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倒春寒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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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让帝师大人觉得操蛋的是...
他根本不是不能离开自己的身体,而是不能离林旻太远,一但超过距离,就会有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拦在他面前。
谢衡闲时,摸着空气墙走了完一圈,最后发现...
这是一个心形的空气墙。
谢衡:“............”
他想静静。
这是什么?
以心为笼?
静完之后,谢衡也就接受这个事实了,事实证明,帝师大人的心理素质的确强大,现在已经可以正面直视意图对他不轨的帝王呢。
队伍入城,年轻的骑着马走在队伍前端,脊背一直笔直,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在漫天纸钱下引领着这支队伍直奔谢氏祖坟。
谢氏一族的人早早的恭恭敬敬等候在城门口,候在山脚下。
山脚下为首的人是谢氏一族的族长,也就是谢衡的爷爷,老者发已完全雪白,他看见送灵的队伍越来越近,浑浊的眼里水光一闪而逝...
“...他,回来了。”
另一老者搀扶着他,低声道:“是,他回来了。
我们谢家,最有出息的儿郎,归家了...”
族长缓缓的笑了,他苍老的眉梢挂着骄傲:“最有出息的儿郎...”
他低低咳嗽一下,目光变得悠长而怀念:“小五,你不知道当年他一意孤行时...
我真想打断他的腿,把他关在家里,当一个富贵清闲的公子哥。
你还记得那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生而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条路上,我不想当一个活在别人身后的人,我想走下去,面对风雨,砥砺风雪。
他...是一个为旁人撑伞的人。”
族长摇头轻叹:“我这个孙子,太傲了...”
被称为小五的老者沉默,他不懂族长说的太傲了是什么意思,无数人都觉得帝师谢衡-平易近人温和好说话。
上到帝王下到乞儿,帝师都挺平易近人。
或许...
这就是族长口里的[太傲了...]
无一特殊,无一例外。
送灵队伍越来越近,族长的眸色愈发浑浊,最后,苍老的手撩起长袍,双膝跪地:“老臣,恭迎...陛下!请帝师...入陵!”
他的举止一出,全场所有人跪拜俯首,山河寂静。
“恭迎...陛下!请帝师...入陵!”
声音回荡在群山。
天,又下雪了。
风雪与白纸交织成漫天的白。
谢承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下棺、合墓...
他就呆呆的站在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但墓彻底合上,谢承突然升起一抹恐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永远的失去了,他想抓住...
在众人的眼里,一直发呆的谢承忽然就撞鬼了的似的冲向已经关上的墓门,神情扭曲癫狂,他敲打着石门!
“...把门打开!我还有话和他说...”
“把门打开!!!”
“...哥,我还没见你最后一面...”
瞬间引起骚乱,不少人去拉他,谁知谢承就如疯魔了一般挣开束缚想打开这扇门。
“小公子,帝师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不要打扰他了...”有人劝他。
“小公子,不要喧哗...”
谢承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忽然有人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啪——”
青年的脸颊红了起来,鲜红的指印浮现在脸颊上。
“够了!”女声沉喝。
谢承缓缓地转头,看见她沉浸着悲痛的双眸,刹那间,泪如雨下:“...母亲,我还没和哥哥,说再见...”
谢夫人的发丝已挂银丝,她狠狠地闭了闭眼,拉上谢承的手腕:“...现在和母亲回家,让你哥哥安息。”
女子的力度对一个青壮年而言是可以轻易挣脱的,但谢承就像失去所有的力气,被谢夫人拉着离开,他回首眺望的目光万千复杂,后悔、愧疚、心疼...
他对谢衡的怨恨,好像随着谢衡的死亡一起被埋葬。
他曾经以为,在3年前那场大雪里他的哥哥就已经死了,但当棺椁入陵,他才真真切切的知道...
他曾经以为的事情,是多么可笑。
至此以后,天上地下,红尘人间,再也不会谢衡的存在,他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长长久久。
谢衡葬入青山,归于岁月。
“...母亲,我想和哥哥说...”
他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泪珠如大雨下屋檐的水珠,绵绵不绝。
“抱歉...”
“说我不懂事...”
谢夫人脚步一顿:“...你哥哥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母亲,我们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谢夫人的沉默又长了些:“...那是陛下的恩赐。”
谢承苦涩抿了抿嘴角,陛下...
就是陛下抢走了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当年也是因为陛下而抛弃了整个谢家,那么决绝。
谢承在人群中朝最显的地方望去,年轻的帝王穿着一袭孝衣,驻足在那里,不知道在眺望什么,风雪与白纸模糊了他的存在,他好像融进了白茫里...
随时会离去。
谢承被谢夫人拉走了。
帝王在眺望着未知的方向,谢衡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林旻。
他们,在风雪里,在殊途中。
时代不会因为一人的逝去而停止流转,岁月依旧在往前走。
...
是春。
纯白的梨花从枝头飘了下来,落满院落。
“咔嚓——”
后院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春衫的青年从厅进来,他面容清俊,发丝有些凌乱,在初春的时节把袖子高高挽起,薄汗微湿额边碎发。
上一秒还平静的男子在看见地上那乱糟糟的药材时,平静的面容就不平静了,他揉着额头,想蹲下把药材捡起来,捡了点乱糟糟的长卿就越想越气。
索性把药材一丢,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砰——”
秦桉气势十足的把房间门推开,一进来就看见一个青壮的男人呆呆的坐在窗户边看着院子里的梨花树。
“十三,你怎么又糟蹋我的药材,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玩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把那些药材当草玩知道吗?”
见对方这样,秦桉再大的气也被按耐下来,没好气的走到谢十三的身边,把男人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捋好。
而对方还是呆呆愣愣的,没多少反应。
秦桉忍不住叹口气,在帝师逝去之后,做为暗卫的谢十三是想尽办法要自戕,历尽三次后,帝王对他彻底没了耐心,正准拿药直接药晕这个暗卫,让他一直丧失神智。
结果,没想到第三次醒来后的谢十三,脑子出问题了,智力犹如孩童,心智倒退的厉害...
总而言之,这人,傻了。
秦桉想,就这么傻了也不错,把帝师忘了,把自戕忘了,把那些过往就此尘封。
这人一傻,帝王就直接把谢十三丢给他照看,他就把这人带在这座小医馆里。
这座医馆是帝师早早就送给他的筹金,地处城西,碰不见什么达官显贵,在一条不偏也不大好的巷子里,巷子口有一株百年的银杏树。
而这座医馆的后院里有一株上了年纪的梨花,开花时甚美,结的梨子也甜。
当然,他还没有吃到过。
今年,是入住进医馆的第一年。
“...哦...”
谢十三低低的给他回了一声,简短,刻薄,还冷淡。
秦桉撇了下眼,实打实的觉得谢十三打小就是块石头,又冷又臭,硬邦邦的。
他戳了戳谢十三的脸颊,对方抬头看他,一双眼里是茫然和...空洞。
秦桉手欠来来的把人家的捧起来揉了揉,神神秘秘的开口:“十三,你想不想娶媳妇?”
他偏头,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就是有人晚上陪你睡觉,陪你吃饭,还会给你缝衣服,会和你生个小宝宝出来。”
秦桉是不想谢十三死的,所以他左思右想,想出一个办法,让谢十三娶妻生子,拥有一个家,对这个世界有其他的留恋。
有家有妻有子,他应该...就不是那么想死了吧。
所以当巷子深处的卖豆腐的刘婶神神秘秘的说要帮他们家说亲时,秦桉犹豫再三,把情况说明。
刘婶表示:[这不巧了吗,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小侄女啊对夫婿没什么要求,就求不打她,给她口饭吃。
她那情况也复杂,小姑娘一个,有又个继母苛待她,年轻时让她带弟弟妹妹,这年纪上来了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多了起来,就想把她嫁给村里的老光棍,这老光棍都50多了,她就是年纪大了些也不能嫁一50多的老头子啊...
秦大夫你这大哥吧,人看着就壮实,长得也俊俏,这识人不大清不是什么问题,小姑娘肯定老愿意了。]
秦桉想了想,这情况的确不错,那姑娘着急嫁,谢十三这情况也着急成个家,万一脑子哪天恢复了又是刀一拔就抹脖子...[我回去和大哥商量商量,你等我消息。]
这主意虽然挺馊,但好用就行。
秦桉身边剩下的朋友,就只有一个谢十三了,无论如何,他是做不到看着这人也去死。
谢十三即使被搓面团似的搓脸也没有脾气,还是那么冷淡的开口:“...不要媳妇,要安安。”
秦桉默念,他脑子坏掉了。
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要我没用,我没空陪你,还是给你找个媳妇好不好?香香软软的抱起来可舒服了...”
“不要...”说完话的男人还很幼稚的抬手圈住秦桉的腰,试图把那么大一只的自己埋进秦大夫的怀里。
努力的埋了埋,发现这么大只的自己埋不进对方的怀里,眼睛眨巴眨巴的,开始掉眼泪...
一滴接一滴。
秦桉:“...............”
他脑子坏掉了。
还...有点可爱。
秦桉想,如果一直能这么过下去也挺好,他不嫌弃傻了的谢十三麻烦,他们俩刚好相依为伴。
秦桉低头,用指腹给谢十三擦眼泪,低声哄他:“十三在难过什么?”
谢十三愣愣的看着秦桉,被泪水浸泡过的眼珠很亮,他忽然抿了抿嘴,有点害羞起来,小声说:“安安可不可以给我当媳妇?”
秦桉眨了眨眼:“???”
你是个...隐形的断袖?
秦桉抽自己一下,这脑子真是被帝师的话本子给带偏了,谢十三现在纯粹就是傻缺,脑子有病。
他面无表情的回答:“当不了,我是男子,只有女子才能给你当媳妇。”
“哦...”谢十三冒着傻气问:“...那我是女子吗?我可不可以给你当媳妇?”
秦桉:“不能,你也是男子。”
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响起,带着特意,倏然停在门口。
“秦大夫,主上要见你。”
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
这是——
陛下的人!
秦桉有些惊讶,要知道陛下自从把谢十三丢给他就再也没联系过他,如今找他做什么?
看病?
还是...
秦桉看一眼谢十三,后对那人讲:“那他...”
“我们会看顾好。”
秦桉了然点头,对谢十三说:“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饭饭要吃,不能推开,饿了渴了都要说。”
谢十三似懂非懂的点头。
秦桉带着些不放心和暗卫走了,把医馆关门,随后上了一辆不引人瞩目的马车,刚开始他以为是进宫,没想到却是出了城。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这位大哥,我们不进宫吗?”
“不进。”
“那我们这是去哪?”
“天行山行宫。”
这个简短的回答令秦桉的心头无意识一颤,天行山行宫...
那个地方自从帝师去世,陛下就再未踏足过,那个地方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伤心之地,一旦在那里,无数关于帝师的回忆就会如洪水般袭来,近乎要把人淹的喘不过气来。
即使如今离帝师逝去已经过了四月,秦桉听见那个地方,心里还是闷闷的,太短的时间并没有治好他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