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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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江看着亲笔书信，妻儿的字迹映入眼帘。
没有太多的悲凄。
只是要他在诏狱里顾好自己，这样将来才会有再见之日。
这种时候，愈是平淡的文字愈是字字珠玑。
李成江正看了几遍，反看了几遍，最终把书信捧在怀里，一代首辅竟是像孩童一样哭了起来。
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绝望。
而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
直到这一刻，终于有机会将其释放出来。
李灵运等到李成江的情绪恢复，开口问道。
“现在看了他们的书信，可还有想要轻生的念头？”
李成江闻言，瞳孔微微一变。
随后，他叹了口气，摇头道：“本来想过，可是现在突然舍不得了。只是，这就是我的命。”
“殿下，我这辈子得到的已经太多了，需要学会知足。”
此话一出。
李灵运总算明白，为何李成江这一介孤臣，可以宛如常青树一样，在朝堂上坚持三十年了。
知道要适可而止，这就是他的保命之道。
李成江落得今日下场。
不是因为他输了，而是他老了。
假如只着眼于大明这一国，李成江已经没有转机了。
他可以在流放途中多活几年，那这就是李成江最好的结果。
然而——
李成江当年在海外留下了一份因果。
这将是他的转机。
李灵运算着时日，以李成海一行人的速度，是可以赶在李成江被发落之前赶回来的。
他再度问道：“你可相信运气？”
闻言，李成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曾经官至首辅的臣子而言，无疑是比较荒谬的。
但不知怎么的。
李成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我不信运气，但我信时势，时势造英雄。”
毕竟，不是每一个工部朝臣，都能赶上举国迁都这样的大事。
更别说，李成江早年取信于朱寻欢，成为了大明迁都这件事上，工部最大的受益者。
这都是时势。
在李灵运看来，这两者的差别不大。
他微微颔首：“那你不妨等等看，这次时势是否还会再眷顾你一次。”
说罢，李灵运离开了诏狱。
他与李成江虽然认识得早，可是二人之间还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强行叙旧，不如不叙。
李成江得了他今日的这般提点，固然还觉得玄乎。
可不得不说。
这让李成江生出盼头。
等到晚点的时候，诏狱的狱卒来给他送饭，李成江竟然还多吃了半碗。
这事情传到了刘理的耳朵里。
别看刘理眼下还无限风光。
可他身上的“阉党”之名已经坐实，堪称臭不可闻。
弘道帝年纪变大，逐渐要起了体面。
刘理离开东厂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前阵子斗倒了不少臣子，可算是过了一把权宦的瘾，如今离去也不觉得遗憾。
毕竟，前面还有李成江这个难兄难弟。
刘理与李成江亦敌亦友。
双方如今没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么目视这样一位老伙计走在自己前头，对刘理来说也是一桩有趣的事情。
可现在好像发生了某种变故。
李成江竟然重新振作了。
……
入夏不久。
有海船停靠在海州的港口。
很快，海军方面直接加急，将消息送到了弘道帝的面前。
“发现了新大陆，西洲？”
“另有全新作物与金银矿脉？”
弘道帝看到这上面的描述，以他的城府与修养，此刻都不免显露出几分失态。
毕竟，一片全新的大陆。
这意味着大明的航路又可以对外开辟了。
还有金银矿脉。
这可都是海量的财富！
弘道帝正愁，自己可能攒不够“伏魔道宫”的钱银了。
倘若消息为真，他的道途有望！
“此人当赏！”
弘道帝欣然望向船队首领的名字，豁然间注意到“李成海”的字样。
嗯……？
这名字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对了，荣国公府是不是就有一个李成海？
弘道帝立刻招人过来，问其身份。
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就是同一个人。
而且，李成海出海的时间点，就是自己做主允许荣国公府恢复一代爵位的那一年
“五旬出海，奔波二十余载，子孙死伤无数……”
弘道帝看得多了，心中也觉得震撼。
他这人一贯是不主张轻易封赏的。
更何况，李成海是出自荣国公府的，如今荣国公府为了避免被李成江牵连，不宜太过高调示人。
但凡事终究是讲个例外。
当李成海的功劳大到了一定程度，现有的朝廷之争就需要为他让步。
一片全新的大陆，足以让国朝迎来全新的机遇。
谁若是拎不清。
弘道帝不介意将这种阻力给推平。
……
接下来的几日。
有关“西洲”大发现，以及李成海出海二十载的故事，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这位国公府最不起眼的三太爷。
如今成了风头无两的人物。
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前任首辅“李成江”的小弟。
最小弟的即将荣归故里。
倒是让做哥哥的还待在诏狱，这不合适吧？
海军方面，他们全盘接收了李成海一家子带回来的海图与大部分物产。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海军在京师的将领，得到了授意，出面替李成江求情。
同在其列的，还有准备示好的宗室与勋贵。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弘道帝本来就没打算对李成江下杀手。
再加之，西洲这样一块大蛋糕，里面不知道能有多少利益。
李成海是牵头之人。
这时不卖他一个好，将来说不定连汤都分不到一口。
百官们眼见大势已成。
虽然心中愤恨，可他们能有今日的高官厚禄，很大程度是依靠海军每年从海外带回来的补贴。
谁敢得罪海军。
没准，过几天他们的俸禄就得腰斩一大半。
为了一个已经失去官位的李成江，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根本不值当。
……
朝议落下帷幕。
弘道帝最终一锤定音。
李成江永不得为官，责其留居家中自省。
荣国公府永久恢复爵位。
此外，李成海本人另封“西洲侯”，从子嗣一辈起，三代而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