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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二月二鲤跃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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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萧淙之与元穆在小书房议事。元绮回到出阁前的闺房里,稍作整顿。荔云捧着被褥来问:“夫人,大人的行李是否要另辟一间客房?”

元绮瞧了一眼那床新被:“不必了,留在这里吧。”

说话间,洛筠带着婢女来到元绮门外:“妹妹。”

元绮立即迎她进来:“嫂嫂请进。”

这还是洛筠嫁到国公府头一次来她的房间:“妹妹,新到了一些水果,我拿来给你。尝一尝。”

二人便在小榻上坐下,窗边的细瓷瓶中,插着一枝红梅。梅香悠然,洛筠收回目光:“家中一应事物,还是按照妹妹在时布置的,若有不足,请妹妹指正。”

元绮道:“嫂嫂,我已外嫁,你才是国公府的主母,按照你的喜好来即可,无需在意我。”

洛筠淡淡笑着:“其实,我与妹妹不同,母亲是父亲的童养媳,有了我以后,年老色衰,比不了其他的姨娘。我和母亲并不受父亲重视,因而根本没有机会学习管家事宜。这偌大的国公府,也是循着从前的规矩,才不至于出错的。”

元绮见她将苦楚轻松谈及,不由有些心疼,庶长女若生母如此,想必从小受了许多委屈。难怪她身上总带着疏离与冷淡。

“嫂嫂,我看得出哥哥爱惜你,一点点,慢慢来,即便出错也无妨。我刚管家时,连账本也看不懂,即便到今日,也不是个稳重的人,全靠着周围帮衬罢了。”

洛筠点点头,露出了轻松的笑:“其实我来,是还想问,等一会,夫君与妹夫谈完正事,要不要一同去集市逛逛。二月二,很热闹。我想着你或许不久便要去靖州,机会难得。”

她想了想:“好呀,那待我换上便服,咱们去找哥哥和萧淙之。”

“嗯。”

午后,四人换了便服,没有带上随侍女,闲步至闹市。

对面忽而来了一队车驾,声势浩大地驱散人群,让出道路。

长穆与萧淙之长得高,老远看见了那略带异域风情的车架。萧淙之眼尖,认出了是谁,拉过元绮,遁入人群:“走。”

长穆立即领会,揽过洛筠紧随其后。四人寻了一间茶楼,在包厢中坐下。

“方才是月姬。”长穆坐下,似在询问萧淙之。

“是她,避开一些。”他也坐下。

此时店家送上一盏泥炉:“客官们,这是十年的福鼎白茶,春寒料峭,配合着陈皮煮沸饮下,驱寒防身。”

元绮点头:“可有橘子?与甜枣?”

店家应下:“自然,另有一些糖炒栗子,是今日新炒的,这就奉上。”

待店家离去,萧淙之又对元穆说:“月姬的兄长,阿蒙多,是突厥先锋,开春后不会安分。”说话间已经拿起几枚糖炒栗子。

元穆一门心思在公事上,遇上萧淙之似有说不完的话,元绮瞧着他身旁安静聆听他说话的嫂嫂。想来今早上朝开始,哥哥便与萧淙之在一块,回府后吃了饭又钻进书房,一直到现在,怎么倒像是与萧某人更投契似的。又想起嫂嫂今日说起逛集会的神色,大概也期待着与哥哥多相处吧。

元穆向窗外看去,窗外人群熙攘,正要开口,元绮便打断他:“哥哥,难得出来,怎么净说这些!”元绮说着眼神示意他照顾洛筠。

此时店家已将水果小食奉上。洛筠默不作声剥了橘子,掰成两半,一半给元绮,另一半分出一片给元穆:“你们说你们的就好。”

元绮接过尝了一口:“嗯,好酸。”说着将橘子搁在桌上,也不分给萧淙之了。

元穆尝了一小口,对元绮说:“嗯,是酸,你爱吃甜,这橘子你吃不了。”说着看向洛筠。她却连塞了两瓣到嘴中,没有任何不适,但众人皆说太酸,便也附和说:“是有一些酸。无妨,妹妹不喜欢,都交给我吧。”

元绮没有多想,将橘子往她那推近一些。眼前多了几颗剥好的糖炒栗子,是萧淙之默不作声递过来的:“入夜后,有舞火龙表演。”

“你如何知道?”她拿起栗子,毫不犹豫地分出去两颗给洛筠。

萧淙之昂昂下巴:“方才人群中有几个穿舞龙服的过去。”

洛筠难得开口:“是有的,今日活动丰富,因此才想不能错过。”目光流转,牵挂着元穆。

元穆也从公事中回神:“近来实在忙碌,今日团圆,不该辜负。是我扫兴了。”

洛筠笑着剥了栗子递给他。二人眼波流转,一旦相触,便是深望。元绮从未见过哥哥这副模样,看来是动了真情。不由也觉得欣慰。光顾着看,手中的栗子辗转都没有送进嘴里,枉顾剥栗子的人一番苦心。

傍晚四人又寻了一间酒肆,早早吃了晚饭便要出去逛夜市。元绮偷偷在洛筠手中塞了一沓银票:“嫂嫂与哥哥去玩吧。”

说着转身拉着萧淙之走了旁边小路,待元穆回首,已不见她。洛筠解释说:“妹妹,也许是想同妹夫单独逛逛。他们也许就不见了。”

元穆并没有说什么。

元绮与萧淙之穿过小巷,很快来到另一条集市,集市上搭起了戏台,异域风情的舞娘翩然起舞,旁边不乏喷火杂耍的之人。一时间人声鼎沸。

她捂着耳朵看了一会儿,觉得太吵,眼神示意萧淙之换个地方。二人便来到了临河的石桥上坐着。桥下游船穿梭而过,桥上人流熙攘,一横一纵,倒成了景色。

直到这一刻,她才收拢心神,落在他身上:“上京的集会,容纳四方,从前并没有胡人的舞姬,想来是因月姬公主到来,特意安排的。”

萧淙之今日话少,此时才捡了话头问她:“你一门心思在长穆身上,还想得起旁人吗?”

元绮牵了嘴角:“我哥哥是书呆子,我只怕他冷落了嫂嫂而不自知。反倒是你,我都不知,你们何时如此熟络的。”

“唯有一个大舅哥,自然要费些心讨好的。”他慵懒地靠着,“怎么?新嫂嫂可是差点抢了你的万贯家财,这就忘了?”

她坐直身体,思索一瞬,望着人流认真道:“陛下突然指婚,又是洛尚书家的,自然是有提防之心的。但见面以后,与我想的并不一样。最要紧的,是哥哥心里有她。我相信我哥哥。”

他心道放在他身上便没有那么轻易相信了,她对人的标准倒是灵活。不由便露出笑来,故作轻松地对她说:“此番回京述职,恐不能及时回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何?”

“靖州起势太快,若再放我回去,恐放虎归山,不可受控。”

元绮看着他的侧脸,满不在乎的模样,眼神中却闪烁着就坚毅的光:“你是不是早料到了?可有对策?”

他转过脸来看她:“为何这么问?”

“扬州种种你都算的如此尽,我不信你没想到如今的情况。”

他没有回答,反倒问她:“姜洹办事,可有怠慢?”

“没有,姜将军兵贵神速,只是似乎忌惮着扬州刺史。对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

“他说,顾家军,听候大都督调遣。”元绮说完观察着萧淙之的脸色。他扬起的嘴角没有放下,却有些僵,眼中深不可测,猜不透摸不着他的心思,说了一句:“噢,原来他还惦记着我表姐。”

元绮颇意外:“他?”

“他曾投效我舅舅门下,颇受器重,郸州被攻陷的前一年,他家里不忍他远戍边地,用了些关系,将他调回了扬州。他来府上道别,承诺回家禀告父母,便来求亲,再后来的事情,他大约也听说了。”

元绮黯然:“造化弄人,若他早一点,或许完全不一样了。”

萧淙之听出她的惋惜之意,便又将话题捞回来:“顾家灭族,表姐却活了下来,安知不是天意,留待以后,再续前缘?”

“是呀,我听说顾老将军离世后,由他的孙子接手三州义军,没想到还是女中豪杰。有如此心智,上天定不辜负。”

萧淙之沉默着看过来,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是时候,咽了回去。起身目光扫过灯火通明的都城:“上回冬祭未能赴约,不如今日补上,去看看上京的风光?”

闻言,元绮浮现起那晚的事情,他曾说冬祭要与亲人团圆,却因为沥坊失火失约,又平白惹出了孟秋然。她与他之间,仿佛总横生枝节,她总怕细想,便道:“真是狡猾,方才分明还未说完回靖州之事。”

他哑然失笑,果然不好糊弄:“放心,李瑜虽然不是泛泛,但关外的路若非老手,很容易迷失。”

“若他找到了可靠的向导呢?”

他笑里带了上位者的嘲讽:“我不在,便不会有可靠的向导。”

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元绮见识过他的手段,稍稍放心:“孟姑娘,如今在扬州的四宝斋,上回你去,未来得及向你说明。”

他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说:“是个好去处。”

元绮也没再多说什么。

此时桥下船流少了,让出河道来,几条飘逸的鲤鱼灯群游贯穿桥洞,往几条街市汇聚的中心聚拢。随着鼓乐跳动,几艘船停靠,岸上请出一个两人大的龙头,船上鱼灯接连上岸,拼凑成一条金色巨龙,在夜空中欢腾狂舞!

人流都被引过去,元绮与萧淙之也在其中。前头的广场上已围了水泄不通,只见一团团火焰升起,那是驭火的杂技。

“鱼跃龙门,真龙降世,真是好兆头。”元绮远眺。

萧淙之揽过她护在怀里:“人多,当心一些。”

眼看前面人影憧憧,身后又围了上来,彻底将她塞进了萧淙之怀里。此时是,进退两难了。

“人太多了,不太安全,我寻个口子带你出去。”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她点头说:“好。”

二人就这么拥着往外挪,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眼看着快挤出人流,萧淙之眼尖,第一时间捕捉到她身后刺来的一柄利刃闪烁的寒光。

他猛然转身,飞腿将对方踹倒。那人却借着人群迅速隐匿。

“有人行刺?”元绮问。

萧淙之一改松弛状态,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赶紧离开。”

“哥哥嫂嫂怎么办?”

他快速思索:“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分开反而好办。”

闻言,元绮心中便有数了,若说这世上,谁对自己与萧淙之恨之入骨,敢明目张胆在上京盛会行刺,那也只有月姬了。

舞龙吸引了大部分的人流,万人空巷。

萧淙之带着元绮尽量挑人多的地方走,经过一条冷清街道,他突然驻足,贴着街边的墙壁,将元绮拦在身后,高声喊道:“跟了一晚上,还不打算现身吗?”

紧接着,从暗巷走出数十个蒙面持刀之人。没有废话,众人一上来便亮刀劈来。萧淙之抓住其中一个的手臂,当即卸了,夺过刀,又挥刀解决两人。

此时蒙面人中有一人上前两步,对萧淙之道:“知道大人好身手,为了今日,我等也筹备多时了。”

随即,又有数十人从暗处走出来,且接拿着外族的弯刀。

萧淙之,甩了甩握刀的手腕:“不错,一共四十人,能隐匿追踪跟到这里,看来都是好手,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对方道:“我家主人下了死令,今日难道凑齐了大人与夫人,势要一举拿下。上!”

萧淙之高喊一声:“趴下!”

元绮立即靠着墙角,在一堆杂物中蹲身躲藏。头顶传来短兵相接之声,越来越近。她担心萧淙之,抬头看去,纵是他身手极好,也被紧紧压制着,却没有让任何一人越越过他。

她焦急万分,这样下去,再好的身手也顶不住,今日她的匕首没有带在身上,带了也帮不上忙,千钧一发之际,她在杂货中翻到小半袋面粉,拼尽全力,提起来,大喊:“萧淙之,让开!”

小半袋面粉扬在半空中,眯了对方的眼,萧淙之终于抓住喘息的机会,拽着元绮以最快的速度躲进小巷中。

追兵反应很快,面粉并没有拌住他们太久,稀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渐渐逼近。

萧淙之借着小巷,周转躲藏,有几次正面遇上零散搜索的几人,他趁其不备,冲上去便将人解决了。待二人冲出窄巷子,眼前我唯有一条河流向城外。

萧淙之问:“会水吗?”

未得到答复,后面的人已围追上来。他只好拉着她,跃入了河中!

谁知追兵依旧紧咬不放,扑通扑通跳下几人。

水流渐渐变得急了,萧淙之一边拉着元绮,一边要与人缠斗,河水很快被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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