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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序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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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章

(四)

杨铁山上午请完了明天来主持拜佛、祈福仪式的喇嘛后中午转到了他的姐姐姐夫家吃了午饭。这是个大家庭,一共有六个孩子两位老人,加上姐夫还没过门的小妹妹,乱哄哄地围坐在一起吃着糍粑。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昨天丹巴家的羊还饿死了一只呢。”姐夫错松尼玛边抽烟边告诉杨铁山。一旁的四个外甥女中的两个年少的女孩正争着往杨铁山背上爬,两个比杨海年龄大的外甥、小伙子顿巴尼玛和松巴尼玛已经长得瘦高结实,开始和姐夫错松尼玛一样默默地抽着烟,搓着粗糙的大手。

“是啊,幸亏我们去年秋天准备得充分。”杨铁山心不在焉地答着,眼睛却一直透过半卷的棉布门帘向外看着毡房外的那块黑色的石头。“姐夫姐姐,我早点回去了,别忘了明天一早带上全家来吧。”他有些心神不定。

这时候他看见覆盖着积雪的草原尽头有一个黑点好像正急驰而来,杨铁山心头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杨铁山掀开半卷的门帘向毡房外走去,陡然带起的紧张情绪也传导给毡房里的其他人。杨铁山的姐夫错松尼玛和两个年长的儿子紧跟着杨铁山走了出来,杨铁山则一边盯着那飞驰而来的黑点,一边紧张地弯下了腰。

那黑点越来越近,一个十二三岁的牧民男孩猛烈地抽打着黑马向他们急速奔来。在离他们尚有十余米时,那男孩便已从马背挺起身板,一边吆喝着骏马一边大声地喊着:

“杨叔叔,杨叔叔。你家出事了,我阿爸叫我来告诉你。”

“亚格拉,你个兔崽子,慢慢说。”杨铁山大声喝道,声音中带着惊恐和慌乱。

“杨叔叔,”那少年未待马停便已从马背上腾空而下,他跑到杨铁山面前结结巴巴地告诉杨铁山,“你家铁穆尔和卓玛丢、丢了,我阿爸说可能是被外地人带、带走了。杨海哥去追了。我阿爸让我来找你和错松叔叔。我阿爸他说让你们赶快回去。”

“亚格拉,告诉我那外地人向哪个方向去了。快点告诉我!”杨铁山瞬间满脸胀得通红,他一边拖着前来报信的孩子一边向毡房外拴着的枣红马跑去。

“我阿爸说他们可能是向垭口去了,我阿爸说他们一定会向八字墩方向去。”

杨铁山一把甩开亚格拉,解开缰绳翻身跃上马背而去,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两眼胀得通红。那枣红马仿佛也感受到不安,奋力扬起了四蹄……

杨铁山策马奔出了几里地后才慢慢地冷静下来。“杨铁山,你个笨蛋,冷静下来,不要急,这样会跑死马。”他慢慢地降低了速度,开始思考。这时,他听见背后有人在高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回头望去,错松尼玛和两个成年儿子顿巴尼玛和松巴尼玛带着弓箭正急急追来。

杨海和丹珠卓玛从远山带着夹到的兔子回到毡房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他们还未到毡房就远远地看到丹珠卓玛的阿爸托鄂什正搀扶着杨海的奶奶,奶奶正撕心裂肺地哭着:

“我的铁穆尔、卓玛,快回来呀!我的铁穆尔、卓玛……”

看见杨海回来了,托鄂什立刻将他知道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杨海。“快去找你阿爸,你家的铁穆尔、卓玛丢了,你后妈这样说。我想应该是被两个外地人骗走了,我听到你家的狗不停地叫,我就赶来了。我来了就看见你奶奶这样了,问你后妈她说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我一解开你家的狗它就朝那个方向追去了。杨海,叔叔的身体不好,快去叫你阿爸。”

“什么时候发现的托鄂什叔叔?”

“应该是一个小时前。”

“小子,快去把我的铁穆尔、卓玛找回来,快去啊,他们被坏人骗走了……”奶奶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杨海一声不吭转身进毡房拿了弓箭,立刻上马朝狗追的方向奔去。他的身后传来了托鄂什的高喊声:

“杨海你要小心啊!卓玛你给我回来,卓玛你给我回来……”

杨海和丹珠卓玛纵马奔驰,覆盖着积雪的草地疾速向后退去。

杨海和丹珠卓玛翻过了前方的山岭,沿着冰水河快速向前搜索。几个小时过去了,下午时分的阳光苍白无力地照着尚未解冻的冰河,岸边低矮的灌木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只乌鸦嘎嘎叫着从一棵柳树枝飞到另一棵柳树枝,马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杨海和丹珠卓玛沿着冰水河又向前搜索了几里路,在一个河流拐弯处的石滩上,杨海发现了他们家的黑色牧羊犬“土墩”。黑狗被刺穿了胸膛,地上十几米处拖着血痕,显示出它在死前挣扎着爬行的痕迹。这块地上脚印凌乱,狗的眼睛大睁着,吐血的狗嘴中仍留着撕扯下来的布条。杨海和丹珠下马后摸了一下“土墩”的身体,仍有体温。

“丹珠跟我来,我们翻过山梁,抄近路追。”杨海猛地大喊一声,蹲在死去的黑色牧羊犬“土墩”旁发呆的丹珠卓玛立刻翻身上马,跟着杨海向山梁上跑去,她的手里紧紧攥着牧羊犬“土墩”脖子上的红绳。

杨铁山和姐夫错松尼玛以及两个儿子顿巴尼玛、松巴尼玛沿着冰水河向前追了几个小时后停了下来,他看见了杨海挂在一棵柳树上的皮帽。

“这是杨海给我的指引。”杨铁山摘下皮帽闻了闻,帽子里面的汗味还新鲜,显示杨海走开的时间不会太久。

“他在这里留下帽子,噢,我明白了。”杨铁山观察了一下地下的马蹄印转头对错松尼玛说,“这里是河流转弯处,杨海是在告诉我他沿着河北岸追,让我们跨过河从南岸追。”

“小子聪明。不过我想我们应离开河翻过这座山直接去八字墩堵。”错松尼玛思索着说道。

“姐夫说得对,但愿我们能在天黑前赶到八字墩。”

他们四人立刻翻身下马,牵着马小心踏上冰面向河对岸走去。结冰的河面像一面镜子,人马走在上面冰面嘎吱作响。冬日的阳光在冰面上反射出七彩炫光,使他们有些睁不开眼睛。他们尽量相隔出一定距离,以保证安全。人马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皮袄里面的粗布衣。

当杨铁山等四人翻过两道山梁终于登上八字墩时,已经是傍晚,夕阳有气无力地挂在西边山梁上,朔风烈烈。从八字墩上看下去,那条冰水河宛如一条银色的哈达,哈达的褶皱处,一片褐色浅石滩上稀稀疏疏地长着一大片低矮的红柳树,那就是红柳滩。

他们立刻下山向红柳滩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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