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怎知我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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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千阳楼二楼雅间的窗远眺,群山蒙着亦曾阴郁的灰帐,没有雨,风却冻人。
李瑜独坐,对着几日前元绮的位置若有所思。桌上的泥炉煮着茶,他不贪食,一样糕点也没有。这是在麓山书院养成的习惯。
风灌进雅间,吹得泥炉中的炭火烫的发红。茶沸了一声,雅间的门也开了。
“世子好雅兴。”月姬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雅间。大氅下是梅色的衣裙。雪色阴郁,纵使见了梅花却也沉闷。
李瑜提壶斟茶:“这是我带来的麓山野茶,不知是否对公主的口味。”
月姬落座打量着眼前的茶水,说:“你们中原人喜欢这树叶汤,我却不喜欢,大雪日,当然是热奶茶更好。”
“公主喜欢的,尽管让店家奉上。”
月姬说:“我孤身客居靖州远离家乡,怎么和刺史夫人相比?别说是江南时蔬,就算是深海宝物也是唾手可得。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中原的公主,有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李瑜答道:“元家高门贵胄,子女自幼便为皇室子孙伴读,这样不过身外俗物,她配得起。”
月姬仰首眯眼,眼里有几分不快与威胁:“世子,此处没有外人,你可别假戏真做,被她迷昏了头,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怎知我假意?”
月姬细品他的话,讽道:“我还以为世子与我一样,身在帝王家…想不到还是个情种。只可惜,你我面前,都横着一个萧淙之!”
“若真如公主所言,皇爷爷将此人放在靖州的用意,反到不好猜了。”
月姬轻笑道:“我只知道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不臣之心。关外的土皇帝做惯了,谁还愿意俯首帖耳做个小小刺史。难道就凭所谓的忠君报国之心?那都是你们中原人弄出来诓骗读书人的。郸州陷落,我杀了他全族,萧淙之对我的恨自不必说,可对于袖手旁观的中原皇帝,难道真没有一丁半点的怨恨吗?”
李瑜闻言只默默往泥炉里添了一块炭。
“世子,靖州的雪积了多年了,难道世子要眼睁睁看着此等美景,在眼前消融吗?”
“人在黑夜中蹒跚,见到流萤也以为是明星,雪原之中,骤然升起篝火,难道也令公主惊惧?”李瑜道。
月姬面露不快:“原来在世子眼中,不足为道,那世子可听说了,北地采冰之权,都已交给刺史夫人,这把火可是有源源不断的柴来烧!”
李瑜抱手在胸前,沉思不语。
月姬追讨道:“都说刺史夫人最懂规矩,开矿,养马一样都不沾手,现在却毫不避讳了。这桩事情,说给你们中原的皇帝听,你觉得他如何想?”
“朝若既然有自己的打算,便由她去,我朝也没有律法规定,不许刺史夫人采冰的。公主心中所虑,都交给在下来办吧。”
月姬昂首俯视他,扯出一个冷笑来:“李瑜世子,与你绕了半天圈子,有些话本公主想了想还是得讲清楚。”
“公主请讲。”
“你我确实没什么情谊,但我这个人,从小骄横,身边之人必须宠着我,哄着我,即便是萧淙之这样的野狗,也得如我的意,若是不能,我便要让他,生不如死,即便是未来夫君,也不例外。”月姬招招手,随侍将大氅为她披上。她起身无意久留,“冬至就在眼前,到时本公主很想看看你的诚意。”
月姬如同骄傲的孔雀般俯视眼前男子,他能入她的眼,可这些人在她眼里,就像草原上的斗兽,皆为她取乐而已。
李瑜神色无异,抬头对着月姬的眼说:“定不辜负。”
月姬华丽的身影走出了雅间,侍者便走上前来询问:“世子,天冷,咱们是否要回去?”
李瑜手持竹夹,又往泥炉加了一块炭,道:“让店家再送一份核桃炭来。”
另一厢,上京也有了寒意。
元穆因去见了元绮一面,便昼夜不歇地赶回上京。
私钱的案子他查了有一年之久。当今的皇上为了富国,解禁了商事,但铜矿虽由民间开采,所有铜矿的数目,用途都记录在册。
最初是江南的粮行出了问题,所纳税款均是私钱,因元绮在扬州有粮菜蔬果的生意,元家率先发现了问题 。
那私钱用了十足的料,只有唯二两处破绽:
一则是新朝沿用了开国时期的模版,那模版是老师傅手作,匠人去世多年,绝无可能有翻版,因此纹路走向略有偏差;二则是重量,一两枚铜钱或许并不能看出差异,但上百枚放在一起,毫厘之差便显露了。
元绮助他拿了九成的把握,奏到御前,才有了如今的青眼。只可惜此后缉私,只查到矿区的一个小小县令的头上便断了。
他私下与奕王仍在追查,此番公干,即便是见到李瑜,也没有吐露。
进宫述职,无非是回禀一些当地事宜,很快便出了宫。宫门外,熟悉的倩影立在马车旁,似已等他许久。
洛筠穿着湖蓝色的单袄,脸上难得施妆,发上是元绮送的那支金钗。
元穆看见她,加快了步子:“筠娘怎么来了?”
她一改往日冷淡,扯出一个笑来:“我听说你昼夜赶路,来接你。”
元穆点点头,伸手牵住她:“上车吧。”
二人同坐着马车中,元穆正坐,洛筠则靠着侧窗而坐。元穆瞧她一路都看着窗外,正愁找不到话头,便看到她头上那支金簪。
“我去见妹妹了。”元穆开口。
洛筠缓缓放下窗帘,转过身说:“她还好吗?我听说边地苦寒,她从小在上京被捧着长大,有没有吃苦?”
因为元绮嫁妆之事,元穆甚少与她提起元绮,金簪给了她,也不见她欢喜,今日难得待了,他才开了口。洛筠关心元绮,他倒有些意外。
“瘦了一些,不过妹夫是个可靠之人。”
“能让你都称赞的,我想不会差。”
她今日愿意与他说话,元穆便也多说一些:“恩,她样样不缺,只是如此才学不会珍惜 。”
洛筠垂下了目光没说话。元穆换了个话题:“上次你病了,我没有赶回来,抱歉。”
洛筠说:“无妨。”
“我不在的期间,岳丈有为难你吗?”
洛筠自嘲般轻笑了一下:“我说没有你信吗?这是我的命,你当做不知道便好了。”
“筠娘,我……”
洛筠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讨厌你妹妹?其实没有,我很庆幸她带走了家里的生意,我自知没有经商的才能,徒为人傀儡罢了。有时候做个废人,反倒更轻松些。”
元穆凝着她:“今日怎么说这些?”
她回望他:“我只是,有些想念你了。你今晚,过来吗?”
“嗯,你等我,我便来。”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新婚之夜,那也是彼此第一次相见。红盖头之下,洛筠眉眼低垂,看不出一丝高兴,却并不拒绝他。
特意给他选的人,容色当然是数一数二,冷落侍妾所生的美貌女子,拿捏称手,弃之也不可惜。
元穆埋首在她发间,身下的女子犹如风中摇曳的冷竹,碎叶颤落一地。
第一次彼此都避开了脸,这一回他的眼睛不曾移开片刻,将她被揉皱的眉头,起伏的腰肢都揽入眼底。
“我以为你并不愿意。”
身下的人哑着嗓子回他:“从前是…”
“现在呢?”
“我…想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