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约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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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苏文挽坐在灯花下,烛光摇曳,映照佳人面容,更显夺目。
这样的景象,落入谢瑾之的睡梦中,只见她伸手挑动灯花,转身对他温柔浅笑,明媚的双眸直视着他的眼:“夫君,挽挽心悦你。”
挽挽?
这是她在梦中第一次自称挽挽,也是第一次唤他夫君。
“挽挽?”他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
窗外夜雨飘洒,打湿春日海棠。
大约五更时分,雨后月光苏醒,映照少年皎洁的面容,双眸亦如暗夜一般阴郁。
“真是疯了!”
他无法再入眠,索性起身点亮烛光,走入屏风里的浴房,洗了一个冷水浴后,脑子才逐渐清醒。
他想自己大约是病了。
少年时期他博览群书,曾看过一个话本子。
话本子里讲,一女子在梦中与男子相会,情根深种,求而不得,慕色而亡。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壁残垣。”
杜家小姐与书生柳梦梅,牡丹亭下初相见,便生了不可饶恕的情,若非还有还魂一说,她即是万劫不复。
谢瑾之对此不屑一顾,鄙夷至深。
不曾想,如今他成了书中人。
沦为此等慕色之人,他不能忍受!
他虽厌极了苏家女,却也有正常的审美。
此事皆是他一人所为,想来不应该怪罪她。
令谢瑾之感到失望的是,他竟然与父亲一样,是个会受欲望驱使的好色之徒。
不过,幸运的是,他与那书中女子不同,他只是本能而已,并未生出执念情根深种。
也许,他是该有一个妻子了。
只要有了妻子,他就会彻底摆脱梦中之人的阴影。
*
四月阳光灿烂,院外花开明媚,海棠花香味浅淡,却也成片积累花气,随着一阵香风缕缕袭来。
苏文挽在屋檐下,纳着鞋底,看起来尺寸很大,像一个男子的鞋。
一个男子从屋内走出,手里拿着一块黄蜡,递给她,“挽挽,是这个吗?”
苏文挽伸手接过,笑应道:“是的,谢谢表哥。”
谢羡辰灿然一笑,“谢什么,是我该谢谢你才对,毕竟是挽挽在给我纳鞋底。”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温柔浅笑。
见远处有人行来,如松如玉的谢瑾之加快脚步,很快离开了听雨阁的院外。
不过方才那一幕场景却清晰地落在他脑海中,与昨日的荒唐之梦交织在一起。
他甚至冒出一些更加荒唐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将此种念头从脑海中抹去。
他庆幸,自己还不够疯!
到了福安堂,给祖母请了安,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此行的目的,“祖母,孙儿今日前来,是想请你帮我安排一门亲事。”
谢老夫人眼前一亮,高兴地说了几个“好”,“瑾儿,你能想明白就很好,云婉公主去了两年,你也该放下了。”
谢瑾之想要回话,谢老夫人又继续问道:“瑾儿主动前来,可有中意人选?”
谢瑾之答道:“没有,仅凭祖母做主。”
谢老夫人笑道:“好,那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祖母这就去给你物色。”
谢瑾之淡然道:“性子温婉娴静,相貌不论,能掌家即可。”
谢老夫人笑道:“好,还是瑾儿知礼。自前上次与你提起,祖母便给你留意着,如今含之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我替你们啊,都看看,等看好了,与你们父母商定,局时三媒六聘,早点定下来才好。”
“你含之弟弟看上了一个小户之女,欲娶其为妻,被你二叔骂了一顿,求到我这里来,祖母是想先让他娶妻,再纳这个小户之女为妾。含之自小懂事听话,难得见他喜欢一个女子,祖母也想成全他。”
提起谢含之,老夫人面容都多柔和慈爱了几分,又继续道:“所以,你的婚事要早做打算,你是侯府嫡长子,含之再急,也要等你先娶了妻,他再成婚,这才不会失了礼数。”
谢瑾之颔首,应道:“如此,有劳祖母了。瑾之朝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谢瑾之踏出院门,回看了一遍福安堂。
他心中有些落寞,却已习以为常。
从小到大,他都不受父母偏爱,六岁之前一直养在祖母身边。
六岁之后,他和谢羡辰一同受业于父亲,却只有谢羡辰可以跟父亲住在一起,他只能一个人回福安堂居住。
他本以为在这谢府之中,祖母会偏爱他几分,后来才发现祖母真正偏爱的是二房叔父,还有他的几个堂弟堂妹。
虽然二叔并非祖母亲生,但她的母亲当年是祖母的丫鬟,自从他的母亲亡故,就一直养在祖母身边,故而多了几分亲情。
而他的父亲从小便与祖父去了西北,住在军中,与祖母关系疏远。
听闻祖父与一个女将军关系密切,祖母知道后大为不喜。
祖母不喜欢父亲,又能偏爱他几分?
直到十岁那年,祖母任由谢含之多次抢夺他手中之物,几次出手伤他,祖母从不责备谢含之,却只会责备他,谢瑾之才认清祖母之心。
所以,谢瑾之十二岁进士及第,白鹤园修修缮完毕之后,他就搬出去自己住。
从此,和祖母这边也少了往来。
两月前,祖母提出要为他娶亲,他原以为祖母还念及他,不曾想竟是因为谢含之想要纳妾,祖母替他未雨绸缪。
谢瑾之觉得这个家的氛围吊诡异常。
谢瑾之沿着原路返回白鹤园,离开福安堂之后,往上走,是荟萃堂,荟萃堂是谢府会客之地,荟萃堂的后方是明月轩,谢蕴之及笄之后,就应当搬到这里来住,她说想多陪陪母亲,所以还留在谢家主院瑶光堂。
谢瑾之在明月轩驻足片刻,之后又到了听雨阁之外。
此时,听雨阁院门紧闭,却能听到院内人语之声,依稀能分辨是谢羡辰和苏文挽在说话,谢蕴之的声音也在其中。
他们皆是一团和气,这侯府之中,只有他谢瑾之一个多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