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午夜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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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洪州城大街上传来一慢两快的更声,表明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洪州城的大部分人家已经吹灯休息了,院落里黢黑一片。此刻,洪州城这片天地除了熠熠生辉的漫天星斗,再有就是大户人家随风摇摆的气死风灯亮着灯光,大街上也只剩下更夫和巡逻的人在走动。
长史府外的阴影中几道黑影趴在墙头往里查看,待看清巡逻人的规律,他们瞅准空挡摸进长史府,又悄无声息地摸到大牢入口处,几人站定,领头的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大门蹑手蹑脚溜进去。
今晚的牢房格外安静,没有狱卒审问犯人。值班的狱卒经过一番推杯换盏后,都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几个黑衣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都没有人察觉到动静,依然埋头呼呼大睡。
几个黑衣人来到重刑犯处,抬头看看牢房号——乙巳号,领头的人轻手轻脚换了把钥匙又打开牢门,钻进牢房,先用刀架到睡在地上的那个人脖子上,然后轻轻摇醒他,不等他惊叫出声来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轻声说:“你是周三?涂家三郎九娘子的阿兄?”
周三惊恐地看着黑衣人点点头。
领头的黑衣嘿嘿嘿一笑:“那就上路吧!”
说完,朝身边的黑衣点点头。
那个黑衣人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周三的心窝里,整个刀刃都没入身体,等周三停止了挣扎才拔出来,又从身上掏出特制的油布包将匕首包好。
领头的黑衣人轻轻将周三的尸体放在地上,没有惊醒其他人,轻轻退出牢房。
几个黑衣人做完事情又锁好乙巳号牢门,继续往大牢深处摸去,摸到最深处涂河所在的甲子号牢房,用同样的方法唤醒涂河。
好不容易遇上隔壁审讯室不再审问犯人,涂河倒头呼呼大睡,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唤醒很是不爽,迷迷糊糊之间张口就想骂人,不等骂出声来就被人堵住了嘴,脖子上冰冷的兵器触感刺激的他激灵灵打个寒战,一下子就清醒了,吓得他拼了命往后躲,奈何被两个黑衣人分别摁住了手脚,拼死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躲开。
领头的黑衣人轻声说道:“涂三郎,给你说话的机会你不要叫,否则老子砍了你。”
挣扎无果,涂河只好认命般点点头,不答应也不行,他真怕不答应立马被人砍了头。
“涂三郎,世子让我们从你身上拿一样东西给涂孟,说眼睛、鼻子、舌头、耳朵、胳膊、腿、手、脚或者随身一件东西。世子还说了,因为你是涂家三郎,要尊重你,这个东西可以让你选。你选什么?”领头的黑衣人森然一笑。
为了增强言语效果,黑衣人的话说到哪里,他手中的刀就指到,眼睛鼻子舌头耳朵胳膊腿手脚逐一划过,直划得涂河一颤一颤后,战栗不停。
“我选随身的东西,选发簪,发簪是父亲送给我的。发簪上还有我的名字。”涂河闻言差点大小便失禁,不过心头灵光一现,明白了黑衣人的企图。
领头的黑衣人伸手拔下涂河的发簪,凑近灯光看去,发簪上还有刻有涂河的名字,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发簪揣在怀里。
“涂三郎算你小子识相,不过明天见到涂孟记得告诉他一定要支持陈家,否则兄弟们哪天心情不好了,晚上摸上你的床头,砍了你的脑袋,玩了你的女人。”说着用手拍拍涂河的脸颊。
涂河听了惊恐地缩成一堆,满头满脸汗如雨下,显然是害怕到极点。
突然外面传来叫声:“来人呀!杀人啦!有人闯大牢了。来人呀!”大牢外传来铜锣的警报声。显然是夜闯大牢被人发现了。
几个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后钻出牢房就往外冲。凭借他们的武功他们并不怕跟这些守卫厮杀,只是今晚他们摸进大牢的目的已经达到,跟守卫起冲突依然是多余,所以几个人想尽快逃离此地。
黑衣跑过值班狱卒的身边的时候,他们才慢悠悠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到几个人往外冲,等到外面的守卫拦下黑衣人他们才惊醒,意识到有人闯进大牢了,有两个狱卒拔出腰刀准备合击黑衣人时,他们的头挥手喝住了他们,命令他们不要管黑衣人,先去检查牢房的情况。
几个狱卒闻言有些面面相觑,现在两面围攻黑衣人是最优选择,牢头却不让他们围攻,混迹大牢的他们都怎么不明白牢头的弯弯绕,只是他们一时摸不清当下的情形,暂时选择听从命令检查牢房。
另一边,黑衣人跟外面的守卫正面遇上了,几次他们快要冲出大牢了,守卫头就命令队伍后面的弓箭手一阵攒射,将他们又赶回牢房里面,再命令守卫用长枪组成阵型跟黑衣人格斗,并不让守卫跟黑衣人短兵相接,就这样来回几个回合下来,所有的黑衣人身上都挂了彩。
每个黑衣人的武功比这些守卫高,单打独斗他们能轻松击败甚至于杀死守卫,可是守卫头组织战斗让他们处于劣势,他们干着急也冲不出去,黑衣人的领头人稍微后撤一下身形,其他几个人顶住压力,他快速观察一下战场,发现外面弓箭手弓壶里的箭只够一轮攻击的了,他不由地暗自高兴,随即有了作战计划,下令所有强攻牢门一波,引得弓箭手又是一阵攒射,他们便又后撤,等到弓箭手的箭都射完了,他下令暗器齐发,集中攻击守大牢门的人,一阵暗器攻击后,守卫伤了一大片,战线顿时撕开了口子,黑衣人见此纷纷冲出了缺口。
没受伤的守卫刚要追击,守卫头魏元忠喝止了他们,命令他们先行救治受伤的守卫,副手提醒要追击黑衣人,首领头让他们执行命令,守护好大牢入口。
这些守卫只好停下来救治伙伴与布防大牢入口,听着长史府不远处接连起了几次厮杀声便沉寂下来,他们知道黑衣人已经逃出长史府。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群手举火把的人朝这边走来,走在最前的人氏滕王李元婴和长史卢承庆,走近了守卫头连忙上前见礼,并把战况汇报了一下。
听完汇报,李元婴伸手拍拍魏元忠的肩膀,微笑着说:“干得不错,我记住你了。”
卢承庆在一旁也是点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赏的神色。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走进大牢,没走几步迎面跟值班的狱卒们打了个照面,李元婴笑呵呵问里面伤亡几何。
狱卒们一阵面面相觑,狱卒头忽然往前一大步,说:“周三左侧胸部中了一刀,失血过多,是活不了,涂河受到惊吓,有些失常,现在已无大碍。其他人并无状况。”
李元婴听完,大手一挥,两名守卫一名医官直奔周三的牢房,直到看着三人钻进牢房,李元婴才又看向狱卒头,微笑着说:“你叫什么?”
狱卒头先是一愣,随后躬身答道:“小的姓陈,在家排行第五,阿爷给我起名陈五。”
李元婴依然微笑,又问:“大陈王朝的国姓?”
“不敢,祖上金州人氏,开皇九年随军到了洪州城,四代人为狱卒。”陈五身子巨震,连忙解释道。
李元婴笑容不变,点点头:“陈五后退一步。”
陈五闻言身子明显凝滞,脚不离地后撤一步。
李元婴此刻笑得颇有深意:“陈五抬起双脚后撤一步。”
陈五艰难地看向李元婴,刚要暗自运气抬脚,只见李元婴扬手几道寒光射向他的脚,吓得陈五连忙跳起来后退,在场的人在这一刻发现陈五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两把钥匙,钥匙旁边扎着三支飞镖。
不等陈五有什么反应。李元婴招手将其吸入手中:“陈五,这是什么?”
陈五没说话,脑门子上冒出了汗。
卢承庆气得七窍生烟,下令将值班狱卒全部抓起来。
后面值班狱卒一看情形不对扔下手中兵器没有抵抗,任由守卫将他们绑起来,今晚陈五一个劲儿劝他们喝酒,他们确实不知道黑衣人的事儿,配合长史查案是最明智的。
趁着混乱,陈五想要逃跑,李元婴和郭淮双双出手,顷刻间止住了陈五。陈五的武功不算高,在两大高手攻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李元婴来到乙巳号牢房。
医官已经给周三止住血,绑扎完毕,看到李元婴连忙汇报:“他是个怪胎,心不正,他的心脏比正常人偏右,也就是处于正中间,这一刀贴着心脏插过,侥幸没有一刀毙命,只不过失血过多,又靠近心,生死看天。”
李元婴一阵无语,俗话说得好,嘴歪眼斜心不正,恰恰是这心不正反而让周三逃过一劫,不过转念想想涂海的事情,伸手掏出两粒药丸放在医官手中:“尽力保住他的狗命,日后可能有大用。”说完转身离开。
“续命再造丸。”医官托着药丸用鼻子闻闻,忍不住失声惊叫道。他咧咧嘴,暗自赞叹周三命好。一粒再造丸能保住周三的不死,两粒能够让他生龙活虎。
李元婴拎着一坛好酒走进甲子号牢房,走到小桌旁盘腿坐在稻草上,拍开封坛的黄泥倒了两碗酒,然后招呼涂河过来喝酒。
涂河缓缓抬起头看向李元婴,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现在的他已经回过神来,只是身体犹有轻微的战栗,凑到桌子旁端起碗连喝两碗酒才不再打颤。
李元婴笑笑,重新倒了两碗酒,推给涂河一碗,拉到自己跟前一碗:“涂三郎,回魂了?”
涂河没说话,端起眼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才喃喃道:“回魂了,我是真他娘的害怕。”
涂河不是没见过死人,以前洪州城的纨绔子弟争风吃醋失手打死过人,他就在旁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更有一次一个纨绔非拉着他去处决犯人,站在处斩台下看到一排土匪被砍头,除了有些反胃没什么感觉。可是今天他直面那几个黑衣,有着一种内心深处的战栗,差一个点没大小便失禁。
“正常,新兵上战场差不多都是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我挺奇怪的,面对那群人你为什么没用我给你的万针筒?那可是淬了毒的。”李元婴闻言笑着安慰完,问他。
“王爷,跟了您您真能让我获得大郎,二郎一样的地位?”涂河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万针筒,没回答李元婴的问话,先问出自己的问题。
“一个人是不是被外人高看一眼,跟他的社会地位无关,是这个人在别人看来是否有本事,这个本事可以是武功,官职,技艺,能力等等,只要你有任何一个本事你都让人高看你一眼。我掌管洪州,你跟着我干,我不敢说你能一定会获得涂家大郎、二郎一样的尊重,但是我保证你有机会获得别人的认可。据你父亲说,因为逆生,你母亲对你宠爱有加,小时候对你看得很严,万事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碰;长大后依然对你偏爱有加,你想做一些事情她都担心你受伤,所以才落了一个光腚桠的名声。你想改变光腚桠的名声只能靠你自己。”李元婴没有承诺什么,而是缓缓阐述事实。
涂河楞楞地坐了好久,突然端起桌子上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碗顿在桌子上:“滕王殿下,我涂河从此以后跟您老人家了,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骂鸡。”
“欢迎你的加入。走,换地方睡觉!明天咱们还有大活要干。”李元婴笑着站起身。
“不了,滕王殿下,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给外面的人打个招呼,明早我去都督府报道。酒给我留下。”涂河摆摆手,一脸坚定地说道。
李元婴听他这样说是一愣,接着笑笑没说话,起身走出牢房。
卢承庆望着涂河也是点点头,知道这个涂河算是断奶了,有些人始终长不大,经历一些事儿后能够突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