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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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总是有点伤感的,具体的感触体现在了话费上。陈燔回家不到十天,手机已经停机了两次。第二次停机后他甚至想像段子里说得那样,去营业厅来个一次“充满”。
这天,陈燔照例又煲了个电话粥,放下手机刚开始准备继续改歌词,结果手机又响了。
“喂,干嘛?还嫌我刚才说得不够肉麻啊!”
“什么跟什么?所以你刚才是在给小女友打电话啊!我说怎么打半天都占线,你手机没提示么?”那边传出来的并不是那个熟悉女声。
陈燔赶紧看了眼手机屏幕。
“对不起,徐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你丫害苦我了知道吗?!”
徐铮的心情原本还挺不错的,他按着陈燔的建议租了套器材,带着一个小小的摄像组开始为电影提前采风。主题自然是春运,结果一头撞上了雪灾。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零零散散的有些航班车次延期而已,车站机场只滞留了一小部分人。徐铮还为此感觉庆幸,人越多这主题越符合春运不是?但从十几号开始人就越来越多,于是,整个摄像组都连同旅人一起滞留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长沙!这里火车站已经攒快十万人,机场也有五位数了!我带着几个哥们儿已经等了五天,还没通车!飞机倒是有听说复航的,可压根抢不到票!”那边的男声一直在抱怨,看来情绪是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程度。
“徐老师,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说完这话陈燔就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后世的烂梗,“抱歉,我重说,你们现在吃喝什么的没影响吧?”
“还行,头两天大伙儿一起堵车站里还有点困难,现在已经转移到附近酒店了,这多出来的费用算剧组的啊。”
“车站里人还是很多吗?”陈燔一边问,一边吐槽这秃子的“精明”劲。
“准确的说,是一天比一天多。”
“嗯,”陈燔在网上查着相关的新闻,一边琢磨着什么,“徐老师,长沙那边影视的相关部门你有熟人吗?”
“熟人不敢说,但多多少少认识几个人,你几个意思?”
陈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一通建议,末了又补充一句:“全程记录下来,回头拿来当预告当花絮,提前预热,既有面子又有宣传意义,多好。”
那边徐铮一琢磨,恨不得隔着千山万水抱着陈燔亲上两口。
王有福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福气,他已经被堵在车站三天了。他是个建筑工人,跟着自己的小叔来长沙混工地已经三年,这期间还没回过老家。有福今年25,在长辈眼里已经属于大龄青年,这次回老家主要目的之一便是相亲,结果却始终没能迎来自己的列车开车。他小叔等了两天就决定不回了,还是依旧留在长沙和工友们过节。
有福不知道什么叫焦虑症,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坐着也不对劲站着也不对劲,偶尔还会有胸闷的感觉。身后有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在布置些什么东西,发出了一些噪音,这让有福更加烦躁了。
就在他第十七次询问车站工作人员列车信息的时候,候车室内的喇叭响了起来。
“旅客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徐铮。很不幸,因为天气原因,我与大家一起滞留在了这儿。与很多人一样,我的妻子和女儿也在等他们的丈夫和爸爸回家……”
“徐铮?好像是个男明星吧?”有福挠挠头。
“对头,大光头,演得那个那个……孙悟空的!”他身后有人插嘴。
“那个是张卫建,徐铮是演猪八戒的。”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依旧微笑着搭话。
“差球不多!都一个戏里的。”那人依旧振振有词。
“不是一个戏的。”有福倒是很肯定,他记得张卫健那个剧的猪八戒是个香港人演的,“继续听听在说啥吧!”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我们也很幸运,我们并非孤立无援。据最新的消息,铁路总局已经请来了解放军战士帮忙清理疏通铁路,相信在不久后我们就能一起登上回乡的火车。让我们再耐心的等待一下,坚持一下。为了帮助大家平复回家的焦急心情,我们省电影公司带来了一批优秀的国内电影,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话音刚落,几个候车室刚架设好的银幕上,同时出现了画面,广播里也换成了电影原声:“总想尿,但是尿不出来。”
缓解焦虑么,自然主打喜剧片。打头阵的,便是《疯狂的石头》。
广义的范围上说,湖南方言也算是西南官话区。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湖南人与江西人也能近乎无障碍的交流。这大概与历史上的原因有关系:明初曾经一度发江西人移民湖南,清初则是发湖南人移民四川。
可能因为祖辈的渊源摆在这里,有福听起西南官话来,一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逐渐开始被银幕上的故事所吸引……
不知不觉,100分钟的电影已然播放完毕。空气中焦灼的气息似乎被冲淡了一些,徐铮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不知不觉已经快到饭点了,我们准备了些锅饺、米粉、面条,一会儿会有工作人员发送给大家,老人小孩优先,这是《人在囧途》剧组和一些爱心企业免费提供的!这些企业包括以下知名品牌……”
请人吃饭这主意显然也是来自陈燔的建议。徐铮通过电视台的关系找到了本地的一些企事业单位。不得不说有点身家的老板们,多少有点回馈乡里的觉悟,哪怕车站里大部分人都不是本地人,但至少都在此地生活和工作过。当然,他们更在意的是可以借机做广告。也不是坏事,公私两边么,让人得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媒体宣传方面,甚至都不用徐铮主动去请,自然就有记者主动往外传播。本地的电视台早有准备不提,报社电台也是纷纷报道。徐铮也开始不断收到采访邀约,他感觉自己回到了《春光灿烂猪八戒》热播的那个时间段。
到了后来,徐铮已经开始迷上这种做公益刷声望的感觉,他甚至把已经抢到的机票让给了拍摄组的其他成员……反正胶片都已经拍完了。
月底时候,徐铮获得了人生中最大的惊喜。
“哎,燔子!你吃过鱿鱼吧?”徐铮事后给陈燔打电话,称呼上已经改口与宁皓一样了,“你不知道,大领导说是要来见我的时候我的腿就跟那鱿鱼一样,一根骨头都找不到了!对,你这个幕后主使我当然也供出来了,人当时足足夸了我们三句话,特地我给你也复述一遍:第一句,这是文艺战线工作者们的骄傲;第二,号召并能带动更多的人参与到和谐社会建设中的人,是真正优秀的共和国人才;第三句,做得好!”
“这三句的头两句,我已经在新闻联播里都看到了!”陈燔也已经激动了好一会儿,原本新闻联播只是他家里饭后的背景音,结果这条消息出来的时候他立刻注意到了——虽然也没提到他的名字,但他知道这是在说谁,“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在抖!我爸妈还以为我打摆子来着,拿了温度计就要往我嘴里戳……”
“哈哈哈哈,抱歉啊,我也是太激动,这个点了才想起告诉你,”徐铮彷佛是刚喝了一整瓶五粮液,整个语调都是飘在天上的,“你与叔叔阿姨解释过没?他们什么反应?”
“他俩压根不信……后来我给人解释了,现在快把我当关公供起来了已经!对了,您没必要叫叔叔阿姨,他俩就比你大十岁!”
“哎,辈分在么!你也没必要叫您了,以后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峥子,哪怕叫我秃子都成。要不是年纪摆在这儿,我都想叫你一声凡哥!”这可能是徐铮为数不多真情流露的时刻。
“那还是叫铮哥吧,或许还能永生来着……你给你媳妇儿汇报过没?我可已经给丫丫打电话了!”陈燔对“简在帝心”这种绝对的人生高光时刻,自然是第一时间分享给伴侣。
“我都激动的忘记媳妇儿了!”那边的徐某人,已经完全找不到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