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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道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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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逐渐成了墨蓝色,周遭的人潮逐渐散尽,谢子婴发了一路的呆,再回神时,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步入长安城的中心街道,两侧的灯笼正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

这时,忽然有人往他肩上拍了一下。

谢子婴一回头,就见陆岳轻笑道:“怎么了,跟失了魂似的?”

陆岳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脸上和衣物上都蹭了不少泥,模样有些狼狈,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份出尘的气质。

据说陆家家风极严,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谢子婴从不会去他家,他俩见面几乎都是在刘旻家。

他本还打算试着去找刘旻,没想到这家伙就这么送上门来了,谢子婴便轻哼道:“你又逃出来了?”

陆岳不以为然道:“哪有?长安街如此喧嚣之地,老夫自然要来凑一番热闹,也不枉了此生。”

谢子婴眼角余光扫一眼只剩下三两行人的街道,问道:“热闹?”

陆岳懒得理他鸡汤里挑骨头,冲他笑道:“看你这样子,谁招惹你了?不会又是陶晋那王八蛋吧?”

谢子婴不答,他便道:“不说也罢,禅儿,走,喝酒,去不去?”

谢子婴本意是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却是道:“好,我要你第一次骗我喝的那种酒?”

陆岳一手勾过谢子婴的脖子,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走到一起了,陆岳道:“原来你知道我是骗你的?”

谢子婴“嗯”一声就无话了,陆岳抱怨了几句,又道:“那是三十年的烈酒!”

谢子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想喝?”陆岳道:“来,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谢子婴打开了陆岳的爪子,只道:“没什么,你走不走?”

陆岳“咦”了一声,只好跟上去了,但他还是觉得谢子婴怪怪的,却说不清哪儿不对劲。

去的时候陆岳背着谢子婴跟伙计说“拿不怎么醉人、也不伤身的酒”,谢子婴找他的时候听到了,但也没说什么,就默认了。毕竟他刚有过伤,还没好齐整就喝烈酒,不想活了吗?

酒坛被伙计端上来,陆岳还在和伙计搭话着,猝不及防就见谢兔崽子很熟练地扫过酒坛子,开始给自己倒酒,陆岳一时抽风,抽空打掉了他的杯子,“你还真喝?我让你来,是让你看我喝的。”

谢子婴重新倒了一杯,“又不是烈酒,只喝一点。”然后在陆岳震惊的神情中一饮而尽,喝完了那兔崽子还打算继续倒。

陆岳大概是心虚,也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他倒酒喝。

谢子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岳,道:“你抽风了?”

陆岳道:“你从前不是一杯倒吗,我可不信是烈酒的问题。”

谢子婴沉默了半晌,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笑着开口道:“酒量是会变的,就像人一样,何况你这酒又不烈。”

陆岳这回明显察觉到谢子婴不对劲了,便准备转移话题,一开口却道:“子婴,你少喝点,真怕你哪天上当,我有个事要跟你说清楚——你知不知道你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还有一件事,你这久居深闺的谢大公子肯定没听说了。”

谢子婴瞥他一声,表示他有话赶紧废,陆岳想了想,才不疾不徐地道:“我不知道你和洛子规的关系有多深,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洛子规这人……”

谢子婴当即打断了,轻声道:“陆岳,我也不知道你对子规有什么偏见,你们明明素不相识,但他也是我朋友,你别老说他。”

陆岳思索了片刻,道:“那我说重点吧。”

见谢子婴没搭话,又在倒酒,陆岳便一本正经道:“你出事以后,陶晋发疯了似的在大街小巷贴满了缉拿令,听说温谨之子温近思回来了,”见谢子婴没反应,他又道:“危言耸听而已,十多年前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主要是洛子规失踪了,你知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谢子婴拿酒杯的手指蓦地动弹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下来,在酒水的刺激下,他头脑晕沉沉的,却还等着陆岳的下文。

陆岳道:“洛子规确实失踪了。我让你留心他,并非那个意思,只是陶晋之事才出,他就失踪了,怎么会那么巧呢?过几天就是公试日了,他还考不考?子婴,我知道你没那么莽撞,做事也懂得考量,陶晋之事定有蹊跷,但你得实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子婴眼眸一沉,幽幽打断道:“没有蹊跷,是我想还子规人情。”

陆岳显然有些震惊,道:“你又还人情?人情这种东西根本没几个人在意,你怎么还那么死心眼?”

“不是……”谢子婴又自顾自地喝酒,陆岳看不下去,伸手去抢他的酒杯,同时他手一软,酒杯没来得及拿稳,陆岳也没有及时抓住,那酒杯就当空落地,壮了烈。

空灵的碎响唤回了谢子婴的思绪,好容易撑着桌子站起来,却又是一歪,要往桌子上倒去,陆岳连忙扶住他,“子婴,你告诉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若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

等到陆岳扶稳了,谢子婴又推开他,稳住身形朝门外走去,口中嘟哝着两个字,“随便。”

怎么办,能怎么办?那么累,他每次助人必帮倒忙,还能插手什么?

谢子婴忽然想起了从前谢文诚告诫过他的话:

人总要亲身吃过苦头才会长记性,否则任你说得天花乱坠,照样左耳进右耳出,日累耳朵生茧,谁愿意听那些倒背如流的人生大道?等到栽跟头那天糊了一脸血泥,才怀一丝敬畏,继续自以为是地哭着说:原来长辈们说的在理。

谢子婴意识模模糊糊,临走之前,不假思索又扔下几句,“人情这东西你不在意,总有人会在意,不是所有人心里面想的都跟你一样,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但本来也没想做君子,你知道的,我从不欠别人什么。”

陆岳正想开口反驳,谢子婴有些醉了,又打断道:“我这些朋友里,只有你懂得理解人,在你这里没有欠人情一说,所以我乐意为你两肋插刀,可是你也要明白,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道:“我要去幽州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要好好的,也谢谢你,若他日我得势,定不会相忘。”

陆岳这回没话说了,还愣在了原地,谢子婴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谢子婴在冷涩的寒风中行尸走肉般游荡着,四周早已没了行人,不知不觉间就晃到了城外,他忽然间一顿步,抬起头来。

城外不远处,谢流玉候在一辆马车旁边,此刻正冲他招手,怕他听不到,便大喊了一声,“子婴?”

谢子婴步履晃晃悠悠地来到他面前,心一横,却是无奈道:“对不起流玉,子规失踪了,我得回去找他,否则放心不下。我不是伟人,也不是想装伟人,更不是什么救世主,这天地没了我还是一个样,可你应该懂的,这是我欠他的,就让我再还他这一个人情行吗?”

他开始虽想着不能再插手了,但人情二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又忍不住选择了还人情。

谢流玉一怔,虽清楚谢子婴是不会听进去的,却依旧道:“那你有想过他去哪儿了,你要怎样找他,或者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撑得住吗?”

谢子婴轻轻摇头,什么话也不说,意思却很明显了。

谢流玉一想,点头道:“好,我向来尊重你的选择。”

谢子婴欣慰一笑,低声道了声“再见”,便转身想走。

却在他迈步的一瞬间,谢流玉忽然上前一手刀打在他肩颈,待他晕过去后,又稳稳地接住他,无奈道:“对不起啊子婴,我也得破例一回……说来今早遇到太子殿下了。”

与此同时,娼馆外。

醉得一塌糊涂的青年被几个汉子毫不留情扔了出来,他在地面滚了几遭,却没什么反应,仍旧醉醺醺地咕哝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

有个汉子往他身上踢了一脚,又唾了一口,骂道:“都说巧儿卖艺不卖身,还死皮赖脸地想占她便宜,呸,太尉义子怎么了,坏了规矩照样给老子滚蛋,什么玩意儿!”

说罢又将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向了他。

陶晋被冷水一刺激,浑身打了个寒战,但人还是懵的,仰躺着呆了呆,等到反应过来时,入眼已经是满满的人脸。

他似回神了,一骨碌爬坐起来,围在周遭的众人也随之退开了些。

跟出来的青衣少女怯生生地往外看了一眼,瞥见陶晋的惨样,多少有点心悸,但下一刻,她便跟陶晋对了视线,后者也是一愣。

骂人的汉子还以为陶晋起了歹心,又想一脚踹去,陶晋却忽然瞪向他,冷着口气道:“你再敢碰我试试,明日我定要你一家老小的狗命!”

话语中带着某种威慑力,汉子到底被吓着了,终究不敢下那一脚,碍于面子,只得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才退开。

陶晋不慌不忙地爬起来,然后抱着受伤的左臂,抬眼看向那少女,见少女惊吓地往汉子们背后躲,他便冷笑一声,嘲讽道:“凭你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少女小脸白一阵红一阵的,陶晋却不再看她,径直转身离开了,同时周围人纷纷给他让了路。

但陶晋没走出几步,又被十来个汉子堵了去路,他稍微有些畏惧,但还是装出一派从容,停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走上前的谢文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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