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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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当野火通过侦察兵知道，大量的日本兵，伪军，老百姓已经冲出城门之后，他命令停止炮击，派出三旅的一个团的士兵，翻过在炮击中崩塌的城墙，进城去收复包头。
可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了。
首先，他没有想到的是日本陆航的疯狂，或者其实不是日本陆航，而是过来增援北方战场的鬼子海军航空兵。
侦察机返航后，三点半钟，就在城内枪声响起一片的时候，日本海军航空兵的战斗机到了。
他们分为三个波次，第一个波次是十架，他们被告知对方拥有高射机枪，所以这十架飞机根本不进行俯冲攻击，他们在三千米快速穿越过大炮阵地，投下了一大片二十公斤装药的航空炸弹。
这些海军航空兵的技术极其娴熟，这样的高度，在计算完落差和风速以后，从三千米投弹，居然能将一百枚航空炸弹中的百分之三十，覆盖在炮兵阵地上。就是这三十枚二十公斤装药的炸弹，在炮兵阵地上掀起一道血肉长廊。将三门152大炮，一个弹药阵地前置储备点，八十九名士兵，炸成了血沫和飞灰。
三千米的战斗机，小的就像米粒，加上这些飞机根本就不盘旋，它们只是快速飞过，在很远的地方就投弹，炸弹会利用惯性下落，然后飞机会迅速返航。
防空机枪在无助的咆哮，这样的高度和距离它们的攻击，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人们开始抢救的时候，第二波攻击到了，这次还是十架战斗机，他们飞向阵地的右边，然后做了一次转向，在三千米高度，他们沿着炮兵阵地部署的直线，再次扔下来一百枚航空炸弹，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精准，
野火无法计算，他只听到绵延不绝的爆炸声，只看到大炮被轰成零件，飞舞在天空上，阵地上全是惨叫，高射机枪全部在怒吼，最终很幸运的打下一架敌机，向着东面坠落而去。
赵新新命令炮兵部队，立刻撤出阵地，利用伪装网和森林隐蔽。
第三波，在十分钟后抵达，可这一次这群海军航空兵居然向着城市里，那个正在进攻的团所在的街区，做俯冲轰炸！
野火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只看到，他努力想保存的包头城，在爆炸中摇晃。整个城市的西边城区不断的亮起夺目的火光，接着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些飞机还在不断的俯冲，航空机枪的咆哮声，在城外都能听见，它们一定是在沿着街道，疯狂的扫射。
李英回过神来，她大叫道，“铁头，通知进城的团撤出来！快啊！”
铁头却摇了摇头，他的心在流血，可现在决不能撤，撤退的部队，就会被十几架飞机一路扫射，分散在城市的瓦砾里，还有一条活路！
“不能撤，我会通知他们分散隐蔽，等待夜晚的到来！”，铁头说道。
今天，白云苍狗，万里无风！
日本人的海军航空兵，这一天已经疯了，他们的三个机群，每隔一个小时就会返回战场一次，他们非常有规律的分为两个部分，前两波会在高空通过，由长机下令，在很远的地方就进行空投。空投完，他们迅速转向，炸弹一直沿着壕沟延伸的方向飞行下落，炸弹落在曲折的壕沟群里，一路蔓延轰炸，升腾起一条钢铁和烈焰的道路。这种轰炸比炮击还要恐怖，炸弹会直直的落入壕沟内，引发壕沟内的内爆。
只要落下一枚，气浪会将一段壕沟里的战士内脏全部震碎，吐血而死。
机枪还在咆哮，可3000米太高了，机枪根本无法锁定，整个射击都是在靠运气，今天运气不在这里。
野火他们的指挥所，也被直接命中两枚航空炸弹，第二枚直接造成一根横梁断裂，将两名警卫员压死在指挥所里。
所有人，现在才明白，在没有空军的时候，白天的集群行动是一种灾难！
他们以前是太膨胀了，这一次的日本空军，非常强悍，训练水平要高于以前的所有敌人。
但，这也是野火他们倒霉，今天无风，这样的天气其实很少见，这也是日本海航的投弹非常精准的原因之一。
这群航空兵的第三波，一定是轰炸包头的西部城区，它们有规律在定点轰炸每一栋建筑，直到夷为平地。
那个城里的团还在用高射机枪和56机枪还击，可只要出现机枪射击的建筑，接下来就一定会被再次轰炸，或者被航空机枪来回扫射。
这一天，是一个漫长的白天，漫长的让野火他们都以为时间停止了。
等到夜幕降临，机群不再出现，第二个战斗团进入城区，才在凌晨三点结束了战斗。
这一天，三旅损失的最为严重，进城的那个团，最后回来的只有一百零三人，加上后面进去的团，前后有一千七百名战士牺牲在包头城里。
阵地上，一共被摧毁大炮八门，牺牲战士八百九十人。
野火已经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他一个人坐在被炸塌的指挥所里抽烟，一直抽，一直不说话。
两千五百九十人战死！
两千五百九十个家庭的痛苦！
全都是因为，自己的洋洋得意，因为自己的志得意满，以为现在的祁连山师天下无敌了！
可他看到阵地后面，那一排排，漫山遍野盖白布躺着的，整个人都崩溃了。
抽烟的手都在抖，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原本这些战士是不用死的，至少不是这样死！
他就是一个罪人，他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原本的那些人，都应该比他清醒，比他能干，他就是个小商人，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指挥所外面，也蹲着一群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说什么？
有意义吗？
能把人说活吗？
没有空军，就没有天空！
没有空军，就没有白昼！
这应该是定律，为什么他们这群人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会膨胀，为什么还会敢，在大白天集结重兵去攻击城市！
杨植霖也很痛苦，做为政委，他也陷入了狂妄，他也没有提出这个问题，这些战士的血，就像抹在他的脸上。从不抽烟的他，一根接一根，想要抽死自己！
最后，还是严慰宽，长征的路上，西路军的路上，他见过太多的血，拄着拐杖，倔强的站起来，说道，“谁也不怪！这就是战争，只有血，才能让我们清醒！”
他看向凌晨四点的夜空，大声吼道，“全部给起来，要么撤退，要么去给我挖防空洞，一群人堆在这里干什么？有意义吗？”
然后，他转身对着指挥所，大声咆哮，“野火，你个小兔崽子，你要是个爷们，你就给我死出来，这里所有的人都等着你指条路！别像个娘们，你给我出来！”
赵新新突然扔掉烟头站起来，对着指挥所吼道，“老子错了，老子其实一直有炮，有高射炮！可高射炮老子觉得口径小，不如交给高射机枪！老子错了啊！老子是个猪啊！”，他站在那里大吼大叫，像是个疯子一样！
野火突然冲出来，他对着赵新新喊道，“一口一个老子，你是谁的老子？”
然后对着地上蹲着的一群人，吼道，“给我起来，回五原城”。
又转过头，对着赵新新说道，“给老子高射炮！”
赵新新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一夜，在巴彦淖尔沈莹和叶子双也没睡觉，两个人趴在通讯班的桌子上，一直在等野火他们的消息。白天的事情，他们知道了，可就是因为知道了，他们才担心，担心野火去找鬼子拼命，担心部队的伤亡会越来越大！
叶小子问沈莹，“我们不是有飞机嘛？”
沈莹摇了摇头，“那十架古董双翼飞机送上去，就是给日本送菜！”
“唉！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有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空军。”，叶小子叹息道。
沈莹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造，我们又不蠢，凭什么不能造？”
叶小子毕竟也知道一些，“怎么造，飞机发动机我们就造不出来！”
沈莹说道，“我通过瑞典人知道，美国人在卖发动机引擎，只是太贵，所以瑞典人在偷偷的抄作业，准备制造自己的战斗机！可是这班瑞典人又胆小，所以他们不敢卖！”
“所以呢？”，叶小子问道。
“所以，我直接找到普惠和波音，普惠愿意卖发动机，他们是做生意的，可在波音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沈莹说道。
“what?”，谈到美国，叶小子开始飙英语！
“在电话里，美国人告诉我，波音飞机的第一位总设计师是中国人，他就在成都的飞机研究所！”，沈莹说道，眼睛里有光。
“what!”，这把叶小子惊到了，他从来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波音公司第一位总设计师是中国人！
“可。。。可是，一架飞机有很多组件，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配套工厂？”，叶小子说的有道理。
“这个时代的战斗机，并不是高不可攀的！首先，我们能买来发动机；其次，叶小子你有电台；再次，野火能制造高射机枪，最后，我能生产炸弹。”，沈莹思考了一下，她再次点了点头，“我知道很难，但我们拥有很多东西的关键组件，我们需要一个人他能告诉我们如何组装，并且能够发挥出发动机最强的性能，我们需要找到王助。”
毕竟是中北的大学生，她知道一些飞机的基本原理，她继续补充道，“我们地面的火力足够，我们不需要战斗外挂乱七八糟的东西，美国人的发动机性能很好，我们如果只追求空战，那么可以将事情简单化。”
“为啥不直接买？”，叶小子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沈莹站起来，将披着的棉袄紧了紧，她看向窗外的黎明，说道，“接下来，就是世界大战！所有大国都会参与，估计我们很难买到战斗机了！所以，我要用最后的时间，博一把。不管是美国人，还是英国，或者是法国人，谁能卖发动机，我就买谁的。谁的交货量大，我就买的多。用黄金，用银元，用煤矿，用石油，只要是我们有的，我们都要用来交易。老娘就不信了，咱们中国人就造不出一架好飞机？”
“为啥你把美国排在第一位？”，叶小子说完，他自己就明白了，“美国人最滑头，他们参战最晚！”
晨曦的光，洒在沈莹的身上，棉袄有些旧了，有一个小小的碎花补丁。但这一刻，在叶小子的眼里，她如此的圣洁而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