼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个被劈开的地标上。鬼陵苏并不想理她，一挥手，周边的白色荼蘼全都朝着凉雨冲去。还没有飞到凉雨跟前，撞上了一大片绽红的彼岸花，两相碰撞，竟溅了凉雨一脸的血。
“鬼陵淼！”鬼陵苏气疯了，一转身，“你要和我作对也要看场合，帮一个入侵者是什么意思？你不要以为族长惯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凉少爷不过是想看看他的朋友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鬼陵淼倒是一点也不生气，朝着凉雨勾勾手指，“来呀，凉少爷，不用管这个疯婆子，焉九辰嘛，在我这。”
鬼陵苏瞪大了眼睛握紧拳头，从喉咙里发出诅咒：“你等着。”说罢，一股黑气缠绕，她消失在了空中。
“凉少爷，您不用管，她平常就是这个疯样。”鬼陵淼坐了起来，朝着凉雨笑了，“九辰嘛，在这待的好好的，我们两个，也没必要有这么大的敌意。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凉雨倒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收起剑，表情严肃：“你别打什么歪主意。”鬼陵淼呵呵笑道：“哪能呢。”
焉九辰正待在小屋子里，十指撑开趴伏在桌子上，指甲处被抹上了白色的药膏。当凉雨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凉雨第一眼就看到了焉九辰的指甲。他没有多想，只是好奇的凑上前来：“辰哥，你……你这是指甲膏？”还没等焉九辰把手收起来，凉雨马上寻到了异样，他瞪大了眼睛，一股怒上心来：“你受刑了？”焉九辰好似还没回过神来，直直地看着凉雨：“你怎么进来的？”他下意识以为，鬼陵淼在威胁他。
“我自己找到了入口，你的手怎么了？”凉雨的眼神没有离开焉九辰的手。焉九辰还有些不敢相信，但他也不想让凉雨乱想，用指肚挠挠头，轻松道：“没啥，一点小误会。”“小误会？”凉雨站了起来，“你告诉我，谁干的？我杀了他！”
“行了，小孩子家家打打杀杀的。”焉九辰一把把凉雨拉下来坐着，一脸嫌弃，“现在误会不是已经解开了吗，要不然我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焉九辰！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帮你！”凉雨看着焉九辰故作轻松的一副样子，一瞬间想把鬼陵淼劈成八段，他抓住了焉九辰的手腕，“你跟我走，你现在就跟我走，跟我回凉府！”
“发什么疯你！”焉九辰一把甩开凉雨，凉雨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甲，他不禁皱了一下眉，“你看，我现在在这里什么事也没有。我跟你回凉府？凉景冥会放过我？到时候因为我惹得凉府和影阁不痛快，我还是会被当做一个棋子一样被丢出去。凉雨，我也想活下去，给我留一条活路行吗？”
“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大的危险！”凉雨急了，“凉府那边我会和我爹说，你可以信任凉府！”
“凉老爷会因为我去搅了凉府和影阁多年的平静？打死我都不信！你想做的事，你爹不会同意。除非他死了，你自己做凉府的主子。”
气氛一时冷却了。
“我爹待我很好。”凉雨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悠然明白焉九辰话里的意思。
“是啊，你爹待你太好了，你也不想让你爹为难吧？”焉九辰冷笑一声，“御武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只能呆在这里，要么，就只有死了。”
凉雨低头看了一眼别在胸襟上的茶叶发夹，此时它就像一个普通的发饰一样，毫无动静。
“你要是跟着鬼族，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凉雨心中一阵苦涩，眼圈发了红，“辰哥，你知道的，我只信你的。”
“你还有你爹。”焉九辰转过了身去，“你是凉府的少爷，也是未来的少主，成天和我混在一起，难免会惹人闲话，这样反倒对大家都好。你再回去，你爹兴许就会对你倾囊相授了。以后，就别再见了吧。比起和影阁人接触，你要是胆敢私自和鬼族人交往，人妖两界都不会放过你。”
凉雨的心一阵阵被揪紧一般的疼痛。他知道，焉九辰虽然活着，但以后，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兴许还有更残忍的，他要是一直呆在这里，可能会和鬼族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不怪他多想，茶韵儿向他表示的，梨山对鬼族人就是这个态度。杀之而后快。
梨山？他脑里突然闪现出一线希望，他摘下了胸襟上的发夹，一下子拍在桌子上，语气愤恨道：“你好自为之。”他转身便走，眼泪像是受了委屈，收也收不住。
焉九辰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心也随之惊梀，他摸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泪水，转过身来，几乎是鬼陵淼开门的一瞬间，他忍痛把东西揣在了口袋里。
“哎呦，留意你这么多年，当真是第一次见到你哭。”鬼陵淼手捏着下巴，一脸欣赏的模样。“为谁卖命，就听谁的话嘛。”焉九辰答道，“让他走吧，他不会再回来了。”
鬼陵淼把门关上了。
焉九辰神情淡了一下，脸上又挂上了笑意：“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我知道，在你嘴里是撬不出什么东西的。”鬼陵淼笑了一笑，脱下了她的外衣，“让你背叛影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长老这是何意，我既已答应和你合作，就不会骗你。”焉九辰仍是笑着，但显然有些勉强。
“不想笑就别笑了，看着怪难受的。”鬼陵淼一步步向他走过去，“与其得到一本假的丹术，倒不如让你实实在在发挥用途的好。我早就说过，你这张脸，我喜欢很久了。影阁的大将，不知愿不愿意做我手下的一个男宠啊？”
焉九辰本能地向后退。
早知如此，在凉雨给他塞发夹的时候，他就该一把扔出去。这下好了，本来他没有什么顾虑，这下要考虑丢不丢人了。
“属下为难。”焉九辰咬着牙道，他也不在乎这一点脸面了，“我这身上，实在是伤的太重，难免会影响……”
“没事，我很喜欢看人吃痛的样子。”
焉九辰：……
另一边的茶韵儿：……
鬼陵淼一步步走近，焉九辰退到了床边，有些拘谨：“您不会，用完就扔吧？”“看我心情。”话音还未落，门外传来了一声撞击。鬼陵淼回过头，门外的身影似乎是在捂着鼻子，还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门：“云娘，你干吗锁门啊？”
“你这丫头进来怎么不敲门？”鬼陵淼幽怨地向门外看了一眼，一挥手，门被打开了。
倒也不是鬼陵淼故意的，就是她易容成云娘去看秦挽妖之时忘了变声。秦挽妖被鬼陵淼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云娘遭遇不测，鬼陵淼只好和她耐心解释，解释了半天，终于让秦挽妖知道了鬼陵淼就是云娘的这个事实。
鬼陵淼这一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到她秦挽妖一个人身上去了。
焉九辰则是完全被雷住了。秦挽妖见焉九辰也在云娘的房间里也顿住了。鬼陵淼轻轻笑了一声：“挽妖，你觉得他怎么样？”“什么？”秦挽妖完全没听懂。“送你了，留着伺候吧。”鬼陵淼意味深长地看了焉九辰一眼，“岁山最近有点小变动，等危险期过去了我再送你出去。这里都是凶尸，哪个调过去伺候你我都觉得不合适。这不，眼前有个现成的。”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向前走了两步塞到了秦挽妖的手里：“早晚都能伺候，要是不听话，和我说就行。他现在没有武功傍身，伤不了你。”秦挽妖看了一眼焉九辰。焉九辰扶在床柱上不想看她。
“这个房间大些，你刚来不适应，在这凑合两天。要找我，还是先前一样的方法。”鬼陵淼说着走了出去。
秦挽妖看向了那个盒子，一看脸一红，一把扔了出去：一块暖情香。焉九辰手抠着床柱，抿嘴笑了一下：“有什么事，你吩咐吧。”
秦挽妖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说，这都是意外，你会信吗？”
焉九辰耸耸肩：“你别太过分，我大概会信的。”
“额，其实也没事，云娘她，很好相处的。”秦挽妖注意到焉九辰的指甲，一愣，定住了。焉九辰叹了口气：“唉，这下我还真得求着你帮我了。”“你这手……”秦挽妖坐到了焉九辰旁边。
“小事。”轻描淡写。
“九辰，我刚才在想，其实你和云娘合作，也没有什么坏处。”秦挽妖最终犹犹豫豫道。焉九辰看着自己的手指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和大长老有交情，她不会伤害你。可我不一样，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一旦没了价值，就会马上被清理掉。”
秦挽妖眼睛亮了亮：“你是知道的，是吗？你放心，云娘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她会帮你的。”
焉九辰的心沉了一下，他没有多问什么，笑了笑：“妖儿，你还是不懂。鬼陵苏为什么一口咬定我知道丹术所在，逼我说出口？呵，是萧枫吧。他一直与我不睦，这次追杀令就是他一手调出来的。至于丹术，他现在已顶替了我在影阁的位置，阁主自会把丹术传于他。他既不想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无情无义，又想继续和鬼族合作，还不想放弃在影阁的地位，他就只能拿我做替死鬼。”
秦挽妖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焉九辰双手插在一起，仍旧笑着：“我要是一点用都没有，怕是就真的不用活了吧？”秦挽妖看着他，赶忙道：“不会，我护着你。云娘她听我的话的。”
“嗯。尊主对我有恩，我不会忘恩负义。但身处别人的屋檐下，我也不能做个废物。”焉九辰仰起头，下定决心似的，“妖儿，你去和云娘说吧，我不会暴露影阁藏匿丹术册子的地方，更不会告诉她如何施展丹术。但是，她有所需要丹术的地方，我会帮忙。”
茶韵儿坐在周围的一片荒石上，把她手里的发夹别在了头上，感受着身边愈来愈浓的阴气。一只蜘蛛爬上了她的鞋子，碎成了雪花。一只腐烂的手猛然破土而出，茶韵儿一蹬腿，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在她将要落地的定点上，“哗”的一声，一朵镜花张开了四散的鬼手，茶韵儿稳稳落下，那朵镜花结作了冰花。
“真是好身手。”声音先出，一团黑烟化作了鬼陵淼的身形。
“怎么看到我的？”
“这是我的领地，闯进来几个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四周无数的鬼手破土而出，映着镜花中间亮闪闪的镜片。茶韵儿感到有些晃眼，用手挡了一挡。“小丫头，之前交手，我感觉你实力不错，但是真可惜了。”鬼陵淼啧啧感叹道，“这次，安玥可是不在哦。”
“你都能收下焉九辰，为什么偏偏留不下我呢？”茶韵儿扫视了一眼四周，露出一丝胆怯。“要说实力，我也不比他差多少啊。”
“哈，他的经脉都被我封住，你以为我留他是要他为我卖命？”鬼陵淼笑道，身上几缕黑纱般的黑衣飘扬着，“真是，一个没看住，让狼妖又晋了一个五尾。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会，消失了。”
“你好大的胆子！”茶韵儿斥责道，“你觉得你杀了我，安玥会放过你？”
“我管呢。只要我们一直压着御灵和御武两界的实力，等我们真正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就没有人会阻止我们了。”话语中，鬼陵淼周身泛着黑气，埋在地里的镜花像是见到了鲜血一般兴奋起来，“三大妖皇没了帮手，挨个单打独斗……哈哈。”她一挥手，花镜离了身，齐刷刷冲向茶韵儿。
茶韵儿伸手一挥，“劈里啪啦”声音清脆，一团黑雾正于无数花镜中穿梭，一手躲避不及，花镜贴着手背飞过，一滴血液停留在空中，恍惚地被一支花镜划开，两片血液交汇之地，鬼陵淼那模糊的鬼脸像是冲速太快导致定格，茶韵儿眼神微微一变，周身瞬间火光冲天，一团巨大的火焰燃烧了半边天。鬼陵淼被这一瞬间的火浪逼退，遍地的镜花都化作了烧焦的鬼手，风一浮动，变作了灰烬。
鬼陵淼有些惊喜地看向火团里的人。
凉雨站在茶韵儿身前，两眼恰如两颗燃烧的火种，岁寒火光连天，横在了茶韵儿面前。
茶韵儿站在火团中央，她没有刻意使用妖力，却并不觉得高温难耐。她睫毛颤了颤，眼神里渗透着柔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凉雨。
“好强的妖火。很好，本来我只想要一颗妖丹，现在看来……凉少爷，你真是会给我惊喜啊。”鬼陵淼两手撑开，鬼火萦绕，遍地开满了血红的彼岸花。
凉雨手腕一旋，岁寒转到了他面前：“你想要，得有那个实力。”
凉雨的火势极其凶猛，完全不是虚张声势，鬼陵淼刚出手，险些直接化为灰烬。她躲闪着凉雨不断冲上前的火，留下间隙一股黑气便近了他的身，可惜岁寒并不是摆设，贴身护佑着，能近身的阴气本就是极少，岁寒一斩，便是一缕都不剩了。
茶韵儿用冰系妖术护着自己周身，呆在凉雨的小火圈里。凉雨练习火系法术绝对没有多久，原本在雾原的时候，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体内的能量，一直到她自暴身份，她都没有见过凉雨御火，就这么短短几天。她正困惑并感慨着，暗黑色的天空上突然飞过了一道能量波动。
“砰——”这一巨动把正在缠斗的凉雨和鬼陵淼顶了很远。一股寒气蔓延，鬼族无云的天上竟无端飘起了雪花。两人皆回头一看，茶韵儿和一个黑色的男子一同落地。偷袭没有成功，被茶韵儿挡下了。
那名男子浑身黑衣包裹，法力浮动引起的飓风让他黑衣翻飞，头发随意散落着，虽有些凌乱，但丝毫不缺压迫。额头正中间一个像羽毛又像柳条的黑色印记。
鬼族族长，鬼焱。
鬼陵苏紧随其后，踏在了鬼焱的左后方。
鬼陵淼见凉雨分神，一掌拍过去，留下这干净利索的一击，转眼站在了鬼焱的右后方。凉雨挥手间大量的火焰烧尽了那一团黑气，脚尖一颠上前，站在了茶韵儿旁边。
此时刹那分为了两大对峙场面。茶韵儿展开五尾，眼睛湛蓝，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凉雨手握岁寒，目光只盯着鬼焱。鬼族三人黑气笼罩，半面天不见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