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暴力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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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气哼哼地瞪向鄂非时，却见对方早已道貌岸然地收回了作恶的手，正抽出一块手绢擦身上的鼻涕。

继续录制。

节目主题并不是费利的成长。虽然是人物访谈，但这毕竟是法制频道，宗旨是普法。立意是要人们远离x教，并且探讨了家暴问题在法律上的难点，以及对未成年人的伤害。

几番交谈之后，主持人将重点放在费利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日子。

主持人问：“那些你‘持刀行凶’的照片，是真的吗？不是p的？”

费利点点头：“是真的。我以前确实当过不良少年。”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之后的叙述，费利感觉轻松了很多。

“我妈死的时候我特别自责。而且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忍，日子是没有头的，你不如干。那个时候我性情大变，我看不惯谁，就去干谁。我妈死之前，我想着，好好学习，等长大了把我妈带出那个鬼地方。我妈死后，我就觉得，人，真的，活着跟死了，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那就是生与死的距离。受尽屈辱最后一跃而下，或打架斗殴被人一刀砍死，有什么区别。后者起码还痛快一点。”

主持人：“所以你就变成了混混？”

费利笑笑：“打遍全城无敌手。”

主持人：“那么厉害？”

“其实比我打架厉害的人多得是。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我疯。我打架可以不要命，他们做不到。”

主持人半开玩笑地问：“高中时候去武校也是因为想要提高打架技巧？”

“生活没有任何盼头。我原来是班里尖子生，能上重点高中那种。我妈死后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负责我妈案子的警察训诫了我好多次，都没用，后来他跟我开玩笑，你这么爱打架，去武校吧。我觉得也是条路。”

主持人：“上了武校还打架吗？”

费利：“有点身手就更想打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你不爽可以直接动手的痛快感。我当时就想到一个词，快意恩仇。”

主持人：“你觉得你是大侠？”

费利脸上还挂着一些泪水，但他笑了：“那时候可迷武侠呢。看了好多武侠小说。”

主持人点了点头：“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暴力的？”

费利轻轻咬着下唇，用一双近乎无辜的眼睛看着主持人，我见犹怜。半晌，才以出人意料的平静口吻说道：“我的那组艳照，您知道是被谁逼迫拍的吗？”

年幼时的那组艳照是绕不开的话题，这点费利有觉悟。当时曝光的时候鄂非为了吸引舆论，抛出了姜晚平。但后来他又进行了一系列的骚操作，以至于舆论也分不清那组照片到底是真是假。

照片里的人确实是姜晚平，但是在这个场合，这不重要。所以费利和主持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姜晚平，以免事情变麻烦。

主持人今天才证实了，那组照片也是真的，不是合成的。但她不知道费利是被逼迫的，更不知道是谁会逼迫年仅14岁的他。

费利平淡地说：“是费保国。他喝醉了，就拿我取乐。”

主持人一脸震惊。

“他有被害妄想症，总是觉得我妈水性杨花，背着他乱搞。我跟我妈长得像，他就又把不满发泄在我身上，说我和我妈一样喜欢勾引男人。让我跟同龄的男生拍那种照片，我不从，他就用电熨斗烫我。什么样的畜生，才会逼迫亲生儿子拍艳照？”

主持人已经无语了，这根本就不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事，她都不知道怎么用人类的语言评价。

“可就算他这么过分，我在他面前也唯唯诺诺不敢说半个‘不’字。是不是个懦夫？我以前真的很怕他。”

主持人安慰他：“你那时候还未成年，你怕他也很正常。”

“我妈跳楼之后，邻居打了报警电话。费保国想逃跑，我拦不住他，就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直接剁在了他胯下。他那个惊悚的表情我从未见过。你猜怎么着？”费利眼带笑意看着主持人，可主持人分明在那双微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病态的癫狂。

“他居然吓尿了。吓尿了。一个大男人，就那样在我面前失禁。”费利说着笑出了声。可主持人却没敢说话。

费利收起了笑容：“我那个时候……才发现，生活哪有那么艰难？只有善良的人生活才会那样艰难。以前我们对他惟命是从，可换来的却是他对我们拳打脚踢；现在我不过在他面前耍了耍刀，他就吓得失禁……”费利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早知道事情这么简单，我还让我妈忍什么？忍到她在我面前自杀……早知道事情这么简单……”费利再一次流出了眼泪，哽咽得无法继续说话，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着实让人心碎。

主持人递去一张纸巾，问：“你那时候产生了以暴制暴的想法？”

费利擦了擦鼻子：“我当时想……要不就当一个坏人吧。因为做好人太难了。”

主持人：“所以一直都在打架斗殴？”

“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能忘记我曾经有多么软弱，软弱到沦为曲孝雄的玩物，软弱到逼死了我妈。我当时觉得打架是我的救赎。”

主持人：“当混混让你很满足？你觉得那是一种暴力美学吗？”

费利摇了摇头：“一开始是挺满足的，久了就厌倦了。因为吸引我的从来不是打架，而是我在打架时扮演的‘角色’。我喜欢当‘大侠’的感觉。但你知道，现实中的暴力从来不是什么美学，不可以跟影视艺术混淆。在现实生活中，暴力只是一种满足欲望的手段。暴力本身是没有办法拯救我的。反而，因暴力而起的各种是非让我更加透不过气。”

主持人：“你霸凌过同学吗？”

费利笑了：“我没心情做那种无聊的事。跟我打架的都是混混。”

主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什么契机让你走上了今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