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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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铁，赵清明叹口气，眼前是熟悉的车站景色，正值中秋假期，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比上一次少。
沿着指示牌走去打车通道，上了车，赵清明给出地址：吴中区精神卫生中心。
吴中区精神卫生中心，别名吴中疯人院，是一所专注于精神卫生领域的专业医疗机构，远离繁华闹市，位置有些偏僻。
司机不由自主打起了精神，时不时眼睛往后视镜里瞄。
“小兄弟你是来找人的吧？”
“啊？您刚说的什么？”赵清明听不懂苏州话，司机开口说的就听懂了个“你”。
司机又用普通话问了一遍。
“不是，我是去那儿看病的。”
司机干笑了两下，没再聊什么天儿，眼睛仍然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扫过。
可自己不是去看精神病的呀，赵清明无奈，也没必要去解释了。
此时他只希望能快一点度过这段时间，赶快去看病，然后去和赵小满过中秋。今天就是中秋？不重要，现代人说起过中秋端午，指的都是三天假期，而不是具体一天的节日。传统节日的意义已经是依附于法定假期的存在了，究竟是什么在消灭传统文化？
越是想要赶快度过的时间，体验起来便越是难熬，仿佛每一分钟都拉长了赛道，等着你在跑道上筋疲力竭。
好在一切都会过去，虽然路途长远，司机贴着道路限速提早十几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赵清明穿过门诊，和护士沟通后进入了住院区，他要找的医生就在这里。
“802病房。”他拿出手机再确认一下房间号，按下了八楼的电梯。
电梯接近八楼的时候，电梯里隐约听到了清脆的钢琴声，轻快的键音让赵清明很耳熟，一时想不起是哪首歌的旋律。
电梯打开，正对着八楼的服务厅，后面是一大片娱乐区域，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背对赵清明坐在钢琴前弹奏。
赵清明颦起额头，旁边的护士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示意802房间就在那边，他点头说声谢谢，一个人走去敲门。
“进~”
这间屋子的布置很是平常，桌椅电器样样齐备，不像其他病房，为了保护精神病人的安全，里面的设施能简就减。
穿着病号服的大爷就坐在桌前，戴着副厚厚的玻璃眼镜，抬头向上看时额头上皮肤层叠着。
“你是...预约下午三点...姓赵对吧？”
赵清明点点头，在老先生对面坐下，“对的对的，我是来看心脏不舒服的。”
简单沟通了一些情况后，赵清明被请到病床上躺着，上身穿的短袖很薄，用不着脱下来。
老先生搓搓手指，伸出左手贴在了他心口的位置，后又立起手掌，五指点在心口边缘。
“行啦，你起来吧。”老先生坐回他的位置，在抽屉里找出一张单子写写划划。
“你的问题很棘手，心脏虚火变实火，这火是没办法消掉的，你明白吧？毕竟是其它地方带过来的东西，用这里的药不起作用。”
“明白，明白。”原来之前在房间失火不是偶然，原因在这里呀。
老先生沉吟了片刻，“按照我感受的情况看，快则两三个月，慢则一年...你这颗心脏就跳不动了。”
“啊？”赵清明一下子愣住，“真的假的？”
“要是不信，你来我这干嘛。”老大爷脾气说来就来，脸上立刻冷了下来。
赵清明赶紧来道歉。不信任自然不会来的，只以为是小毛病，没想到开口自己就没多少活头了。倒也不是怕死，只是这来的有点突然，一切都还没个准备呢。
老先生把写好的药方递过来，上面列出了两行药品。
“您不是说吃药没用么？”
“理论上没用，但万一就有用了呢，要心怀希望。”
“得了，这事闹地我心里有数了。”赵清明撇着嘴站起来，跟老先生拜别。
这地方还不好打车，等了十分钟赵清明才上了一辆滴滴。
“这偏地方，离墓地也不远了吧。”
“额，啊？”司机听见他的话吓一跳，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人还念叨着墓地，故意跑出来吓人的吧？
这都影响不到赵清明，他正盯着窗外走神呢，思绪绕了一圈回来，他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
‘赵清明：忙完了，马上到家。冰箱里有饮料吗？’
‘赵小满：有椰奶和椰汁。’
‘赵清明：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赵小满：有个快递在门口帮我拿一下吧。’
‘赵小满：【截图】’
最短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是吗？两个月呀，那时候就是十一月中旬，十一月呀，似乎不太想死在十一月，如果不是还剩两个月就好了。
自己快要走到死期了，这件事该告诉谁好呢？告诉谁都不合适，心脏会喷出火焰，这种事该怎么和人解释呢？况且告诉人自己要死去，难道自己希望博得额外的关照么？
又或许，老先生的诊断是错误的，自己并不就会这样死去。赵清明苦笑一下，自己居然也会这么找借口，不过是自欺欺人。接下来要怎样？老先生确实是精神病人，苏州基地也不存在？自己一直逃避的世界是臆想的？
算了算了，别纠结这些讲不清的道理，暂且当作自己两个月后死掉，以此来准备一些事情吧。
那个叫什么来着？死前愿望清单。似乎人只有知道自己要死了才会去做这个清单，平时过得或喜或忧，全然忘记了人最终都会死掉这一事实。
仲孙梅老太太？她是极长寿的一位，但也不能说永生，肉体凡胎哪有不会消亡的呢？
赵清明抓回思绪，在穿梭的车里接着思索死前愿望清单。
一，自己是否要和田珂分手呢？
分还是不分，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漠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跑题了。
分还是不分，这问题就像，死前需要把欠款补上么？有责任感的人会选择to be，内心软弱的则会not to be，既然如此，该怎么做就显而易见了，蝮蛇螫手，壮士解腕。
二，立一份遗嘱。
这个是很有必要的，即使自己并没有什么物质财产，但二十年来收集保存了许多有意义的玩意儿，可不能随意就丢了，要找人妥善保管。
三，怎么妥善和亲朋告别？
自己不透露，大家都会以为是心肌梗死的缘故吧？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自己也能不作考虑得离开，所以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并不是一件好事。自己该怎么告别而让自己安心呢？
无论怎么告别自己都不会满足的吧，人的欲望怎么会轻易就被满足呢？但自己又做不到束手不作为，哪怕是无用功也好。
四，筹划自己的葬礼。
按照当前流行，也就是火化来收尾。骨灰只埋在地下未免有些无聊，可以用来当肥料养花种树，听说现在骨灰还可以加工成各种物品了呢，真是不错。
至于葬礼，赵清明希望一切从简，不办葬礼也是极好的，可以赛博烧香悼念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