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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80章 阿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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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心事重重的,只轻声道,“大人骂奴几句吧,骂出来就好受些了。”

可那人没有。

那人疲惫合眼,他说,“孤有些累了。”

是了,伤势极重,怎会不累呢?

待他好了,待有了合适的机会,有的话再说吧。

侍奉那人卧下,拉开衾被为那人掩好了,人就跪坐一旁,轻声细语地说话,“奴就在这里,大人想要什么,只管吩咐。”

那人浅应一声,阖上了眸子。

初时喘息沉重,一双长眉沉沉锁着,不能入睡。

阿磐有一双温柔的手,能很快哄睡不足月的婴孩,然那双手却不敢去轻抚王父。

怕那人推开,怕那人嫌恶。

她想,只守着也是好的。

大抵是累极也乏极了,后来呼吸一浅,总算睡去。

阿磐就在榻旁怔怔地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忽而吧嗒一下,衣袍一湿。

自夜半女医官来,早已不知是第几个“两个时辰”了。

起得身来,早已经压麻了双腿,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轻手轻脚地正要往外去,忽而听见榻上的人好似说了一句什么话。

仔细分辨,仿佛是叫了一声,“阿磐......”

以为他有什么吩咐,回头去看,但那人仍旧睡着,原是做了梦。

也不知梦里都见到了什么。

悄然推开木纱门,阿磐轻声对赵媪道,“嬷嬷,去请女医官来。”

赵媪赶紧应了,不多时与女医官一同来,怕惊扰了王父,就在赵媪的屋子里清理。

女医官叫苏扶华,她说,“如今形势不好,最好是断奶。何况夫人身边没有孩子,以后回魏国,到底不便。”

阿磐何尝不知道,夜里那一回疼,她不想再遭第二回。

苏扶华还说,“断奶有许多土方子,咱们魏人常用韭菜,这后院里就种了一畦,夫人可要试一试?”

韭菜,山间常见,后院也有,如今春天长得正盛。

若不是总想着要等孩子回来,好给孩子喂奶,她必早就吃下一箩筐的韭菜,也不愿受这份罪。

可孩子就要回来了,孩子一回来,就得喝奶啊。

她记得阿砚那圆鼓鼓的小胖脸偎在胸前是什么滋味儿,暖暖的,软软的,亲昵地吮着,蹭着,一张小嘴巴里还不曾长出一颗牙齿,因此吃起来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她怎么会舍得断奶,怎么忍心看着她的小阿砚哭,哭得撕心裂肺呢?

因而摇头,忍着。

回来的时候,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进了门,见魏王父早已经醒了,正坐于卧榻,一双漆黑的凤目正朝她望来。

也说不上来那眼里的到底是什么神情,分辨不出,也看不明白。

下意识地垂眸瞧自己,见厚实的衣袍整整齐齐,不算放荡,也就放下了心来。

谢玄负伤,很少再出门,但将军们仍然在外头忙碌着,他们在忙什么。

阿磐从也不问。

只是隐隐听说,赵国的几位公卿蓄谋已久,而今突然反了。

而远在太行山下的魏武卒已经抄了近道,正往晋阳杀来。

晋阳就在太行以西,旦一翻过太行,晋阳首当其冲。

赵国内忧外患,赵王又惊又惧,一病不起。

很快赵氏又死了一位公子,大抵还是因了党派争斗,但并不知死的是谁,是赵二赵七,还是赵三赵六。

孩子的事解决完,她也就远远避着,不再插手。

当局者迷,置身事外,好像什么难题也都能迎刃而解了。

赵人消停的时候,她便端茶送水,伺候汤药,什么都做得尽心尽力。

只有一样,袍子要穿得严严实实,脖颈再不许露出多余的皮肉来。

王父睡着时,她便叫自己忙起来。

人一忙起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与赵媪合计着阿砚现在能长多少,是胖是瘦,寻了些十分轻软的袍子,闲下来就缝衣裳鞋子。

她绣工好,缝得又仔细,心里都是阿砚,也不觉得累。

成日地见赵人四处搜捕,挨家挨户地抓人,再不敢出门。

然虽不出门,搜捕的人还是一拨一拨地来,晋阳的狗还是没日没夜地吠。

他们下榻的宅子又被仔细搜捕了两次,只搜身上受了箭伤的人。

中箭伤的魏人,没有旁人,只有魏王父而已。

赵人几乎要把这宅子掀翻,再掀个底儿朝天。

此处既已暴露,因而也就连夜转移。

转移了好几个地方,东躲西藏,仍旧还在晋阳。

到哪儿也都得带着她缝好的小衣裳,带着她的小黄,还有带着赵媪和女医官。

成日提心吊胆地躲藏,尽心尽力地侍奉,也苦心焦思地盼着她的阿砚。

也不知道到底要在晋阳待到什么时候,不知道阿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送回来。

因了折腾,谢玄的伤总养不好,他们的将军也已经折了四五人,可他仍旧一次次出门,不知在晋阳布局什么。

待到了五月中,忽然听说赵王驾崩。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赵王一死,满城搜捕王父的赵人立时就被撤了回去。

赵国王室两大公子党派又开始打得头破血流,哪里还有多余的心神去与魏武卒打仗,更不必提还有什么闲暇去搜捕魏人了。

紧接着好消息又来。

外头有人来禀,说小公子,找到了。

这便见赵媪抱着孩子跑进来,那肥美的身子跑得一颤一颤,她的小狗也跟在后头屁颠屁颠地跑,“汪!汪!汪!”

赵媪欢喜地眼泪一汪一汪地流,“夫人啊!小公子回来了!小公子回来了!”

哦,她的阿砚。

孩子一回来,阿磐的心都软了。

拆开襁褓,翻来覆去地查看。

那像狼毫一样的胎毛仍旧倒竖着,眼睛,鼻子和嘴巴,也全都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啊。

萧延年没有食言,也没有诓她。

这是一个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婴孩。

看见她的孩子,她心里的酸涩啊也不知从何而起,又要蔓延至何处,只把阿砚紧紧抱在怀里,抱着就哭。

放声大哭。

也不知多久都不曾哭得这般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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