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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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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走错了。”

基于上次走错婚礼的ptsd,或者说是对见到江淮景的应激反应综合征,时云舒以为自己又走错了办公室,想也没想就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门。

然后微扬起下巴,看了眼上方挂的牌子,重新和周姐发给她的消息核对了一遍。

的确是8801没错啊。

她秀眉微曲,环视四周,这才发现门的侧边墙上还挂了一个银色烤漆为底的磨砂黑色牌子,上面有几个瓷白立体雕刻的字——总裁办公室。

......行吧。

鼻息间发出一道极轻的叹息,时云舒认命地闭了闭眼,重新推门走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甘鲜馥郁的普洱茶香,她站在门口处,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唇边微笑的弧度清浅,公事公办的语气礼貌又疏离:

“江总好,周主管让我给您送份资料。”

男人默然未应,倚靠在落地窗前,身后是盘根错杂的道路和来往的车流,一眼望去能够俯瞰整座城市最高的楼群和远方的地平线。

氤氲的热气弥漫过他凌厉的下颌,一双深邃锋利的眸子掠过来,极有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吞入腹。

时云舒向来不惧他的犀利目光,眉眼弯出一个恰当的弧度,出声提醒:“江总?”

江淮景下颌线紧绷,半晌,朝她牵唇,眸底沉黑晦暗:“过来。”

音色低沉清冷,让人听不出半分情绪。

时云舒沉默了两秒,才抬起步子,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到离他面前几寸时停住,留出适当的距离。

男人端着茶盖浮了浮杯中的茶叶,敛眸:“你来拆。”

时云舒照做。

她时刻记得两人工作上的身份,动作利落地将文件袋拆开,取出里面的资料递给他。

无意间瞥到标题——“项目经理变更协议书”。

时云舒波澜不惊的神色里泛起一丝涟漪,心下稍稍宽慰。

还好,不是律师函。

只是把她换掉而已,只要项目还是公司的,她造成的损失就不算太大,那便不至于沦落到被辞退的地步。

江淮景单手接过去协议书,亲自审查了一遍,然后递给她,淡声道:“桌上有笔,自己签字。”

没有被趁机报复,时云舒对他的戒备少了些,顺从地走到办公桌前,大致浏览了一遍文件,拿起笔找签字的地方。

一般规模的公司换人都是直接内部协调通知即可,倒是很少有像易辰这样事事严谨,还要走一套复杂的正规流程的,甚至还专门制定一份变更协议书。

她第一次签这种文件,一时找不到签名的位置。

这上面只有甲乙方项目负责人签字的位置,那她这种被换掉的项目经理应该签在哪里?

正苦恼着,面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黑色衬衫的袖口被叠上一层,露出泛着冷光的银色腕表,再往下手背青筋凸显,瞧着极其有力。

白皙修长的指骨在协议书右下角的位置轻轻一敲,语气漫不经心的:“签这儿。”

时云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块腕表处停顿了两秒,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睫毛颤了颤。

那只手轻点了一下就抬离了,她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看着上面的“乙方项目负责人”标识,谨慎道:“这并不是原负责人签字的位置。”

闻言,江淮景懒散地掀起眼帘,觑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弧度:“原来在时小姐眼里,我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形象。”

时云舒愣怔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会错了意。

原来要换掉的是赵文勇,而不是她。

她的脸上浮现一丝窘迫,垂眸轻声道:“抱歉。”

江淮景没应她的道歉,只稍抬了抬下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泛着从落地窗处打过来的白光。

他看了眼腕间的手表,神情不耐地催促道:“我时间有限,如果时小姐没有其他疑问,就快点签字吧。”

时云舒想了想,又问了一个要紧问题:“那你们这边的负责人是......?”

如果还是赵文勇,她宁可换别人来做这个项目。

江淮景知道她的意思,淡声道:“赵文勇已经被辞退了,为表诚意,后续的工作易辰会派更专业的人员负责。”

时云舒神色有些诧异,好奇江淮景竟然不仅没有趁机报复,甚至还挺通情达理?

她动了动唇,很想问一句:你有这么好心?

但最终理智地没有问出口,怕又不小心把这位臭脾气大少爷惹毛了。

江淮景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思想活动,慵懒地倚靠在办公桌旁,淡声道:“我只是为了公司着想,怕你被辞退后公报私仇,在外抹黑易辰的形象。”

时云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幼稚。”

她低声吐槽,然后拿起笔,在“乙方负责人”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放下笔:“好了。”

见她签完,江淮景拿起协议书,自己签在了“甲方项目负责人”的一栏。

“?”

时云舒眸色倏紧:“这是什么意思?”

江淮景不紧不慢地将黑金色派克签字笔合上,不咸不淡地反问:

“怎么,对于这个安排你不满意?”

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

时云舒眉头紧蹙,一抬眼对上了他似笑非笑、仿佛胜券在握的眼眸。

她回视过去,语气清冷,暗含薄愠,直言:“我不想跟你合作。”

“但你已经签过字了。”

江淮景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睨着她,看上去心情似乎格外好。

时云舒闭了闭眼,默默做了几次深呼吸,她就不该对他抱有善意的幻想。

怪不得江淮景愿意给她换人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找别人间接报复哪有自己亲自来过瘾,堂堂总裁以身作则,亲自下场当她的甲方,不仅能借机报复,对外还能谋一个“公正允直,尊重合作伙伴”的名声。

一箭双雕,不愧是几年就爬上金字塔顶端的奸商,是她之前小看他了。

这一招死刑变死缓,他可真是用得太巧妙了。

长久的静默持续着,时云舒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她思忖利弊,最终轻咬了下唇,妥协道:“......那得再加约法三章。”

江淮景嗤道:“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

时云舒压了下唇角。

的确,她没有资本家的权利,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江淮景倚着半人高的办公桌前,两根修长的手指随意捏着薄薄的纸张,偏头瞧她。

只见她垂下眼睫,神情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模样低垂沮丧。

他心上仿佛被细密的针刺了数下。

不禁自省,自己是不是将她逼得太紧了。

正当他神思飘忽时,一道纤细的白影从他眼前快速略过。

手上蓦地一空,他回神垂首,只见原本在他手中的砝码此时已然落到了她的手里。

刚才还情绪低落的女孩手上拿着抢来的协议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清澈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他微微错愕的表情。

小巧的桃唇轻轻开合:“你不愿意我就撕了。”

语气中是温柔的威胁。

江淮景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手上还保持着拿文件的姿势,见状轻挑了下眉尾,闪烁间似乎带着几分赞赏。

他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双臂闲适地环着,眉宇间带笑,松了口:“哪三章?”

他表情松弛舒缓,看上去似乎丝毫不担心时云舒会真的撕掉。

因为他们二人皆深知,这份协议书如果被撕毁,那这个项目才是真的砸在她的手里。

时云舒后退一步,防备地将协议书放在身后,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正色道:“第一条,不许公报私仇,合作期间只谈工作,不谈感情。”

“哦——”江淮景眉梢轻抬,尾音微微上扬,“时小姐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有感情?”

时云舒神色未变:“当然,仇恨也是一种负面情感。”

江淮景点头,没有否认:“继续。”

“第二条,不能干涉我对项目的决定权。如果双方有决策上的异议,我具有一票否决权。”

江淮景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天然黑檀办公桌,嗓音漫不经心:“这要求未免过分了吧。”

他还从来没见过乙方一票否定甲方的。

“你也可以选择换人。”

时云舒依旧淡淡笑着,贴心地替他出主意。

江淮景侧目注视着她,良久,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行,都依你。”

他压低了嗓音,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望过来,几分含情脉脉,让时云舒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六年前两人热恋的那个夏天。

“第三条是什么。”

一道清越的嗓音将她唤醒,她抽回思绪,眼神不自在地飘忽两下,故作镇静地思考。

“第三条......暂时还没想好,这条待定吧,等我想起来再加上。”

“条件预支?”江淮景似乎被气笑了,凉凉地扫她一眼,语带讥讽:

“知道的是我请了个乙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请了位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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