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被期待（含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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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褚橙大气也不敢出，
即便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硬菜，她也有些食不知味。
实在有些怵桌对面褚慧锐利的眼神，更不敢直面自家老妈的强大气场，所以强制和裘放换了个位置才坐下。
“啪！”
饭吃到尾声，褚慧突然放下手中筷子。
褚橙听见动静后整个人高度紧张起来，慌忙用脚勾了勾裘放小腿，示意他自己要挨骂。
裘放这边帮腔的嘴还没张，坐他对面的褚慧就满脸严肃地说：
“小放，你别每次都帮她说话，她长了嘴巴，让她自己说。”
褚橙迫不得已缓缓从饭碗里抬头，待看见自家老妈无比严肃的神情后，
身子猛地一僵，硬挤出了张比哭还丑的笑脸，
“妈....我考数学那天....感冒了，然后就一直拉肚子，我....也不想的。”
褚慧颔首，示意褚橙继续编，
褚橙瞄了眼裘放给自己壮胆，想着有他顶着，
褚慧总不至于真动手打她，于是决定把谎撒到底，
“是真的，裘放可以作证，我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拉肚子！
成绩今天一出来，我也很震惊，但是我保证那卷子上的题我基本都会做....”
她越说底气越不足，裘放桌底下的大腿也快被她掐紫了。
裘放只能硬着头皮，帮人圆谎，
“阿姨，她这次是……粗心了些。不过您放心，我刚刚检查了她的答题卡，知识点褚橙都吃得很透，不粗心的话，总分加起来和上学期相比是有进步的。”
“是嘛？”褚慧轻描淡写瞥了眼眼神乱飘的褚橙，和满脸紧绷的裘放。
裘放不敢看褚慧眼睛，垂眸点头。
褚橙见了后，也小鸡啄米似地跟着猛点头，
“真的，妈妈，我保证下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褚慧冷笑一声，不过眨眼间，她看向褚橙的眸色便厉了数倍，
“我记得我们家除了恋爱，还有条家规——是不准和家人撒谎！”
最后一句话咬字格外重。
褚慧很少用这么严苛的语气教训褚橙，平日里褚橙各种幺蛾子频出，她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再加上裘放袒护她，每回他都出来顶雷，褚慧的气消得也快。
褚橙从有记忆以来，这是第一次见褚慧如此疾言厉色吼她，
心底委屈得不行，豆大的眼泪滴答滴答就往水滴奢石桌面砸，听得裘放心都跟着抽疼。
褚慧瞧了心里也难受，但想起班主任下午电话沟通她的事，
还是狠下心，训斥了平日就爱闯祸的褚橙几句，
“就算你们数学老师人不行，你也不该拿自己的成绩去开玩笑！
现在是小考你觉得无所谓，那以后重要的考试要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你也要交白卷吗？！
你以为你报复了谁，吃亏的是你自己！妈妈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随性而为，不要随性而为，更不要肆意妄为，你听进去过一次吗？！哪怕就一次，褚橙你听进去过吗！”
说到后面，褚慧眼睛也有些红，
她自己都觉得，连名带姓叫褚橙对她来说如此的陌生。
更不要说褚橙今日各种不顺，心底本就憋着股气，
听褚慧叫她大名后，更觉心底委屈，
眼泪虽啪啪直掉，但就是犟着脾气不认错，嘴里还振振有词，
“我就愿意吃亏，不用你管！”
褚慧和褚橙赌气眼神对峙了两秒后，仅有的理智轰然崩塌，
一向开明的人，出口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和果断，
“你未来想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你读书期间我就说了算！
6班老师你既然不喜欢，那就转去1班。你也不用说我专制，这事没有商量余地，我就是在通知你！明天，我就陪你去学校办手续！”
气血上涌的褚橙不敢置信地望着褚慧，连眼泪都忘了掉。
几秒后，她捏拳猛地站起身，红着眼睛冲桌对面的褚慧就开始厉声嘶吼了起来，
“家规就只约束我是吗，不对家人撒谎你做到了吗？！从小到大，我问过你无数次，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离婚，你说是他接受不了你事业心强，可明明就是他想要儿子不是吗？！”
窗户纸被捅破，褚橙压抑多年的情绪如泄洪般汹涌爆发，
她咬牙切齿质问褚慧，
“你为什么要替他隐瞒！你为什么要给我营造一个好爸爸的假象，你知道父亲节那天，我去找他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有多难堪吗？！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说那个重男亲女的狗男人很爱我来骗我！我难道不是你的家人吗，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既然我的出生从性别确定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被期待，我宁愿你当年就打掉我，也不想你这么多年孤孤单单一个人！更不想你像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支配我！”
沉疴旧疾被血淋淋撕开，疼得褚橙情绪完全崩溃，
她不敢再多看早已泪流满面的褚慧一眼，只仓皇失措地想逃，
反手推开凳子，转身就跌跌撞撞哭着开门跑了出去。
“阿姨，褚橙不是这个意思，您别难过。我去追她，待会一定把她安全带回来。”
裘放只来得及和褚慧说上这么一句，拔腿追了出去。
没花多少功夫，就在顶楼露天天台的角落里，寻到了瑟缩成一团的黑影。
裘放放慢脚步靠近，还没走到一半。
褚橙就哭着大吼起来，“你走啊！我不要你来安慰我！你和她一样，都觉得我无理取闹！我不要你们管！”
裘放顿了下，还是提步朝她走过去。
褚橙捡起脚边半大的石头，疯狂往人脸上一通乱砸，
见人不躲，也不准备停下。
她伸手指着旁边无尽的黑暗处，语气格外尖锐，
“你再过来，我就从这跳下去！”
裘放闻言终究还是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停下脚步，
他望了眼她手指的方向，语调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
“你不会，你知道我会跟着你一起跳，所以你不会跳。”
说完，裘放大步上前，
双手穿过她的细腰和腿弯，把剧烈挣扎完全不配合的褚橙拦腰抱起，
“你穿着睡衣，在这里坐着会着凉。”
褚橙挣脱不开裘放的钳制，双手把人脖子往下一拽，脑袋恶狠狠地就凑了上去。
下一秒，裘放就感受到锁骨下方的肌肤传来了阵尖锐且绵长的剧痛。
身体本能地紧绷，他想她应该是用来十足的劲儿，
淡淡的血腥味已经从她的口腔，飘到了他的鼻端。
除了还牢牢抱住她的双手外，裘放竭力放松身体，让褚橙尽情发泄。
尽管声音都疼得有些颤抖，裘放依旧笑着侃了她一句，
“就这么点力气？”
情绪敏感的褚橙受不得激，刚松开的牙齿又一次狠狠钻进了他的皮肉。
这次，直到她牙龈都开始泛酸，才张嘴泄了力。
褚橙无力地瘫倒在裘放胸口处，大脑一片空白，眼神也恍惚着。
偏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明明风声很大，可她耳边唯余裘放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她动了动唇，说了几句后埋在裘放胸口哭得更厉害了些。
裘放听见了她声音压得极低的两句呢喃，薄唇勾起。
第一句是：“裘放，你真讨厌。”
裘放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敢跳。
褚慧把裘放当儿子养，倾注了不比她少的心血。
她不敢想褚慧同时失去她和裘放会是个什么光景，可被她一眼看穿的感觉，让她既愤怒又难堪。
最后一句是：“裘放，对不起。”
她不该把气撒到他身上，明明他什么都没错。
??章 你说，我做
这晚褚橙哭了很久。
她宁愿在这喂蚊子吹冷风，也不愿意回家面对褚慧。
裘放犟不过她，只好把人抱到了顶楼另一侧封闭场馆的长椅上。
好在这场馆通宵都开着灯，四周窗户也紧闭着，不至于把人吹感冒。
裘放检查了下褚橙赤裸在外的双脚，大多是细小擦伤。
只有右脚外侧有一条暗红的小口子，汩汩外冒的血液已经凝结成血痂，只有尾巴处还有些鲜血的痕迹。
裘放四周看了眼，没找到褚橙的鞋子。
她出门本就跑得慌里慌张，又是爬消防楼梯上的顶楼，脚上的拖鞋早就不知道甩到哪层楼去了。
褚橙把脚从裘放手里用力挣脱开，一脸傲娇地不让他碰，“不用你管！”
说完眼泪又不争气地又冒了几颗出来，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几把眼角，带着哭腔自顾自狡辩，“反正我又没错！”
按照褚橙的性子，裘放回答什么都得被她喷成筛子。
他倒不怕她牙尖嘴利地怼他，只是担心她今晚情绪起伏太大伤身体，于是没吱声。
褚橙满脸都是乱糟糟的泪痕，额头也是红肿的，眼睛就更不用说了。
和悲伤蛙有得一拼，可能是她眼型本身就漂亮，肿成这样裘放私心还是觉得她好看。
她原本精致的下巴上也有不少血渍，这应该是咬他后不小心蹭上的他的血，瞧着像个性感的吸血鬼似的。
整张脸最让裘放看得眉头紧锁的是褚橙的嘴巴，她饱满的下嘴唇内侧上有一条很长的口子正缓缓往外冒着血水，一看就知道是她情绪上头后自己咬破的。
褚橙本身爱生唇炎，这么长的口子今晚不处理，她这嘴巴明天就会肿到要去医院报到的程度。
裘放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后，强制把她踩在地上的光脚移到了他膝盖上放好。
然后一手扯开腰间校服，一手把她凉得透骨的脚丫通通贴到他温热的腹肌上。
她打着赤脚到处跑，肯定是不干净的，想起裘放有点小洁癖褚橙更觉得别扭，
她脚趾使劲向后仰，尽量减少和他皮肤的接触面积。
裘放皱眉扫了不安分的人一眼，褚橙不甘示弱瞪回去，然后脚下又开始新一轮的乱动。
裘放不再由着她，直接用校服把她脚全裹进了腹部，动弹不得的褚橙这才彻底老实了。
裘放身体的热量从她脚底一寸寸传遍她全身，暖得她更觉得委屈异常。
其实她咬了裘放后就有些后悔，明明裘放什么都没做错，甚至还帮着她撒谎，现在还大半夜出来吹冷风不说，还要被她咬……
褚橙顿觉自己过于狼心狗肺，于是内疚地想偷偷瞄一眼她咬出来的伤口，但被裘放故意用衣领挡住了，她探过去的脑袋什么也没瞧见。
于是褚橙有些负气地想把脚重新踩回地面，故意气气裘放。
裘放早有预料，隔着层薄薄的校服握着她的脚踝就是不松手。
褚橙故意用脚蹬着他硬硬的腹肌反向用力。
两人就这样暗暗使劲僵持了半晌，谁都没说话，期间连眼神都没对上过。
最后还是裘放先软声开了口，“为什么不想去1班？”
褚橙装高冷不理他，报复他不给她看咬痕的事。
裘放对上她有些躲闪的眸子，又执拗地问了一遍。
褚橙抿唇吸吸鼻子，想起褚慧的强硬，眼中的泪又开始聚集，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反正我妈都决定让我去1班了。”
裘放看向褚橙的眼神逐渐变暗，神情也有些颓废，
“是因为....不想和我一个班，所以赌气考零分不去是吗？”
褚橙被问得眉心微微蹙起，看向裘放的眼神带了些莫名其妙，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是我考试那天，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贴吧有人说你们班主任重男轻女，我才不去1班的。零分……我没考过零分，就是想试试什么感觉。”
最后一句显然是嘴硬。
裘放抿唇看她，没再追究她零分的恶作剧，但对不去1班的理由有些将信将疑，“什么贴吧？”
褚橙掏出手机，重新找到那段话然后递给裘放看，
“你看！是真的，我干嘛要骗你啊！我现在都快被我妈扫地出门了，我只有你了，我哪还敢骗你。”
最后几句说得无比惆怅，眼泪汪汪地流，活像只没人要的野猫。
看完贴吧那段话后，裘放神色松了些。
在听到‘我只有你了’几个字后，他的唇角下意识扬了扬，
又怕被褚橙瞧见误以为他在嘲笑她，又只好微微抿唇控制着脸上表情。
裘放找到褚橙时就给褚慧发了消息，说十二点前把人带回去。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褚橙一听见回去二字就咬唇摇脑袋，然后疯狂掉眼泪。
裘放不擅长劝人，尤其是褚橙。
从小到大，他看见她哭，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重话说不出口，心窝子里的软话现在也不合时宜。
裘放进退两难之下，凝神看了她好一会，才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半哄半劝 ，“你想怎么样，你说，我做，但十二点之前我们必须回去，不然阿姨会担心。”
褚橙湿漉漉的眸子转了转，然后有些迟疑地看着裘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裘放看着她又笃定地说了一遍，语调和神情皆是软的，
“你说，我做，然后我们回家。”
正暗自扣弄指甲的褚橙顿了顿，才大着胆子提要求，
“那.....你去和我妈说，我不要去1班念书。”
裘放点头，“好。”
想了想，褚橙又加了一句，“但你不能和我妈说是因为我觉得你们班主任重男轻女我才不去的，我....怕她难过，我怕她难过这句……也不可以说。”
裘放也说好。
褚橙这才勉强同意回去。
隔了几秒，褚橙有些丧气地和裘放说，“如果我要是你就好，这样爸妈就不会离婚，我妈妈也不会一个人。”
裘放捏着褚橙下巴把她埋得低低地头抬起来和他对上，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性别是名词，从来都不是形容词。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阿姨和外公外婆因为你的到来很开心，无关性别，她们从知道你出现的那天开始，便是如此。”
裘放语气很真挚，眸底亦是星光一片。
褚橙感觉心里暖暖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可笑，她伸出手开始挨着数，
“我妈妈，外公外婆一共就三个人，加上我才四个，这世界这么多人，期待我的人居然一只手的手指头都占不满，真没劲！”
“还有我。”
裘放伸手把褚橙翘起的小拇指，连同前面四根手指一样弄弯了下去，
然后双手包裹着她的拳头，语调很是亲昵，“加上我就占满了，刚好一只手数得过来。”
褚橙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可是你不是比我晚出生一个月吗？你也期待我的到来？”
裘放扬起的唇角落在他和她交叠的双手上，他说，“荣幸之至。”
裘放的神情专注得褚橙没法忽视，手背上的吻似火线般迅速蔓延至她全身各处，她敏锐地察觉到裘放这怪异的表情她见过许多次。
记忆最深的是替周思倩送情书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