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华妃直言拒弘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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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风和畅,天色明净如碧水,太液池旁柳枝轻荡,已有早莺穿行其中,嘀呖啼啭。
弘历身后的贴身太监赵喜不住地催促着:
“四阿哥,今日太傅要检查昨日留下的课业,眼下已迟了,咱们快些吧。不然晚上您又该留堂了。”
四阿哥看着太液池旁那一抹春色中最亮丽的身影,却是停下了脚步。
“本皇子恪守礼仪孝道,既然遇到华妃娘娘岂有不行礼问安的道理。太傅问起来也无妨。”
年世兰又走向那一株望春玉兰前,颂芝抽出腰间的帕子轻扫了树下的山石,又将帕子仔细铺上,扶着年世兰坐下。
年世兰吹着太液池的细软微风,柔和的阳光透过柳枝错落地映照在她倾城之貌的脸上。瞧着不远处曹贵人张开双臂引着温宜学步,一时欢声笑语。
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却让年世兰恍惚了一下,今日她便瞧出丽贵嫔心念不稳,自己只稍作了试探她便有了旁的心思,想着上一世她疯魔入了冷宫倒也不算冤枉了她。
人性总是趋利避害,趋炎慕势的道理,年世兰上一世便知晓,只是她错在以为自己是强势的那一方。
年世兰心中喟叹一声,又仰着头细看那几欲绽放的花苞。
褪下冬日里厚重的斗篷和狐狸毛的风领,那纤如白玉的颀长脖颈在明媚日头下,仿佛莹白剔透。
弘历上前便是被那莹白瓷肌晃了神,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低头慌忙转移了视线,不知为何,那目光又恰巧落在年世兰那紧窄的腰身上。
少年只觉喉头无故地发紧,轻咳一声,微微俯身作揖道:
“儿臣给华妃娘娘请安。”
年世兰琢磨着心事正瞧得出神,着实被这突兀的男子声惊了一下,颂芝亦是刚发现弘历走近,亦来不及出言提醒。
年世兰脚下的花盆底鞋刚踩住那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就身形一歪。
四阿哥却是身形一闪,眼疾手快握住了年世兰的小臂。稳住了身形后,颂芝的双手已托住了年世兰的手。
“四阿哥,原来是你。你如何在此?”
年世兰脸色微红似是惊吓又似恼意,定睛看是四皇子又压下心中恼意,语中带着些许责怪。
“回娘娘,儿臣路过便想着给娘娘请安。”
弘历闻言却是丝毫不恼,甚至见她恼怒发急却故作镇定的模样,又想起那日她在家宴上装醉的样子,心底的笑意亦是染得声线也随意了几分。
两人刚说了几句,曹贵人听见动静也走了过来,四阿哥亦是微微作揖:
“见过曹娘娘。”
曹贵人不敢怠慢上前行了全礼:
“四殿下有礼。”
此时温宜又跌跌撞撞地走来,一脸便撞在了弘历腿上,嘴里含糊说着:
“四......四......”
曹贵人被逗笑,又怕四阿哥不喜伸手便要抱回:
“温宜不许无礼,快到额娘这来。”
弘历抬手止住,神色并不拘束,任温宜抱着自己的腿,他微微垂眸瞧着咿呀学语的小人甚是讨喜。他摸过腰间流云绣样的荷包,在里面摸出几块精致彩纸包裹的饴糖:
“四哥手边倒是没有能赠予妹妹的,这几块外国上贡的饴糖原是皇祖母所赠,便都给妹妹了。”
小温宜见那花花绿绿的彩纸便来了兴致,双手抓着咯咯直笑。曹贵人赶忙上前抱起温宜,向四阿哥福了福:
“多谢四殿下赏赐。”
“曹娘娘无需挂怀,儿臣关照妹妹是份内之事。温宜妹妹......被曹娘娘照顾得甚好,不怪皇阿玛时时念叨。”
弘历语声低缓似是随口说着,低头轻抚了抚温宜的头顶,他敛着眉目,一时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嫔妾也是沾了华妃娘娘的光才能将温宜带在身边教养,都是娘娘的功劳。”
曹贵人又低头与年世兰示意,抱起温宜去看金鱼了。
“四阿哥还有旁的事吗?此时去上书房仿佛已经迟了许久了。”
年世兰虽将弘历神情收入了眼底,却仿佛并无过多流露。
自己为高居妃位之首,又一时无子,实在不适合与一位没有母亲的皇子往来。
“无妨,儿臣想好了,便说与娘娘说话耽搁了,想必太傅不会为难儿臣。”
弘历敏感地察觉年世兰这几次同自己仿佛刻意保持着距离,全然没有初见时对自己的关怀了,明明彼时她还轻拍着自己的肩头让自己奋进。
他更不明白为何自己见她越想躲却越想与她有瓜葛。
“四殿下,可曾记得本宫当日与你说过‘与其期待旁人,不如期待自己’?”
年世兰鬓边几缕发丝临风飞舞,浅笑之间面色却如笼淡霜,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明了:
“本宫亦是旁人,四殿下可不要轻易托付。”
弘历微微收拢了手指,他明白自己心底那点龌蹉不光彩的算计,怕是他初次见她便被识破了。
不待弘历再言,年世兰在颂芝的搀扶下抬脚便离去了,那花盆底轻击着鹅卵石的路面发出哒哒的轻响,一下一下地撞进弘历的心里。
他回神低沉着声音同身旁的赵喜道:
“想办法让翊坤宫的眼线今晚休班,后半夜前来见我。”
弘历这一整天仿佛都心神不定,前后盘算着与华妃寥寥数面的对话,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破绽。
看来传言有误,自己一早便错想了这位身居高位,传说中行事随性的宠妃了。
午后画师郎世宁前来授课,今日便是画春景。
弘历长身立于案前,执笔蘸墨,想起春景脑中便是那一抹红。他心绪繁杂似有恼意。
下笔寥寥,却是一泓烟波浩渺的湖水,在和煦春风的吹拂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山色返青,一副烟岚清奇之境。
数块嶙峋山石之间,只有两株望春玉兰相倚,枝丫错落相交间,满树莹白的花朵盈盈簇簇,铺陈如雪如云。
“殿下,这画极好,只是这么好的春景没有人物入画,却有落寂之感。”
郎世宁在弘历身旁看着这幅空寂野趣的画甚是赞赏。
“先生可知历来有‘寄情山水’之说,这画的是景,写的确是意。”
弘历止笔落款,看着那两株相依的玉兰,眸光里暗涌的确是异样的流光。
“微臣明白了,殿下的意便是这两株玉兰了。”
弘历笑而不语,转身吩咐赵喜:
“墨干后送去如意馆装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