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训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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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诚微怒道:“我让你离他远点,你倒好,成日与他玩在一起,还掰不开扯不断了?”
谢子婴无奈道:“爹,您不能因为对任大人有偏见,就一道概全了思齐,再说任大人为人君子,在世也落得一身雅望,明明是爹您……”
“雅望?”谢文诚冷笑着打断道:“先王畏民,因其有善而世人立誉,然则有过,世人立毁!”
“世人的誉毁全在他们所见之处评价,以己度人,还不知其真相就事事传道,庸人!我倒问你,我谢家家规是什么?你全给忘了是吧?”
谢子婴起先还有些生气,但听到那人是任思齐后,气便消了个干干净净。
任思齐定是逼不得已才拿出来的,否则以他的脾性,知道自己会不高兴,绝无可能这么做。
只是秘密被捅破于青天白日之下,他心里难免还是不太舒服。
谢子婴在“憋屈”和“没什么大不了”之间辗转片刻,才扬声念道:“出门在外,事不关己,勿看,勿听,勿多言!”
谢文诚蹙眉道:“还有呢?”
谢子婴瞄他一眼,继续念叨:“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谢文诚突然冷笑一声。
谢子婴就有点慌:“没错啊……”
谢文诚还欲斥责他几句,可惜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陈幽若的声音打断了,只听她淡淡地唤了一声,“谢文诚。”
谢子婴心里谢天又谢地,假装若无其事地将那叠纸塞进衣袖,转身又变得乖巧无比,“娘亲!”
陈幽若看向他时,眼眸总算柔和了些许,她对谢文诚道:“若你心里不痛快,尽管找别人发泄,别拿子婴开刀。”
谢文诚愣是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幽若,你怎么来了?”
陈幽若却讥讽道:“我若没来这里,你是不是准备把你亲儿子揍个半死?”
谢文诚方才嚣张的气焰瞬间下去了,这会儿口气淡淡的,还有些妥协的意味,“我没这么想过……”
陈幽若也没想给他机会狡辩,字字珠玑道:“你有脾气对着子婴发,昨晚余真又在太学闯祸了,怎么不见你骂他一句?”
谢文诚无奈道:“余真有分寸,比这臭小子乖多了。”
陈幽若却冷笑一声,“我家子婴能连着两次考上孔铭,你看你儿子,六艺考试门门落底,三年前就没考上,今年能否考进去还未知,这就是他的分寸?”
“……”
谢文诚憋了满满的话,似在陈幽若面前也不大会表达,只好软了口气道:“幽若,余真三年前还小。”
“那子婴呢?他与子婴一般年纪,子婴难道不小?你若是……”她想起什么似的,又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竟瞬间变得沉默了。
谢文诚温声道:“你是知道的,子婴跟余真不一样。”
陈幽若眉头一紧,抬眼看向谢文诚时,神色又冷了几分,两人间伺机而动的小火苗正往不好的势头上蹿。
谢子婴暗叫不好,慌忙插话道:“娘亲,我们回去吧。”
陈幽若偏头看向谢子婴,眸光又柔和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道:“谢文诚,若你真的连妻儿都不顾了,我便带子婴离开,定不再碍你的眼。”
谢文诚:“……”
谢文诚明明很想说些什么挽回,可话到了嘴边又开不了口,最终只能选择了沉默。
陈幽若转身就走,谢子婴弱弱地瞄谢文诚一眼,估摸着他也没空搭理自己,便默默地跟了出去。
少时听府里人说过,谢文诚夫妇的关系是自青云派灭门后不久冷淡下来的。据说是青云派被朝廷灭门,就是谢文诚联名百官上奏的。
时隔十六年,原因为何不得而知,唯一清楚的是,他们二人已分居多年,若非陈幽若不肯回娘家,又担心谢文诚纳妾冷落谢子婴,可能早就搬出相府了。
陈幽若的脚步加快了许多,走动时还掀起一阵微风。
谢子婴跟了上去,试探地问道:“娘亲,您生气了?”
陈幽若没吭声。
谢子婴心底感到愧疚,只好道:“娘亲,我不撒娇,您回头看看我呀。”
陈幽若当即顿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叹了口气,对他道:“子婴,你爹的话偶尔是有些难以接受,但他的初衷定是为了你好,你多少听一点,若实在听不下去,还有我替你顶着。”
谢子婴道:“我爹不会真的同我计较。”
陈幽若苦笑一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谢子婴还是不放心,又问道:“您没事吧?”
“无碍,快回房吧。”
……
谢子婴回房间时,谢流玉已在房外等许久了,看到他平安归来,一时还有些惊讶,便迎了上来,“公子,丞相没骂你?”
谢子婴摇了摇头,将谢流玉引进去,“有我娘在,他骂不了几句。你怎么不进去,外面多冷啊。”
谢流玉松了口气,只道:“没事就好。”
谢子婴进屋倒了杯茶递给他,又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了么?”
“有,”谢流玉没有推拒,接过去抿了口茶,才道:“今早就想告诉你了,但见你火急火燎的像有什么急事,就没来得及说。”
“我打听到的并不多,有一部分是真的,也有一部分是传言,不知道可不可信。”
谢子婴:“嗯?”
“我去了广阳谢府原址,是邻里有个老人跟我说的,他说任大人与丞相两家原来只有一墙之隔,由于丞相打小是孤儿,任家很照顾他,他们应该算是一起长大的。”
谢子婴欣喜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后来任大人世袭奉常一职离开了幽州,而丞相也被推举为广阳郡守,他们见面就很少了。”
“两年后,任大人受文帝所托去求温掌门相助齐方,便在广阳待了一个多月,再后来任大人便随文帝去了临关,丞相也是那时接到圣旨赶往长安就职。”
“之后一年,任大人又回了一趟广阳,可还没住几日就搬走了,往后就再也没人听过他们的事了。”
谢子婴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
谢流玉欲言又止半晌,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任大人的,还可能跟丞相与他反目有关,但只是传言,我找了很多人问过,只有一位老人家肯告诉我。”
“什么?”
“青云派少主温谨当年战死沙场后,任大人相继回了广阳,然而他那几日状态却不对劲,整日不吃不喝不睡、像是得了癔症,那时军中和青云派就有不少人在传——说是任大人害死了温谨。”
谢子婴皱眉道:“那怎么可能?”
谢流玉神情严肃地道:“问题在于,他说任大人并没有矢口否认,文帝还严令所有人不得再传,强行将传言压了下去。”
谢子婴眉头紧蹙,“传言多是假的,以讹传讹罢了,倒不必理会。”
谢子婴再次陷入了沉思。
谢流玉则疑惑道:“青云派是为朝廷灭门,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早已无人再提,公子为何突然想到查这些事?”
谢子婴却答非所问:“我方才可能遇到温近思了。”
“小少主!?”谢流玉表情很震惊,他又急忙问:“他在哪?”
谢子婴道:“他说他叫温昱,还会奇门遁甲,我此前从未见过他,所以不太确定。”
“你怎么遇上他的,还能找到他么?”
谢子婴:“我忘了问他住哪。”
谢流玉:“……”
谢子婴又道:“我想去一趟幽州。”
谢流玉不得已放弃了寻找温昱的想法,附和道:“这样也好,丞相他……”
他又不说了,好在谢子婴没在意,还没心没肺道:“多谢,你先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哦。”
待谢流玉离开后,他立马进屋将枕头塞进被子里,遂避开侍从,悄摸翻墙出去了。
哪怕心知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也得去看一眼任思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