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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9章 燃情之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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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刚拘谨地站在原地,本能地先看向姜雨佳。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针织衫,浅灰色的条纹短裙,肉色的打底裤,看起来身形格外苗条高挑;只是略显清瘦,神色也有些黯然,满含着容易让人共情的美丽与哀愁。

他与她对视一眼,点头致意;随即快速地躲闪,看向单手插兜的耿晓峰,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耿晓峰点头回应,向主人一样邀请道:“你好,请坐。”

姜雨佳撩了撩头发,闪出空位,附和道:“这边请坐。”

陆正刚不好推辞,迈着僵硬的大步伐来到沙发前坐下。

“你要喝橙汁吗?”姜雨佳歪着头,微倾着身子,礼貌地问道。

陆正刚双手搭在膝盖上,僵直地端坐着,微微侧着脸,眼神的余光只能看到姜雨佳直如笔管的两截小腿儿,再也不敢向上挪去半分,回复道:“不用麻烦了。”

“其实不麻烦,你不用客气。要不要喝杯热牛奶?”姜雨佳怯生生地追问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于热情了,特别是耿晓峰还在场的情况下。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耿晓峰,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不觉更加紧张不安起来。

“不用了,我很快就要走了”,陆正刚干笑着回复道。

姜雨佳听到这话,突然想到自己那天在咖啡厅向陆正刚兴师问罪的时候,服务员近前来点单,她跟那位服务员说的是同样的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那时那样说的本意是想向陆正刚表明自己不愿意跟他一起呆太久的态度,只是万万没想到,后来自己被反锁在了洗手间,触发了幽闭恐惧症;陆正刚为了安慰她,把她带到了庙山中学,并为她讲了很长的一段故事。

她记得那天他说过,“作为加害人所承受的痛苦有时候会比受害人还要深”;他说过,“不要有所后悔。除非你真的必须要找回什么,不然没有必要再回头,一切要往前看”;他还说过,“是时候告别过去,踏上去未来的路了”……

未来?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呢?

“你在想什么?”耿晓峰清冷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干嘛站着,过来坐啊。”

“啊?”姜雨佳失神地脱口而出,“哦,好的”,她蹑手蹑脚地来到茶桌的另一侧,在刚刚韩卫东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心脏自从陆正刚到来之后就“砰砰”直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更是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便随手端起了桌上的玻璃杯,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鲜橙汁。

“家里的鲜橙汁似乎有些清苦,远没有锦绣彭城售楼处隔壁的饮品店卖售的好喝”,她在心里这样想。

耿晓峰讶异地提醒道:“那杯不是刚才你爸爸喝过的吗?”

姜雨佳闻言,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将手里的鲜橙汁放到了茶桌上,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来,遮住了嘴巴,慌里慌张地看了陆正刚一眼,尴尬得无以复加。

……

二楼,姜秋月的卧室里,姜春花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这是干嘛?”

姜秋月无辜地说道:“怎么了?”

“你以为这样带他闯进来,我们就会答应你跟他好吗?”姜雨佳气鼓鼓地说道。

姜秋月郑重地解释道:“这跟我真的完全不相干,我跟你说了几次了,学长他是有事情要找爸爸,仅此而已。”

“有什么话好说?”姜春花皱着眉头怒道。

姜秋月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总之你不要把这件事硬扯到我身上来。还有,”她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警告道:“学长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再为难他,让他难堪。否则,即使是当着你的如意准女婿的面,我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我反正脸皮厚,面子不面子的,很无所谓!”

姜春花闻言,恶狠狠地盯着姜秋月,却也说不出话来。

她见姜秋月的话语如此诚恳,似乎并不像在说谎,不禁泛起了嘀咕:“春芹的儿子找爸爸会有什么事呢?”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便转身急匆匆地下了楼。

……

来到一楼,姜春花见韩卫东和姜雨佳正要送耿晓峰出门,便问道:“晓峰这就要走吗?”

耿晓峰回过神来,笑道:“时候不早了,而且家里来了客人,我先回去好了。”

“他算什么客人啊”,姜春花随口念叨着,转头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陆正刚的身影,便紧张地问道:“那个人去哪里了?”

韩卫东不满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秋月要结婚的对象,怎么不算客人呢?‘那个人’,‘那个人’的说法,很不礼貌。”

姜春花愠怒地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快说,他到底去了哪里?”

姜雨佳弱弱地回复道:“陆正刚先生,他在外公的房间。”

姜春花闻言,警觉地将头转向了姜德林的卧室。

卧室门紧闭,不好的想法越来越弥漫在心头。

“我先回去了”,耿晓峰淡淡地告别道:“二位长辈再见”。

……

姜雨佳送耿晓峰到了大门口,耿晓峰笑道:“跟爷爷说声我很抱歉,没有跟他打招呼就先回去了。”

“我会的”,姜雨佳淡淡地回复道。

“我看小姨应该也快结婚了”,耿晓峰笑道。

姜雨佳闻言一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耿晓峰转过脸来,看向姜雨佳,笑道:“我发现你有时候反应很迟钝。”

姜雨佳圆睁着如铜铃一般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没说话。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小姨对陆正刚先生有特别的感情”,耿晓峰淡淡地说道。

姜雨佳讶异地张大了嘴巴,随即擞了擞身上的披肩,撩了撩头发,掩饰着讶异的表情。

耿晓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姜雨佳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弱弱地说道:“我哪有惊讶啊?”

“都带来见长辈了,应该是好事将近了。看来我担心的事情真的要发生了”,耿晓峰苦笑道。

他曾说过,他担心如果陆正刚成为了自己的姨夫,在公司里作为他的下属,有些尴尬。

姜雨佳接着说道:“路上小心。”

耿晓峰点了点头,说道:“好,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

耿晓峰走后,姜雨佳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下来。

她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胸口憋闷得难受,有些喘不上气来。

夜风清冷,夜空深邃,她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感到一阵凄凉和孤单。

她不想就此回家,似乎在有意躲避着什么。

躲避什么呢?她也搞不清楚。

自己已经是要订婚的人了,小姨把她的爱人带到了家里,她应该替小姨高兴才对。她明明一直都很关心小姨的感情问题。

可是,小姨的对象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位叔叔,真的要成为自己的姨夫了吗?

姨夫?叔叔?这都哪跟哪啊!

姜雨佳,你是怎么了嘛?

为什么会感到窒息?怎么会有心痛的感觉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好烦!

她颓唐地甩了甩头发,想把这些纷至沓来的奇怪的想法甩个干净。

似乎真的有效果。

夜风吹来,她感到自己已被寒冷包围,周身冰凉。她下意识地裹紧了披肩,瑟缩着身子,信步朝着不远处的亮光走去。

假如,一位窈窕的美女在寒冷的深夜,形单影只地走在漆黑冰冷的街道上,低着头,抱着胸,长发被吹得凌乱而飘摇,高跟鞋触地的“嗒嗒”声不绝于耳,但听不出规律来,那她一定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吧。

姜雨佳神情呆滞,呵气成雾,摩挲着肩膀,叫苦道:“早知道外面这么冷,应该穿件外套出来才对。冻死我了……”

即便再冷,她也不愿意就此回去。

外面虽然寒冷,但处境似乎还要比温暖的家里更好一些,她是这么认为。

她就近钻进了一间小酒馆,来到角落的一张卡座里坐了下来。

喝点酒暖暖身子吧!古人说,一醉解千愁。最好能喝醉,这样醒来就又是崭新的一天。

喝醉?如果我在这里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了,那位叔叔还会来背我回家吗?

讨厌!干嘛总要想起他嘛!

“服务员,来一大杯扎啤!”,姜雨佳高举手臂,气势汹汹地招呼道。

……

陆正刚走进了姜德林的房间,见一位老人家正在对着棋盘兀自出神,便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道:“您好,我叫陆正刚——”

他的话音未落,见那位老人家缓缓抬起了头来。

两人目光相遇,均同时一怔!

“等一等,你不是……你不是那位……你不是那天帮我修汽车的小伙子吗?”姜德林讶异地问道。

陆正刚惊喜地说道:“您是……那天车子在路边抛锚的那位老人家吧?”

“没错,就是我啊!”姜德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笑道:“我后来有没有耽误你去约会呢?”

“哈哈,其实并不是约会啦”,陆正刚笑道。

他那天是要跟姜雨佳一起去城乡结合部找胡文雪,为了帮姜德林修车,他迟到了几分钟,当时还引起了姜雨佳的不满来。

“快来坐下”,姜德林拉着陆正刚的手,请他在棋桌前坐了下来。

“难道你就是春芹小姐的儿子?”姜德林吃惊地问道。

“春芹小姐?”陆正刚讶异地说道:“哦,我的妈妈是叫贺春芹。”

姜德林睁大了眼睛,远近地仔细地打量着他,笑道:“其实我早该认出来了,你的眉宇间的英气跟老爷一模一样呢,呵呵……”

陆正刚有些受宠若惊,笑着抹了抹鼻梁。

待姜德林在对面坐下,陆正刚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白色信封来,缓缓地推到了姜德林面前,微笑着说道:“这笔钱——”

姜德林按着那张白色信封,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笔钱不是给你的,是要给你母亲的。”

“这个我知道”,陆正刚急忙回应道。

“你既然知道了,那你应该明白,你没有权利决定拒绝与否”,姜德林正色说道。

陆正刚微笑着说道:“我母亲也说她要还给您。”

姜德林摇了摇头,故作埋怨地说道:“应该是你坚持要还,她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你还是把钱拿给你母亲,不要拒绝我的心意。”

陆正刚笑道:“老实说,我脑子里曾经确实想收下这笔钱。以我现在的收入,如果要我存这么大一笔钱,恐怕需要好多年。想到要还给您,觉得很可惜也很心疼。但是不还,我的内心会过意不去的。我母亲当时会觉得舍不得,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的心里反而会更觉舒坦。”

姜德林见他言语诚恳,态度坚决,不由得心生怜爱之情。

“请不要以为我在辜负您的好意,我们家境虽然不富裕,但是我想我们还过得去,而且在向着变好的方向发展”,陆正刚情真意切地说道。

“不要再说了”,姜德林挥了挥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把这笔钱拿去给你的母亲。不知道你的母亲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你外公他老人家曾经非常非常地照顾我和我的家人。”

陆正刚笑道:“不然,我建议您,偶尔可以请我母亲吃个饭,聊聊家常;也可以送东西给我们吃,我们兄弟姐妹都会很感激您的。”

姜德林闻言,无奈地嘟囔着:“你这个人呐,怎么会这么固执……”

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

韩卫东见姜春花鬼鬼祟祟地将耳朵贴在姜德林卧室的门缝偷听着里面的讲话,表情怪异,一脸震惊的样子,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制止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哪有偷听啊?”,姜春花吃了一惊,随口轻声狡辩道。

韩卫东将她轻轻扯到一边,细声细语道:“你这个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又没有怎么说你,你这不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吗?”

姜春花自觉失言,轻蔑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收拾起了茶桌。

……

不多时,姜秋月换上了一身暖和的衣服,系上了一条雪白的围巾,把陆正刚送到了门口。

“外面很冷,你进去吧”,陆正刚笑着说道。

姜秋月娇嗔道:“为什么要进去?我为了跟学长约会,已经全副武装了。我们走吧!”

说完,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

陆正刚紧随其后,弱弱地问道:“雨佳小姐是不是出去了?刚才出来没见到她。”

姜秋月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你也有话要跟她说吗?应该跟他对象在约会吧,两人都不在。”

她看了一眼停车场,补充道:“你看,晓峰的车子也已经开走了。”

陆正刚心头一紧,随即局促地点了点头。

“说说看,你是怎么认识我爸爸的?”姜秋月轻快地说道。

陆正刚微笑着默不作声,他还在惦记着姜雨佳,没太有心思说话。对姜秋月的这个问题,他也确实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爸爸给他母亲送钱的事,当然更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不要光笑嘛,快说啊,真是要急死人了”,姜秋月不满地用手肘杵了一下陆正刚的胳膊,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陆正刚兀自低头浅笑,沉默不语。

……

两人来到附近的小酒馆,刚找了个小桌子坐下,陆正刚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喧闹的环境,突然看到了幽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位清瘦的女子:她无精打采地低着头,神情恍惚地似乎在捋着胸前针织衫的小线头,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眼前的扎啤杯子里还盛着小半杯啤酒。

她看上去形单影只,孤单落寞,好像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与喧哗热烈的小酒馆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陆正刚心头一阵酸楚,不觉缓缓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痴痴地望向她的方向。

姜秋月疑惑地朝他望的方向看去:

咦?那不是佳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禁脱口而出地喊道:“佳佳——”

不错,这位孤单落寞的女人,正是姜雨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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