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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红雨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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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气象台报道今年第五号台风“黑豹”将在周末强势登陆南部沿海,整个大湾区都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港岛是重灾地带。

公子哥们向来最会享受,早早避开了这场台风,飞到太平洋彼岸度假。

“庄先生,您的胡萝卜汁。”

穿大花裙戴草帽的白人女服务生端来一杯造型精致的饮料,冰块放得很满,暖洋洋的橙色和晚霞很相衬。

庄少洲坐起来,绅士道谢,女服务生大胆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旁边一个抽雪茄的男人看了眼这杯维生素满满的果汁,调笑着说:“庄少口味这么健康?这不是小白兔爱吃的胡萝卜吗。”

另一个好友笑了声,“我看阿洲专吃小白兔还差不多。”

庄少洲懒得理会这种调侃,放松地倚在沙发里,两条长腿搭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端起那杯胡萝卜汁。

并不觉得哪里难喝,是非常健康且自然的味道,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把胡萝卜汁放下后,他没有再碰,让服务生撤走,换了一杯威士忌。

郑启珺看出端倪,过来找庄少洲喝酒,“想什么啊你,魂没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比在场所有狐朋狗友都深,说话之间也没什么顾忌。

庄少洲和对方碰了下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泛着晶莹光泽,晕在他骨节分明又有些冷硬的长指上,手背处有几道隆起的青筋,向上延伸至小臂,又被袖口挡住,有些性感。

庄少洲咽下灼喉的液体,“明天我先回港岛,你们继续玩,账单都记我这里。”

这艘超级游艇是庄少洲一掷千金买下的大玩具,常年托管在南加州一家为富豪服务的游艇会,只不过挂在其他人名下,为了低调只说是朋友的。

郑启珺不知道他低调什么,他这人,安安静静坐在那喝小白兔专属的胡萝卜汁,都有一种倜傥的贵气,招蜂引蝶。

“港岛这几天刮台风,飞机都不一定能落地,你回去凑什么热闹。”郑启珺觉得他这人神经,来加州度假是他提的,现在拍屁股走人的又是他。

“家事。”庄少洲敷衍地说。

郑启珺琢磨了几秒后,笑了声,压低声音:“是婚姻大事吧。听说你家太后给你定了陈北檀的妹妹。陈北檀可不是什么善茬,护短得很,你小心倒霉。”

庄少洲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他不是善茬你就是?我找你妹妹我才倒霉。”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陈北檀的妹妹?”一旁有个隔得近的公子哥听了只言片语,当即来了兴趣,最近铺天盖地都是这位陈三小姐的八卦,想不关注都难。

“就是陈薇奇啊!这些女人,一个二个都围着男明星转悠,天天追在小白脸屁股后面跑,贴人又贴钱也不嫌掉价,听说陈董到处在给她物色未婚夫。”

他代入了自己那位出轨男明星的前任,更是愤懑,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压低了下去,“这不是明晃晃的二手货,不是看在她家里,谁要——”

话没说完,一杯烈酒劈头盖脸泼过来,他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热闹的甲板顿时鸦雀无声。

庄少洲平静地放下酒杯,走到男人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脸,手臂发力时,肌肉强劲,几乎要撑爆那圈皮质袖箍。

这是长年累月玩帆船和野攀锻炼出来的臂力,并非健身房里养出来的花架子,只是这般暴力且不收敛,和他平日里斯文的派头不太符。

庄少洲温和地看着面前脸色涨红的男人,语气很淡:“你是被几个女人玩过的几手烂货?Dane,嘴巴放干净点,对女性要尊重。”

他松手后,男人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勒痕,涨红憋气的模样很滑稽。

在场没谁敢站出来打圆场,这些轻狂骄纵的世家少爷们,往往比其他人更明白“等级森严”这四个字。

庄少洲接过毛巾擦手,事不关己地朝屋内走去。

郑启珺对着那个平时嚣张跋扈,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怂货比了个中指,“扑街仔,下次再贱,拿棺材钉钉住你的嘴。”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盥洗池蓄满了半池水。庄少洲压了一泵洗手液,把每一根手指都照顾到,洗得无比细致。他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更不喜欢碰别人。

“你这火发得太邪门了。不像你。”郑启珺靠着浴室的水波纹玻璃墙壁,点了一支烟。

庄少洲打着泡沫,随口反问一句:“怎样才像我。”

“让保镖把他捆了丢进海里冲凉,亲自来也不嫌脏手。”郑启珺舒了一口烟,笑着睨过去,“你真看上陈薇奇了?”

庄少洲把手放在龙头下冲洗,很淡定地否认:“没有。”

“那你反应这么大?我就说,陈薇奇那种大小姐就不是你的菜。”

庄少洲喜欢软一点的,可爱一点的,听话一点的,小白兔那种,郑启珺自认有点了解,毕竟之前带出来参加晚宴的女伴都是这种类型。

庄少洲慢条斯理地用棉柔巾擦净手上的水珠,郑启珺递来一支烟,他接过后衔在嘴里,微微低头,火苗像一盏小夜灯,烟丝滋地一声被点燃。

薄雾笼着他俊美的面容。

庄少洲凝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沉缓,深不见底。

“我是不喜欢她那种。太傲了,不可爱。”

港岛的雨就没有停过,叫人心烦意乱。陈薇奇捧着热茶,望向窗外雾雨蒙蒙的维港,鳞次栉比的高楼融化在水雾中,没有具象,像一场海市蜃楼,也像一场混乱的梦。

Monblue餐厅是会员预约制,不对外开放,都是熟人介绍过来才知道有这样一家宝藏餐厅。陈北檀点完菜后,服务员上了两份餐前开胃菜,花雕乳鸽和炸蟹腿。

陈北檀对炸食不感兴趣,一口没碰,只是喝着肉桂热红酒,“都决定的事了,怎么还不高兴?”

陈薇奇呛他:“我有不高兴吗?”

“你就差要炸掉CDR大楼了。”

“………”陈薇奇翘起唇角,“大哥,你少讲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冷死了。”

陈北檀也笑笑,夹了一块乳鸽给她,“我了解你,薇薇,你和周霁驰走不到最后,他有他的路,你有你的路,你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相爱过一场,还闹得这么轰轰烈烈,足够了。何必非要强求一个结果,五年十年后把这些爱意都磨光。你的东西,他现在不眼馋,以后未必。”

陈薇奇的眼睛被红茶的雾气熏着,一时之间泛出的不知是泪,还是凝结在眼球上的水珠,她很轻地呢喃着:“你不懂他,他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我是陈家的人。他很干净,可惜我黑心烂肺,让他爱错了人。”

“少胡说。”陈北檀蹙眉,眼底隐匿着几分心疼。

空气不合时宜地安静几许,陈薇奇把短发掖到耳后,一颗硕大的鸽血红耳坠随之晃荡,她忽然问:“哥,你爱过人吗,我是说爱情。”

问陈北檀这种问题其实很幼稚,果然,对方轻轻蹙眉。

“哦,你这样冷血,肯定没爱过。但你爱过了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你比我更疯狂。”

陈北檀抿着酒,看上去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我不会让这种东西影响我。薇薇,爱情是不值一提的。”

爱情是不值一提的,财富,权力,地位,仰望和尊重,随便一个都要比爱情更重要。

陈薇奇咬了一口鸽子肉,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陈北檀的冷血。不过陈北檀再冷血无情,对陈薇奇来说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

童年时期,陈烜中满世界到处飞,她有时几个月看不见父亲一面,陪在身边的一直是母亲。后来,父亲爆出私生子丑闻,母亲决绝地搬去国外一住就是三年。

那时她刚初中毕业。

陈北檀右手牵着她,左手牵着二哥陈南英,小小的珊宜就在二哥怀里,陈北檀告诉他们,一切都有大哥在。她高中时每场家长会都是陈北檀去的,他那时也不过二十几,开始在庞大的CDR集团里摸爬滚打。

“说点开心的,薇薇。”陈北檀放下酒杯,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等你和庄少洲的事落地了,港岛就没人能越过你。你不是做什么都不肯输给易思龄吗?等你成了庄太,她在港岛嫁给谁都要低你一头,到时候你踩她还不是轻轻松松。我听说,易家那边也考虑过庄少洲。”

易思龄是易家的大小姐,也是众星捧月的出生,从小和陈薇奇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很微妙,明面上如胶似漆,实则暗自较劲,互看不爽,波涛汹涌。

全港岛都知道,陈易二人是头号塑料姐妹。

陈薇奇睨了陈北檀一眼,不是很理解这话,“我要踩易思龄做什么。”

“你们不是死对头?”

陈薇奇非常认真地澄清:“不要听媒体乱写,她是我的小猫咪,我宠她还来不及啊,怎么舍得踩她呢?”

“……??”

陈北檀复杂地看着陈薇奇,完全不理解自己妹妹是什么变态心理,半晌后,他取下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眉骨:“别被她知道你的想法。我不想陈公馆被砸。”

话刚落,陈薇奇的手机就收到了易思龄的消息。

Mia:【陈薇奇你有病啊,凌晨三点你不睡觉你震我?】

Mia:【你给我等着!我下午就来!】

陈薇奇眨了下眼睛,把屏幕拿给陈北檀看,“你睇,我的小猫刚起床就炸了。我要哄哄她。”

陈北檀的表情很难形容,跟吃了苍蝇一样,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分手导致妹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他冷静地一字一顿:“别吓我,薇薇。我不想逼你去看心理医生。”

陈薇奇笑,玫瑰色的唇瓣泛着淡淡的光泽。

陈北檀再三问是否需要请克莉斯汀来帮她做个心理疏导,陈薇奇把他骂回去,于是兄妹二人不再说话。

一顿午饭就在黯淡的日光中进行,陈薇奇安静地切着牛排,偶而望向窗外,如今港岛的高档餐厅都喜欢选在很高的地方,从高空俯瞰这座被阴霾覆盖的城市,有一种即将坍塌的错觉。

陈薇奇突然想起来,庄少洲的助理发来的餐厅似乎就是这家。

突然连吃饭也不自在起来,仿佛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她。

一想到几天后要见到这个男人,她就有轻微的不适。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和任何男人接触,更别提发展感情,更更别提直接进入婚姻。

对于庄少洲,陈薇奇了解很少,从前在活动上打过照面,但没有正式认识过,听人说他挺风流的,周围一圈朋友也都是爱玩的公子哥。若真的只是一个花花公子,怎么可能让陈北檀这样极度自负又自傲的男人敬上三分?

年纪轻轻,二十八岁就掌管庄家最核心的产业——盛徽银行,当别的公子哥还在父亲面前讨零花钱的时候,他已经在主导上百亿的投资项目了,简而言之,庄少洲不是好拿捏的角色。

“薇薇,这几天找个时间把头发接起来。”

陈薇奇从复杂的思绪中回神,不高兴地嘀咕:“短发不好看吗,为什么突然要我接长发。”

陈北檀扫她一眼,语气很平淡,“男人都会喜欢长发。”

陈薇奇愣了愣。他在说什么不言而喻,要她把头发接长,好让庄少洲看着喜欢,好让陈庄两家的联姻更顺利。陈北檀就是这样的,只会考虑利益的最大化,忽略一切感情因素,极度现实和功利。

陈薇奇感觉一股瘀血冲上头顶,以至于眼前发黑,一怒之下摔了刀叉,吓得脚边埋头舔碗的小灵缇哆嗦了下。

这些天的委屈、难受、悲愤达到了顶峰。

陈薇奇愤怒地盯着陈北檀,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但她不像是在哭,像是要吃人:“我告诉你,我就要短发。庄少洲喜不喜欢关我屁事!陈北檀,你给我滚!这桩婚事就算黄了你也别来找我!”

自从那天在餐厅闹得不欢而散后,陈薇奇就没有再联系陈北檀,也没有联系陈家任何一个人,连照顾她起居的Linda都遣走了。

港岛天文台持续发布红雨警告,代号“黑豹”的热带气旋正在逐步逼近港岛,隐隐有改发八号风球的态势。整个港岛都处在一种阴沉沉的气氛之下。

陈薇奇还是每日照常上下班,回到公寓后自己随便做点沙拉贝果之类的减脂餐,不上网,不回消息,不与人交流,唯一的互动就是和小狗玩耍,然后抱着小狗睡去——这一个月都是如此。

不上网是因为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她和周霁驰分手的推测,猜什么的都有,猜她不让周霁驰拍情欲戏,猜周霁驰因戏出轨,猜她看上了别的男明星。非常荒谬。

好在令她轻松的是这几日庄少洲的助理并没有来打扰她,她在心里祈祷着对方忘了这事,可事与愿违,周末那天下午,一封来自Cora的邮件出现在邮箱。

【陈小姐,庄先生让我提醒您,晚上的约会别忘了。台风天开车小心,车位028号已预留。——Cora】

“约会?”

两个正式见面都不曾有的陌生人,能约什么会?

陈薇奇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她真实地感知到自己正在一寸一寸跌进一个巨大的混沌之中。

对今晚会发生什么,对庄少洲是怎样的人,一无所知。

她远远没有表现出来得那样自信,认为自己能绝对地掌控接下来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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