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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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向问天两人夜探彭府，大闹天宫之时，闻香楼这里的喧闹也正酒醉金迷，如火如荼。
只见在各式风情万种的花魁簇拥下，激斗正酣的客人们或是在开怀畅饮，或是在行令猜拳，或是争奇斗艳，或是放浪形骸，甚至在玩的兴起之时，还有人当众翻起了空心儿跟头，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里脂粉香溢，肉欲横流，但此刻在三楼之上，却有一个房间是清新淡雅，文书丝竹。
“彩璇姐，你的伤已经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一两天就可以完全恢复，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房间里小姜和彩璇坐在桌边把脉相聊，而獴獴则是藏在桌上的药箱里窸窸窣窣，它的旁边除了瘦腰的兰花酒壶和紫砂茶壶之外，还有一个热气未散的白玉药碗，里面剩有一些棕土色的残渣。
“真是多亏你了，小姜。”
彩璇两人各自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当前者开始运功调息时，小姜也从药箱里缓缓抱出了嘴角鼓鼓的獴獴，并开始给它按摩，后者一脸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要不是为了我，大家最近也……”
“言重了，彩璇姐。”小姜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一脸甜相，“你不用在意我们，我和灵秀獴獴真的没什么，不过倒是向大哥，他可时时刻刻的都在挂念你呢。”
“这混蛋，”彩璇微笑的睁开了眼睛，“明明心里是那么想的，但嘴上却总是不饶人，每次都要惹我生气。”
“彩璇姐你还不是一样的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吗？”小姜洞察一切的打趣道，“明明都有做妻子的觉悟了，却依旧不愿承认。”
“小姜，”彩璇的嘴角上扬了，可还是装模作样的回绝道，“你怎么也学会打趣我了？谁要当那个混蛋的妻子啊？”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小姜抱着獴獴一起看向了彩璇，后者还配合的点了点头，“明明就是一脸的欣喜嘛，但嘴上就是不愿意妥协。”
“哼，凭什么要我妥协，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哄哄我呢？”彩璇傲娇道，“嘴里整天凝香凝香的，谁知道这混蛋都在心里想些什么？”
“向大哥可能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吧？”小姜猜测道，“毕竟你也不是整天云师兄，云师兄的吗？”
“我……”彩璇有些卡住了，随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担心云师兄他们难道不对吗？他们现在可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对不对我不知道，不过向大哥要是一直提起凝香，你会舒服吗？”
彩璇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我以前跟随父母行医时见过很多病人，其中便不乏有被情所困，因情所伤的人，”小姜若有所思的回忆道，“只是我年少无知，阅历尚浅，直到现在还无法洞悉其中的要义。”
这时，外面的酒醉好像已经达到了顶峰，不仅推杯换盏的热闹簇簇拥拥，而且女子们的欢声笑语也是高亢嘹亮，层出不穷。
“彩璇姐，你有想过……”小姜抓着獴獴的两个小爪子把它提在了胸前，“或许有那么一天，你和向大哥会因为某件事而分离，一个成为别人的丈夫，一个成为别人的妻子吗？”
“不会的！”彩璇当即否决道，“我们不会背叛彼此，我知道，我相信问天也知道。”
至此小姜没再说话，只是继续逗着獴獴。
而彩璇也没有说话，她在思考着自己最近以来所有的剑道感悟，从遇见邵恩泽的那个村子到美姬这里，从用之有度到冲破一切，她现在其实也有些迷惑了。
“小姜，那你呢？”彩璇问了，“你应该很喜欢灵秀吧？难道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说到这里，小姜明显愣了一下，獴獴立即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主人兼好朋友，一脸困惑，因为它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样子的姜德逾。
“我、我不敢……”迟疑了半天，然后小姜才低头羞愧的说道，“我、我不像向大哥和曲大哥那样的武功高强，勇敢无畏，我、我没办法保护小霸道，我根本就做不到保护她……”
“灵秀这丫头很喜欢你的，我能感觉到……”
“她值得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
忽然，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执，因为猝然间便有了碗碟摔碎的声音，而且紧接着就是男子的咒骂声和女子们的劝解声，以及一个令人心碎的女子哭泣声。
听到这里，彩璇顿时就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当她刚想要起身做些什么的时候，这个充满正义感的小姑娘却是迟缓的又冷静了下来。
话说自从离开惊虹剑庄后，彩璇的生活还一直都是丰富多彩，绚丽多姿，所以在如此朝花夕拾的锤炼下，她渐渐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救命不救生！
她根本没办法闯进别人的生活，除非能彻底改变那个局面，否则自己要是强行干涉的话，最终可能会导致更加可怕的后果。
她曾经就和向问天遇到过这样的事，而那样的记忆也让她挥之不去。
然而，有些事它不是仅凭理智就能做到的，圣人千虑，必有一失。
“小姜，你有想过要练武吗？”
“练武？”
“我的天霓心法是以心道入境的。”彩璇解释说，“你的医道如此坚定，我想如果要是能把它运用在武功上的话，我相信，你终有一天可能会变得比我和问天还要强，等到了那时，你不就可以安心守护灵秀了吗？”
看着彩璇，小姜愣了一下，但之后他便好像缓过了神，慢慢悠悠的才开口说道:“彩璇姐，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练武这件事，它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成的，除非是像你们这等内心坚定，心怀天下之人，否则要是等胆小脆弱之人一旦练了武，那就将绝对会是天下的灾难，如今的乱世不就是正好印证了这一点吗？三纲崩坏，五常不在，没有礼法，只有烧杀抢掠。”
“可是小姜，你的内心难道还不坚定吗？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像你这样的大公无私，全然救助他人。”
“那是因为有你们的保护，因为有向大哥和彩璇姐你，因为有小霸道和獴獴，我才能心无旁骛，否则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何时？”
小姜有些底气不足了。
“儒道有云: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之后才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现在连格物致知都做不到，我现在连中庸之道都无法理解，那又如何练武？如果没有礼法的根基，没有明德的止于至善，练武难道不正是为祸苍生的大害吗？”
此时外面好像已经打起来了，无论是女子们的劝解声，还是男子的粗暴声全部浑然一体，难以分辨，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哭泣声。
但就在这时，房间里的两人也听到了美姬柔声细语的声音:
“哟，这不是北江城最大米铺的王掌柜嘛，一向人情练达，懂得怜香惜玉的您，今晚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因为我们的姐妹们招待不周吗？您等着，我这就派人下去教训她们，来人啊，赶紧把她们给我带……”
“慢着！”但这时王掌柜却突然蛮横地打断了美姬，并语气生硬道，“美姬，你这里还有没有新来的姑娘？这些烂货早就玩腻了，快去找些好玩儿的来。”
眼看在众目睽睽之下，王掌柜无事生非的存心刁难，站在楼梯口俯视下方人群的美姬却也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缓缓道:
“王掌柜，您慧眼如炬，富甲一方，且不说在整个北江城如日中天，哪怕在全溪州那也是鲜有敌手啊，您家里的天仙更是不胜枚举吧？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与我们这些粗野田鸭计较呢？我们就算再怎么变化，那也不及您的分毫呢。”
“少废话，美姬，你今晚要么快些找来新的玩意儿，要么就赤身裸体的为我献舞一曲，否则……”
王掌柜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而周围的客人们则是噤若寒蝉，难以言表的环视两边。
“王掌柜您言重了，闻香楼本就是为了释放大家的欢乐而存在，如果我这个弱女子能够做到如此，能够化解你们心里的苦闷，奴家心甘情愿。”
听到这里彩璇有些忍不住了，不过就在她刚想要动身之时，忽然间她好似察觉到了一丝动静，一丝真气波动的动静。
美姬出手了？
这是彩璇心里的疑惑，于是她又安静的沉下了心，静观其变。
事实上，美姬真的出手了，她现在运用的就是空乐双运心法里的，魅语唇香！
“不过，我如今好歹还是闻香楼里的主人……”
“钱我多的是，”王掌柜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银子坠地声，“你今晚要是让我舒服了，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王掌柜的英雄气概我从不怀疑，可这里的诸多其他客人们也是同我交情颇深，大庭广众之下要是只为您一个人欢愉的话，那对其他客人则是着实有些无礼呢，这样吧，要不您带我进房，到时候您怎么对我这个弱女子都可以……”
“不行！”
但就在这时，有人义愤填膺的出声了，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大家都在吵吵嚷嚷的替美姬打抱不平。
“美姬不用理他，我看他敢对你们如何！”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嚣张什么？能来这里的，谁没有？”
“就是，虽然你比我们钱多，但是别说的好像你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二两东西似的，到了一定程度，银子多有个屁用！”
“哈哈哈，说得好，老王你赶紧滚吧，这里不欢迎你，要是再敢生事，看我们砸了你铺子。”
美姬的魅语唇香好厉害啊，彩璇虽然不懂，但是这招以人御人的招数的确非常非常高明。
“你们大胆！”王掌柜怒声斥责道，“我结拜大哥可是北江彭府的……”
然而这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好像开始聚拢着什么，并且其中还有着如此的噪音:“干什么，干什么，快放开我，你们这群下贱的烂货！”
“滚吧你，这里不欢迎你！”
“以后要是还敢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片刻之后，这里安宁了，这时除了美姬和大家的谈笑风生之外，再也没有了嘈杂的声音，那个人好像已经被清理了出去。
“美姬真厉害，这空乐双运的功法真是太奇妙了。”彩璇由衷夸赞道，“我真没想到武功还有这种用处。”
“是啊，美姬的这招感觉好熟悉……”小姜思考回忆道，“以前我和向大哥前往东京的时候，路上好像听他说过一些什么……”
“小姜，问天说了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上、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
“应该就是这个，虽然我对武功不懂，但是对道家和儒家稍微有些认识。”小姜娓娓道来，“据说孔子的老师正是老子，所以儒家一道也颇有大道的神韵，而这个上善若水，就和中庸之道大同小异。
向大哥以前经常说，如果他能达到上善若水的境界，那么他就永远也不会再感到恐惧了，那时候他就是天地之间最独立的存在，同时也是最普通无形，和最逍遥的存在。”
“无欲无求吗？”彩璇低语道，“所以他一直都对其他人保持距离和戒心，就是因为担心自己会深陷其中吗？”
“向大哥以前的确如此。”小姜肯定道，“不过他现在真的有所改变了，就在遇到彩璇姐你之后。”
“我？”彩璇有些瞪大了眼睛地盯着小姜。
“上善若水是一种可以净化所有，洗涤万物的至高境界，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
小姜抱着獴獴好似陷入了思考，他的眼神也渐渐开始恍惚，獴獴察觉到了异样，于是它好奇的抬头看向了自己的主人，黑金大眼里隐隐约约的闪烁出了细微的亮光。
“它需要天地之间最真实的情感，它需要对自然有着最贴切的认知和感受，只有最纯粹的人才能达到，也就是说只有最纯粹的人才能互相吸引。因为只有这样，大道才不会偏离原本的目标，而目标一致，那么剩下的路就好走多了。”
这时，外面好像起了风，窗户被吹的咚咚作响……
“彩璇姐，我觉得你们俩，你和向大哥是可以互相成就的，如果顺利的话，你们或许还真的可以平定这个混乱的天下……”
就在这时，向问天抓着灵秀突然破窗而入，这时只见两人不仅强行闯了进来，而且还充满了炸炸咧咧，此地顿时一片聒噪:
“向大哥你果然是一个混蛋！”
“小丫头你有脸说我？”
“我怎么没脸？你用我当诱饵还有理了？”
“好一个倒打一耙，你不用暗器把别人招惹到我身上，我干嘛这么做？”
“那你还用我挡剑呢怎么不说？我差点被别人给劈死啊！”
“你活该，谁让你不听我的……哎呦疼，疼，好疼啊，快住嘴，快住嘴！”
灵秀毫不客气地咬住了向问天的右胳膊，接着当后者龇牙咧嘴匆忙甩了几下硬是没甩开之后，没办法，向问天不得已给了灵秀一个脑锤。
“哎呀好疼啊……”灵秀哭哭啼啼地跑向了彩璇大声哭诉道，“彩璇姐，向大哥欺负我，你教训一下他嘛，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无礼了，刚刚还在府里偷看姑娘洗澡，调戏……”
“小丫头，你乱说什么？”
眼看和小姜刚刚如此的平静氛围瞬间被打破，彩璇和前者也是双目一对，无语至极。
这俩家伙真是太闹腾了，简直就像一个永远停不下来的蛐蛐一样。
“哎呀，向大哥你又打我……”
“谁让你……哎呦，快住口，快住口，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