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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冷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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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婴脸色愈发惨白,细密的汗水顺着额角落下,他感觉说话太累了,便一声没吭地听着。

谢文诚没看出谢子婴的异常,便蹙眉道:“流玉,你让开。”

一旁的侍者想过来拉开谢流玉,谁知谢流玉心一横,竟低吼了一句,“滚开!”

谢文诚可能没料到谢流玉会突然这样,便再次皱眉道:“流玉你出去!”

谢子婴强忍着不适,虚弱地开口道:“谢流玉,你让开。”

谢流玉冷哼道:“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

谢子婴感觉到指尖在微微颤抖,忽然回想起那年冬天,任思齐也是这样拼命护着他,只是他那时候没用,还害了任思齐一辈子。

谢子婴最终没想让谁替他挡灾,拼尽全力掀开了谢流玉。

然而谢文诚这一鞭并没有打中他,因为谢流玉敏捷地闪身挡在了他身前,生生替他受了这一鞭。

谢子婴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影像又变得模糊了。

谢子婴抬首轻唤了一声“爹”,话音中夹杂着些许叹息,“从前我以为只要我比别人优秀,您就会正眼看我一回,我以为只要我拿了文魁,您也会像寻常人家父母一样夸我半句。同样是世家子弟,为何别人受了欺负还能仗父亲的势打回去,而我自小受尽委屈,却未敢告爹娘半句!?”

“有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您从护城河里捡来的?!”

谢文诚于心不忍,却只是对谢流玉道:“流玉,带他回去吧。”

谢子婴眼眶发红了,没忍住内心的酸楚,再次道:“我很想问一句,若在这个家里我是多余的,那您又为何要容忍我这么多年??”

谢文诚蹙眉道:“你又胡说什么?”

谢子婴忽而笑了笑,满腹都是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多如重山压顶,让他喘不过气来。

谢子婴压抑着情绪,继续道:“若非您背负奸臣之名,孩儿少时又怎会为人打骂凌\/辱,却步步忍让未曾还过手?那时您骂孩儿懦弱,后来孩儿还手了,也不过是为保护亲近之人,您却说孩儿这个性子总有一日会惹上事端——您真是料事如神啊,孩儿如今惹祸的确堪比家常便饭!”

谢文诚铁青着脸色,愣是将那句犹豫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若你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那便滚出去!”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劈得谢子婴一愣一愣的,他半晌后才磕磕巴巴地道:“对,对……我……是我……”

谢子婴结巴了半晌,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咬紧牙关抓紧谢流玉的胳膊,艰难地想要站起身。

谢流玉连忙扶他起来。

谢文诚皱眉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谢子婴没回答他,而是站稳了,问谢流玉:“流玉,你怕不怕我爹?”

谢流玉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连连摇头。

谢子婴欣慰地笑了一下,“走。”

谢文诚也不知是急了还是气的,眼眸深处竟出现了强烈的不忍。

谢流玉则背对着谢文诚道:“丞相,对不起。”

谢子婴隐在袖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走路时双腿也发抖得厉害,眼前再次出现了重影。

若非被谢流玉扶稳了,他可能下一刻就会栽倒。

彼时,他看到迎面走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几乎要跟他撞到一起,幸而被谢流玉拉了一把。

谢子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谢文诚问道:“你来干什么?”

若说方才谢子婴还能勉强站稳,这时却是踉跄了一步,脑中嗡嗡作响,紧接着耳畔响起了谢余真的声音,“爹,他怎么了?”

谢子婴抓紧谢流玉的胳膊,闷声道:“走。”

谢流玉没唤谢余真“二公子”,一心扶着他往前走。

谁知谢余真却故意拦在了他面前,笑得一脸天真,“哥,你要去哪儿?”

谢子婴面无表情道:“滚开。”

谢余真却故意拦住了他的去路,道:“任思齐呢,他怎么不在?我听说他前些日子被推了一把,又旧病复发了,为什么呀?”

谢文诚觉察了不对,忙出声道:“余真,回你房间!”

谢余真抱怨道:“爹,我又没说什么。听说任思齐性子和善,从不招惹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推了?”

谢子婴忍无可忍,一把掀开了谢流玉,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抬脚对着谢余真就是一踹。

哪知谢余真早已料到,不但轻易躲开了,还反手推了他一把。

谢子婴倒退了好几步,后背猛地磕到了桌子角,茶杯也晃悠悠地掉下来,眨眼间成了一地碎片。

谢文诚终于怒喝了一声,“谢余真!你干什么!?”

谢流玉慌忙想去扶谢子婴,被后者推开手后,也没好气道:“二公子,公子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二公子难道不觉得此举有违孝悌么?!而况公子身上还有伤,你作为……”

“你闭嘴!他有伤与我何干,他这不是活该么?”谢余真打断道:“你不过是青云派余孽,也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谢家冒死收留你,不是为了让你忠心这么一个主子!忘恩负义的东西!”

平时谢文诚对谢余真格外的纵容,口气向来是温和的,这会听了他这番鬼话,便厉声道:“谢余真,你给我滚回去!”

谢流玉则低下了头,眼底的卑微也随之显现了,“二公子,我是不知感恩,但在丞相府还算尽心尽力,对不住了!”

谢流玉又想将谢子婴扶起来,谁知后者却躲开了。

谢子婴道:“谢余真,你真令我恶心!说别人忘恩负义,你贼喊捉贼也别带上流玉!你定是忘了,当初若非思齐,你……”

“又是任思齐,”谢余真听不下去了,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头,“哥,这种时候了,你为何还惦记任思齐呢?你怎么能吃里扒外,我才是你弟弟呀!当年你为了任思齐,不惜扔下我一个任由众人耻笑,他分明是爹的仇人之子,你帮他又算什么!?”

谢子婴微微闭眼,吐出一口气,再睁眼看谢余真时,满眼的失望之色,他有气无力地道:“是啊,思齐当初不该救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谢余真:“你!”

谢子婴轻声道:“你可能是忘了当初怎么进的太学!怎么,没有我你进不去孔铭了?谢余真啊谢余真,若你当初不曾忘恩负义,我定会尽力助你考入孔铭,我就问问,你现在后悔了么?!”

谢乘真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情绪一时翻涌上来,便咆哮道:“你闭嘴!你究竟要抓住这件事不放多久?你非要提得全天下都知道是吗!?若早知今日,我当初绝不会要你的文章!就你厉害,不也在孔铭垫底吗!?谢禅,你在装什么啊!?”

“我在装什么?”谢子婴听不下去了,有气无力地呵斥道:“从你将思齐反手推下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人命是什么?你何曾想过思齐是为救你才被你推下去的?”

谢子婴痛心疾首道:“现在思齐落下风寒症,治不好了啊!谢余真,你忘恩负义,还要我这个哥哥替你还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你怎么配啊!?”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谢流玉连忙拍拍他的后背,想给他顺气,道:“好了好了,别说了。”

谢文诚听他俩吵了半晌,只感到一阵头疼,这俩人都纵容得有点过,谢余真身子不好,也不能真揍他,奈何他就是不听话,便怒斥道:“都吵够了没有?!”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谢文诚便看向谢余真问道:“余真,你当初怎么进的太学?!”

谢余真却无视谢文诚,又恶狠狠对谢子婴道:“你若是觉得恶心,那你就自己滚啊!”

这回好,谢子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手指不知怎的就触到了地上的碎片,谢子婴不假思索,抓起一块碎片就想往谢余真身上扔。

谢文诚看见了,着急道:“子婴!”

然而谢子婴的手顿了半空,碎片顺着掌心滑落到地上,他的手也随之垂了下去。

这是亲弟弟,他下不了手。

谢余真去了不依不饶了,“你想杀我?你居然想杀我,谢禅,你是我亲兄长呀!!”

谢文诚眼看着三个至亲的晚辈上演的闹剧,头疼道:“谢余真,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

谢余真不满道:“爹!他想杀我!”

谢文诚却不耐烦地吼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滚回去!”

谢余真只好闭嘴了,又冷哼一声,这才甩袖离去。

耳畔的声音杂乱无章,形成各式各样的噪音挥之不去,心烦之际,谢子婴忽然想: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谢子婴的目光空洞,指尖又碰到了地上的碎片,还听到谢文诚叹息道:“子婴,我要拿你怎么办?”

谢子婴心里愈发感到悲哀,仿佛一切事物都失去了意义,指尖竟无意识捏住了一块茶杯碎片,他突然一把推开了谢流玉,抓住碎片就要往喉咙处划。

谢流玉那一刻脸色都白了,谢文诚也吓得愣在了原地。

还好谢子婴没下去手,最终还是顿住了,谢文诚眼疾手快地打掉了那块碎片,哪怕碎片划破了手掌也不在乎。

谢文诚见谢子婴的目光近乎呆滞,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忍心骂出口了。

谢子婴还记得,那一刻,无尽的不甘充斥了整个肺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手更是无论如何落不下去。

因为他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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