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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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三更已过,月如钩。
“咚!”的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近在耳畔,似乎有什么落在了院子里。
正在床上打坐调息的元戈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清明一片,半分睡意也无。落枫轩位于整座恪靖伯爵府的西北角,西面是一片小竹林,东面却是一处角门,平素里都是关着的,也没人守着,但凡有些身手或者手艺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来。
恪靖伯府的防卫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她披了薄衫起身出门站在门口凝神静听,只偶尔一两声蛙鸣单调而乏味,除此之外院中寂寂再无声响。她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返身进屋睡觉去了……如今这身子,到底不如从前,便是重拾武功,也不过就是强身健体罢了,但总聊胜于无,危急时刻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
元戈没有发现,待她进了屋,宋闻渊捂着肩膀的位置从阴影中走出,脸色煞白面无表情看着门口的方向。
宋闻渊是落了地才想起来如今这里是住了人的,正庆幸自己落地动静小的时候就听到了开门声,当下一转身隐没在了阴影里,就看见那人走了出来,脸上卸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她站在风里,身前影子被拉得很长,安静、孤冷、遗世独立。
三更已过,她还没有睡?是担心一个人回门无从应对吗?
……
天色尚早,元戈就被拾音催着起身洗漱了,她哈欠连连明显没有睡好,再看拾音也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无奈摇头,“回门这么早过去,你是准备去温家用早膳吗?”
“回门有时辰规定的。”拾音伺候着元戈洗漱,不免念叨,“小姐的心是真大,这姑爷到底去不去至今没个准信,您也能睡这么踏实?不若奴婢过去问问吧,若是他说不去,奴婢便好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着些……不然,咱们一个人回去又要被大人和夫人指责,传出去愈发没了脸面。”
“没脸面就没脸面呗,待在这深宅内院的,外面传什么闲言碎语,咱们也听不见呀!”元戈倒是浑然不在意,收拾利索了才说着,“临出门前去知会一声就好了,若他说不去,你也不必劝。”
“小姐……”
“他说了有件很紧要的事情。”
元戈说得平静,可当她走到门口看到马车中坐着的男人时,还是弯了眉眼,紧着上前两步,问道“夫君不是有事?怎这么早?”
对方低低应了声,“嗯。”便没了下文,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卷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翻过一页。
元戈拒绝了匍匐于地的小厮,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正欲弯腰进去,动作却又倏地一顿,几不可见地嗅了嗅鼻子,目光落在宋闻渊那张脸上。那张脸,不管看几次,都让人觉得惊艳,仿佛集顶级画师之长勾勒而成,得天独厚,世上无两。
只此刻面色未免过于苍白羸弱了些,因此多了几分妖异,让人想起志怪杂谈里的一眼便令人怦然心动的妖精。
元戈转身吩咐身后拾音,“你跟着林木坐外头吧。”
虽然意外,但拾音只低低应是,倒是林木倏地一愣,紧张得像个自家闺女被当街调戏的老父亲,“婆娘”二字差点脱口而出,“你这婆……你、这光天化日的,你想对我家主子做甚?!”
这小子一天到晚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元戈真想将这与众不同的脑子劈开看看……劈开到底不合适,于是她一巴掌拍了过去,“好好驾车!本小姐就算要对你家主子做什么,你管得着?再烦一样揍你!”说罢,扬了扬拳头。
林木一噎,这女人!怎么两句话就扬言要揍人?谁家好端端的少夫人是靠拳头说话的?再说,她以为自己揍得过谁呀?
宋闻渊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眼元戈,扬着的拳头粉嫩娇小,让她这话听起来没了半点可信度,像只龇牙咧嘴的小奶猫。他收回目光,嘴角并不明显地一抹弧度,半晌,淡声唤道,“林木。”
林木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老实驾车,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婆娘真要动手揍自己的话,主子一定是拉偏架的。
主子变了。
车帘落下,宽敞的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坐,宋闻渊自始至终看着手里的书,偶尔端起手边茶杯抿一口,并不说话,也无眼神的交流,疏离淡漠。
元戈又嗅了嗅鼻子,默默舔着后牙槽犹豫盘算片刻,到底是挪了屁股挪到宋闻渊边上,对上对方看过来的视线,目光直直定格在他肩膀那处,低声说道,“你……要我帮忙吗?”
目光直接、语气坦然。
宋闻渊的眼神倏地就变了,犀利、阴冷、透着审视与杀气,他倏地抬手,一把攥住对方手腕,字字句句、咬牙切齿,“你还知道些什么?”
“嘶——”元戈倒抽了一口凉气,抽了抽手腕,纹丝不动,力气悬殊宛若蚍蜉撼树。
“松开!”她皱着眉头,压着声音呵斥,“我知道什么呀我!我只知道这车里有味儿!我若是想要害你,也不必让拾音待在外面,锦衣卫指挥使得罪那么多人,到时候我将你受伤的事情暗中一散播,再推给拾音,由着她替我遭罪去,不是更好?松开——你弄疼我了!”
宋闻渊垂眸审视她,企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一毫的虚言来,可小姑娘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冤屈似的……她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原来她让丫鬟待在外头是因为这个,她在马车外就发现自己受伤了?
宋闻渊松了手。
刚一松开,小姑娘就瞬间挪对面去了,低着头苦大仇深似地吹着自己的手腕,又娇又嗲,那一截雪白肌肤上,是近乎于触目惊心的红痕,隐约泛着血点子……宋闻渊微微一窒,半晌,低喃,“就你这样,还一天天想着揍这个、揍那个?”
“要你管!”元戈冷哼,看也不看他,轻声叨叨,“你以为我想管你那点破事呀!只是我这人素来恩仇必报,想着你许是因为陪我回门才耽误了这伤……哼!好心没好报!”
哼哼唧唧的,幼稚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