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罪孽由她来背,幸福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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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里被丢入一团又一团纸巾。
艾若曼早已被赶了出去，病房内热气弥漫，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满头汗水的萧无劫眼里泛着若隐若现的餍足，苍白的脸上带着异常的红润，有些不堪地把头埋进楚璃月的怀里。
他此时身上一片狼藉，紧闭的房门外陆逐风与艾若曼充当门神把门，已经赶走了好几波前来帮他检查、输液的医护人员。
楚璃月细心地用热毛巾帮他清理着身上的痕迹，见他缩在自己怀里，一副不好意思见人的样子，眼里带着笑意，轻吻了一下他的发丝。
“乖，不丢人。”
耐心仔细地帮萧无劫清理干净，又为他换了身干净宽大的休闲装。
至于为什么不是病号服，用陆逐风的话来说就是：
真他妈矫情！
刚把他抱到床上，为他掖好被子，门外便再度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楚璃月知道这是艾若曼催她出发了，看了一眼手机，旋即轻抚了一下萧无劫的脸庞，轻声哄道：
“乖宝，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原本闭眼装死的萧无劫一听她要走，立马睁开了眼睛，伸手扯住她袖子，眼底雾蒙一片。
带着几分可怜模样，有些粘人。
楚璃月轻吻了两下他的薄唇，声线温柔迷人。
“乖一点，我很快就回来。”
又轻哄了他几句，旋即转身离开。
就在萧无劫以为自己要独守空房一下午时，他的病房里倒是适时来了一位客人。
穿着一身白色真丝衬衫的顾君辞，怀抱着一束康乃馨走进了病房。
“本想买个果篮过来的，但听说楚大小姐直接把全国各地的时令鲜果一样不落地运了过来。”
“所以就带了束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刚进来她便轻声打趣道，仪态端庄地于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手中那束清香弥漫的康乃馨放在了床头。
虽然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看起来依旧精明干练，但萧无劫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藏着的倦色。
以及纤细洁白的手腕上多出的一串黑色佛珠。
在他的印象里顾君辞可不是一个敬神佛，畏鬼神的人……
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听说你们今日便要离开，过来与你道个别，看你气色恢复的还不错。”
顾君辞轻笑道，只是眼底带着一些细微的惊异。
那晚萧无劫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就连她都忍不住地怀疑那真的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吗？
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何林青衣那般惊才绝艳，却甘愿默默守在他的后方。
但那晚显露出来的，真的眼前人的全部实力吗？
她心里没有答案。
眼前人给她的感觉如无底洞一般，好像没人能看透他那看似温和的外表之下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多谢顾姐姐关心，我这边一切安好，不知顾姐姐那边处理得如何了？”
萧无劫面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回道。
顾君辞闻言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目光也轻轻颤动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眼眸低垂，轻扯了扯嘴角道：
“都处理好了……”
萧无劫看到她那一脸复杂的表情，心里也是明了，她大概率是得到了那晚没从顾恒生口中得到的答案。
顾君辞的确是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也如她所料般让她无法接受。
这几日，可能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煎熬的几日。
当她带着顾恒生的尸体回到顾家时，整个顾家顿时炸开了锅。
世情如棋局，世人为棋子。
看似满盘凌乱，毫无关联，实则盘根错节，相互勾连。
一子落于天元，盘活满盘棋子。
顾恒生这尊天元位一去，这盘棋便已成定局。
她找到了顾老爷子，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顾老爷子久久无言，最终只告诉她次日自会让她知晓一切。
当次日她再见到顾老爷子时，对方已经安然地躺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呼吸。
服务老爷子多年的老管家递给了顾君辞一个信封，说是老爷子吩咐过于他西行之日，方可交予顾君辞之手。
信中讲清了顾君辞想知道的一切，也道出了很多老爷子生时难以启齿的话。
原来顾恒生与她父亲同为顾老爷子之子，却非一母所生。
顾恒生的母亲乃是顾老爷子的原配夫人，虽为家族联姻，感情不深，却当着两族家长之面也许下了一生一世。
顾老爷子本以为自己接下来便是守着这片家业，从此走完人生。
然而纷繁尘世，唯缘分二字最让人琢磨不透。
一次偶然的相遇，一个荒谬的夜晚，经典的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的故事上演在了顾老爷子的身上。
身居高位，已有妻室的顾老爷子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出身平凡的顾君辞奶奶。
不顾家中反对，他与顾君辞的奶奶生下了顾君辞的父亲。
顾君辞父亲出生时，他还尚未完全掌握顾家权柄，加上家中反对，虽然有心，但终究无力让顾君辞的奶奶与父亲进入家门。
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完全掌握了顾家权柄，顾君辞的父亲也渐渐长大，他越来越感觉顾君辞的父亲比顾恒生更对他的心意。
于是他不顾当初誓言，把顾君辞的奶奶和父亲带进了家中。
顾恒生的母亲性格刚烈强硬，与顾老爷子大闹几场，却难以改变顾老爷子的心意。
她不愿受此屈辱，三尺白绫，驾鹤西归。
已经不算年幼的顾恒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因何人而死，心底自此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结发妻子的死，让顾老爷子深感愧疚，又陷入了两难之地。
按他原本的心意，他更想扶持更得他心的小儿子上位。可结发之妻含恨而终，他若不扶持尚未成熟的顾恒生一把，嫡出一脉将彻底败落。
于是，他只能将两个儿子一并扶持，让他们彼此之间形成竞争，不至于让任何一方迅速败落。
或许是亡妻怨念太重，不待他安顿好局面，顾君辞的奶奶便突发病亡。
命运真的很会与他开玩笑，他费尽心机，换来的却是旧爱新欢接连离去，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想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多情的惩罚吧！
半生心血，付诸虚妄，让他不由心灰意冷，看淡人生世事。
尚未到退休的年龄，他便开始大肆放权，交由两个儿子，大有隐退之势。
顾恒生与顾君辞的父亲能力相当，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僵持不下。
在他的有心偏袒之下，顾君辞的父亲逐渐占了上风。
就在他以为他马上便能扶顾君辞的父亲上位，自己从此隐退，不问世事时，顾君辞的父亲却出事了。
很早就在心里埋下仇恨种子的顾恒生看到他的有意偏袒后，彻底失望，与楚飞宏达成了合作。
在他心灰意冷，不愿过问家族事务期间，顾恒生依靠黑色生意积累了大量资本，早已把嫡出这一脉的权势牢牢握在了手里。
在楚飞宏的帮助下，他设计害死了顾君辞的父亲。
顾恒生丝毫没有要隐瞒顾老爷子的意思，在顾老爷子大怒要杀他泄愤时，他亲手将自己母亲自尽时用的白绫送到顾老爷子手里，让顾老爷勒死他。
他的眼神让顾老爷子想起了他的母亲，他此时的眼神与他母亲自尽时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那一刻，他妥协了！
顾恒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太子，因为顾君辞的奶奶与父亲，自己的母亲自尽，自己备受打压。
他所做的不过是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能怪他什么？
这所有的罪恶都是因他而起，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要死也是该他去死。
他清楚顾恒生的性格，更清楚他对顾君辞一脉的仇恨程度。
他若不有所动作，顾君辞他们绝对会被顾恒生赶尽杀绝。
于是他只能勉力支撑，继续在这个家主的位置上坐下去，以保顾君辞这一脉不被赶尽杀绝。
好在顾君辞没有让他失望，能力卓绝，天赋过人，小小年纪便能撑起一片天。
他本想让一切罪恶都在他这里终结，不愿让顾君辞这一辈再搅进上一辈的恩怨中，因此他向顾君辞隐瞒了他父亲死亡的真相。
可顾君辞聪明得超乎他的想象，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正常死亡，在掌权之后，很快便通过各种手段，查明了当初的真相。
她的能力远超顾恒生与她父亲，如果不是有楚飞宏在背后相助，顾恒生恐怕早就折于她手。
对于这种局面，他反而乐见其成，他不想因陈年旧事让顾家再度流血。
哪怕早已放权，他却依旧坐在顾家家主的位置上，迟迟不提出退位，为的就是让他们相互制衡，让顾家不再流血。
可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又岂会因他的从中牵制而停止生长？
当顾君辞带着顾恒生的尸体回到顾家，他就知道他这一生彻彻底底地活成了一个笑话。
命运似一个深藏幕后的操盘手，把他当傻子一样玩弄，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些无用的挣扎。
他已经老了，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已经无力再去改变什么了。
顾君辞很给面子地把顾恒生死前的话带到了他面前。
他一手促成今日之局，如今这般结果，只能说明他才是顾家一切罪恶之源。
自以为是地支撑那么多年，到头来就是个笑话。
所以他不想再撑了，他选择自己结束这罪恶的一生。
最后，他有两句话托老管家于他走后告诉顾君辞。
一是他一生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妻子至亲。死后不办葬礼，不办追悼仪式，不立坟墓，不进祠堂。一把骨灰，从此游荡世间，不再劳烦任何后辈。
二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切的罪孽都归于他身上吧！他管不了身后事，他希望顾君辞不要再造杀孽，真正将顾家带上正轨。
顾君辞无法形容她看完信和听到她爷爷遗言后的心情。
他们每一个人好像都大错特错，又好像没做错什么，而那只命运的手将他们如小丑一般摆弄，让所有的事情变得面目全非。
她满足了顾老爷子一半的遗愿，将他的骨灰撒向了山川大河，让他再也不用被这张尘世的网牢牢缚住。
顾老爷子走了，他用尽力气，让顾家这些年没有再流血。
他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对他曾经犯下的错误的尽力弥补吧！
而余下的罪孽，就都由她来背吧！
那一夜，顾家血流成河。
所有与顾恒生有牵扯的顾家人，被她一夜屠尽。
所有的罪恶到她这里，终于结束。
所有的罪恶，也都由她一力承担。
如果上天真的有惩罚，那就全都奔着她来吧。
或许是那一夜的动静不小，她一向喜欢睡懒觉的弟弟第二天起的很早。
茫然地走进空旷了许多的顾家老宅找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替她拂去了脸上沾的一抹血迹。
她多年不出的母亲，亲自到寺庙为她求了一串佛珠，护佑她洗清浊气，余生平安。
黎明的曙光照常洒进这片宅院，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挺好。
罪孽由她来背，幸福留给他们……
萧无劫眼神略有些复杂地看了面前这个白净漂亮的女人一眼。
命运如同旋涡，一旦陷入其中，便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抓住，难以挣脱。
它在时光的河流中旋转，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让每一个生命不得不随波逐流。
看似瞬息万变，却总会走向那个固定的终点。
他无法以对错来衡量眼前这个女人的行为，但有一点这个女人是让他尊重的：
她为了她要守护的东西，拼尽全力地去对抗一切！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
“你追随我五年，我保顾家不被踢出四大世家之列。”
这个聪明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带有目的的，她又怎会无缘无故来这病房中，在他面前显露出这些异常的情绪。
顾君辞闻言眼神悄然变幻了一下，最终轻轻一笑：
“合作愉快！”
萧无劫则将目光移到了窗外，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海镜湾之行，算是彻底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