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记忆交汇之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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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潜意识告诉我,我应该离安铭远远的。
可心头的悸动却告诉我,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我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安铭,你看……”上次帮忙搭腔解围的那个少年的声音远远就传了来。
我认得他。
他叫北辰,和安铭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学校音乐系的天才之一。
不同的是,安铭性子倨傲,不喜欢与人过多来往。
北辰则恰恰相反,喜欢热闹且人多的地方。
以往我每次和安铭见面,他总会在旁边叽里呱啦说一堆,开口嫂子,闭口嫂子,整个一活跃气氛的活宝。
“安铭。”
再次相遇的激动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我自信包裹严实的自己安铭肯定认不出来,于是看着他捏着嗓子发音作死道:“明天将会有台风大雨,要不你的演唱会还是改天吧。”
话说完,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声提醒变成了大声命令。
我抱着资料把自己完美隐藏,全然不知道我这副好似做贼的模样有多滑稽。
安铭好看的眉眼皱了皱,抿着薄唇没有哼声。
倒是一旁的北辰管不住自己嘴巴,乐呵的拍着安铭的胳膊笑道:“安铭,看到没,你越来越有名了……”
“天气预报都没显示,你从哪听来的谬言。”安铭冷着脸。
“我…”我被安铭的话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当年的天气预报也是没有任何预兆,台风大雨突袭,安铭受伤住院,在床上躺了足足有两个月。
我自卑且胆小,就算有理由接近,也不敢触碰高居神坛的他。
正如现在的我,不敢触碰眼前的他一样。
我多怕这只是一场梦。
梦醒后我还是会像过往无数次那样,让神来之笔重塑时空带我回到安铭出事的前一天,然后再像个旁观者眼睁睁看他倒下,自己却无能无力。
“安铭你怎么回事,人家小姑娘也是好心,你不相信就算了,干嘛还凶人家。”北辰乐得看戏,一个劲冲我使眼色。
“你闭嘴。”安铭没好气的瞪了北辰一眼,“通告都发出去了,她说改天就改天,她算老几。”
尖锐的反驳声不带任何情感,刺的我心肝俱疼。
安铭说的对。
连天气预报都没有预测到的天气,我又凭什么能够一语成谶!
如今的我们,是比陌生还陌生的陌生人。
微凉的秋风卷着他额前的碎发。
少年眉眼如初,不掺任何情感。
我听着他话语里的凉薄,不由转身落魄离开。
那一天,我在喧寂的酒吧呆到了天亮。
工作人员捧着账单小心翼翼地提醒我他们已经打烊。
我就跟听不见似的,一瓶酒从开始到结束,连盖子都未动过。
酒吧里的服务员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我这样奇葩又抠门的顾客。
刚开始还买耐心劝说,到最后全成了鄙夷。
直到清晨第一抹阳光划破天际。
我才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回了学校。
枯燥的讲课乏味又无趣。
我在心里计算着安铭个人演唱会开始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趴在课桌上睡了过去。
班主任一手拿课本,一手叉腰,犀利地眼神直冲我的灵魂。
我若有所感的抬头,听到全班同学突然哄堂大笑。
我当时囧了。
班主任板着张脸,老神在在。“顾小路,出去门口罚站。”
“哦。”我腆着脸出门左转。
晴好的天气霎时被大雾蒙上。
我垫着脚尖伸头往外看。
呼啸风声如变魔法般说来就来。
豆大雨滴零星两点,噼里啪啦砸在墙上,没来由的让人心慌。
这个点安铭的演唱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风越刮越大。
我站立不安。
回头看到班主任心思全在课堂上,我拔腿就跑。
至于后果什么的,全让它见鬼去吧。
我跑的很快。
雨也越下越大。
婆娑树林摇曳作响。
我不敢停也不敢想,脑子里全是当年安铭从急救室推出来的画面。
眼看还有几百米就能抵达安铭演唱会的地点了,我却累的连喘气都没了力气。
“再等等……”
我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身上衣服被雨淋了个湿透,雨水顺着湿漉的头发流淌而下遮盖住了眼帘,我轻声呢喃。“安铭…你千万不能有事…”
有那么一刻我真恨极了现在没用的自己。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硬生生被我跑出了几千米地即视感。
远处,陆续有人往回走。
我知道,这是灾难来临前那些自诩为安铭粉丝的人逃离的先兆。
顾小路,快点,快来不及了。
我这样跟自己说。
透支的体力一点一点回归。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喉咙里像是被灼烧过的刺痛,一鼓作气,拼命往前跑。
“没想到好端端的演唱会就这么取消了,真可惜……”
“是啊,原本还想一睹安铭弹唱时的风采呢!这场大雨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是啊是啊,听说是安铭未卜先知,演唱会还没开场他就让工作人员宣布取消了。也幸好是取消了,不然这么大的风和雨,根本没几个人愿意看的。”
一群衣着打扮精致的小姑娘小声议论着与我擦身而过。
听着她们说的话我一时有些懵。
取消了?!
她们说……安铭的演唱会取消了?!
怎么会。
我昨天跟安铭说起此事之时,他明明……
这般想着,我跑的更快了。
“顾小路……”
没能抵达演唱现场,我就被人半路一把拽住了胳膊。
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闻言摆烂似的往地上一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跑什么。”安铭打伞的手往我在的方向倾斜。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形容狼狈的望着他。“还不是因为你。”
昨天他若相信我说的话,我也不至于今天逃课不要命的找罪受。
我嘟囔着嘴,心里有不满,偏偏面上又不敢表现。
“下次再有这种事,我要再开口,算我有病。”我赌气的想往地上躺。
安铭垂下眼睫。“对不起。”
雨声很大,安铭的声音很轻。
可我还是听见了他的那句对不起。
喉间的干涩忽然变得也没那么难受了。
我双手撑地。
看着雨伞被狂风刮的几欲变形,伞柄却在他手中依旧稳如泰山。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难道你说对不起我就一定要原谅?”
也不知道是哪根错乱的神经作祟,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掉头就走。
狂风肆虐,额前打湿的碎发在风中根根倒立。
我倔强往前,怎么也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