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共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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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带着咸腥味冲入鼻腔，梦里那粘稠的血迹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心跳更加无规律地跳着。
傅倬衍觉得自己似乎在现实世界中也闻到了让人反胃的味道。
顾不上浑身的冷汗，傅倬衍连鞋子都没穿，径直跑下床。
“明涣！”傅倬衍匆匆下楼，他多希望明涣只是半夜起来喝了点水，多希望自己下楼就能找到人。
可整个屋子空得可怕，傅倬衍看不到除了自己之外半个人的踪影。
看着墙上的挂钟，还有一个小时，运送食材的船只即将到来。
傅倬衍心下一沉，明涣这些天的乖顺，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好逃跑？
一想到这里，傅倬衍那因为噩梦而发红的眼睛像是要滴血一般，更加通红。
转身往平时停靠船只的码头跑去，船只还没到，傅倬衍也没看到明涣的身影。
这一刻，傅倬衍的心更加慌张了。
如果明涣要离开，那必然是要在这里等着的。
这是唯一能出去的地方。
傅倬衍一步一步往后退，脑海中浮现出这两天明涣下午散步的路。
冷酷的海风如同刀割一般刮在傅倬衍的脸上，他没穿鞋，脚踩在沙子上，时不时因为跑太快看不清路而踩在石头上。
可脚底磨出血的痛并不比和明涣带给他的痛更痛。
“明涣！你要干什么？”傅倬衍平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被海风吹得凌乱不堪。
整个人因为没睡好，苍白又疲倦。
站在悬崖边上的明涣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此刻被冻得发青，眼底的青灰比起傅倬衍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接近黎明，傅倬衍喘着粗气，望着海面上的明月和悬崖尖尖上似乎风一吹就会坠落的明涣，无尽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开来。
“你要去哪里？”傅倬衍的声音哑得厉害，在呼啸得海风中显得格外微弱。
但明涣还是听见了。
他扯出一个惨白的笑来，“傅倬衍。”
“你说得对。”
“我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
“所以就算我想要离开你，我也无处可去。”
明涣的身子单薄得就像是一张纸片，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用最后一口气扯着嗓子吼。
“那能怎么办？”
“我们之间的阶级决定我永远不可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明涣的语气在这句话之后转了态度，不再那么歇斯底里，反倒像是忽然看开了。
“所以，我不打算逃走。”明涣缓缓放平嘴角，目光从傅倬衍的脸上移到海上那轮月亮上。
傅倬衍心头狠狠一跳，他快步上前，意识到了明涣是什么意思。
“过来明涣，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傅倬衍的声音抖得厉害。
明涣摇头，“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这么折磨下去，对谁都不好。”
“所以你就要去死吗？”傅倬衍怒吼，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可半点不敢再上前。
他每上前一步，明涣便往后退一步。
“你对得起姝姨吗？”傅倬衍忽然问。
明涣的身影顿了一下，很快又笑，“傅倬衍，我活着让你折磨，才是真的对不起我妈。”
“那也应该是我去死，不该是你。”傅倬衍哀求道。
见明涣站定在悬崖边上，傅倬衍心脏跳得飞快。
“求你了明涣，不做傻事好不好？”傅倬衍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无奈，“你想要离开，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天亮之后这里就会有补给船只过来。”
“只要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明涣没动，依旧望着海平面，眸光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和傅倬衍成了两个极端。
傅倬衍此刻神态疯魔，他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明涣站在陡峭坡顶的脚上。
或许只要明涣往前移动一步，就会掉到海水里边。
这一刻，傅倬衍连呼吸都放得格外轻微。
“明涣，你还有工作室，还有苏样，还有很多粉丝，就算不为了我，也求你想想其他人好不好？”傅倬衍再次恳求。
这次明涣回答了，可却是将利刃刺向傅倬衍的心脏。
“他们不需要我，像你说的那样，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明涣说。
他背对着傅倬衍，在黎明的光洒下来的时候，就好像即将消失的雾气。
听到这话的时候，傅倬衍心中还尚存侥幸。
可明涣下一句话却直直往他心窝上捅。
“可是傅倬衍，你也不要我了。”明涣凄然一笑，“所以我一无所有了。”
说着，明涣便抬起了脚。
“不——”
傅倬衍这辈子就没跑过这么快，伴随着冷冽的海风，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和肺部像是被寒冰刷洗了一遍，一股又一股的血腥味往上涌。
“咚！”
不过好在，傅倬衍紧紧地抓住了明涣这片落叶。
两人从坡上滚了下来。
傅倬衍的手护着明涣的脑袋，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不顾明涣是否疼痛，像是要将人活活勒死，再将血肉揉进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傅倬衍当真是恨极了明涣。
滚到坡下，傅倬衍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可都比不上心脏上明涣以死相逼扎下的刀。
刚一稳下来，傅倬衍便翻身起来压在明涣身上。
被冻得僵硬的大手一把卡住明涣的喉咙，赤红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明涣苍白到透明的脸。
手上的力度不断收紧，明涣的脸渐渐因为缺氧而染上红色。
傅倬衍的气管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暴怒至极的野兽即将撕碎眼前的猎物。
“明涣，你想死。”傅倬衍咬着后槽牙，几乎要咬出血来，“你不如先杀了我，再去死。”
“不。”傅倬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明涣本能地开始挣扎，连眼球都开始上翻。
“你还是杀了我吧。”
说完，傅倬衍像是卸去了所有的力气，放开了掐着明涣的手，整个人摊倒在明涣身上。
“咳咳咳咳咳！”
得到空气的明涣猛然大吸了口气，像是快要从眼眶里冒出来的眼珠涣散了几秒，身体便开始颤抖。
嗓子里满是带着沙子和海风味的空气。
明涣咳嗽得止不住，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落下来。
眼前冒出金星，阵阵出现的黑暗却让他觉得轻松痛快。
离死亡那么近，离傅倬衍赋予的死亡那么近，明涣却病态地感受到了快感。
“傅倬衍。”明涣的嗓子沙哑得发不出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
傅倬衍伏在他身上，脑袋搭在明涣的肩膀上。
在明涣咳嗽的时候，傅倬衍的胸腔还能感受到明涣胸腔有力的震动。
苦涩在心里蔓延，灭顶的绝望将傅倬衍淹没。
可明涣滚烫的呼吸和起伏不定的躯体却给了傅倬衍满满的安全感。
此刻两人身下是湿漉漉的沙滩，身上满是沙砾和枯叶，天上是若隐若现的月亮。
他们感受着彼此肌肉和脉搏的跳动。
傅倬衍悲哀地想，要是在这一刻，他们共同死去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