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宫偶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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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姣垂眸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菱慧,忽地勾唇笑笑,应下道:“本宫也不想叨扰你们,既然如此,那本宫便进去如姑姑所说,和菱慧到内屋吧。”
话音刚落,她便抬脚要进去,身后流云有些担忧地唤出声:“娘娘,奴婢和你一道进去吧。”
她却递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不必,制衣而已,菱慧一人即可。”
内屋不愧是陛下专用的绣房,竟比整个外间还要大上不少,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上好衣料,颜色各异,却以深色为主。
她想起谈襄素日所穿,似乎也是玄色偏多,就如同他的性子一样老成内敛。
粗略扫视一圈,内屋的门也被关上了。
谢元姣刚转过头,菱慧就已经腾地跪下了,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此时也多了几分激动,尽力将颤抖的声音压小:“参见姑娘。”
菱慧是谢家安插在宫中的暗线,隐藏极深,至少有十个年头了。
当年谢家本想捧出位能在宫中得宠的妃子,这才用上了她,只是妃子不争气,很快就陷在了先帝表面的深情里,将事情和盘托出,也因此被皇帝默许招来了杀身之祸。
谢家担心引火烧身,废弃了菱慧这枚棋子。
菱慧算是当年她和兄长第一个培养的暗桩,他们亲自从乞丐堆里选出来的人,重塑户籍,改头换面,送进了宫。
没想到兜兜转转多年,兄长已经离世,她居然又和这菱慧遇上了。
菱慧眼中泛起了泪花,哽咽道:“姑娘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
谢元姣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还不错。当年我和兄长第一次和你见面时还没到十岁,转眼间我都已经嫁入了皇宫,成了贵妃。”
菱慧咬着唇,心尖止不住颤抖。
她是逃荒到京城的,还未到十三,便要被家中父母许配给富商为妾,只因那承诺好的十两聘礼可以给阿弟上学堂。
单是靠着一双脚,从南走到北,走到她心中认定最富庶安宁的京都,自以为在天下最好的地方就可以吃饱穿暖。
可十三岁姑娘的出路能是什么?
为奴或者为妓。
她没有路引,到大户人家的路便断了。
那是京都近十年最冷的冬天,雪落在身上,比过往家中的棉被还要厚。
她分明感受不到冷,却冻得直哆嗦,满身冻疮,挤在京都乞丐横行的地方。
每至天亮,身边都会多几具尸骨。
天越来越冷了,就在她认为必死无疑时,面前忽然出现一辆华贵马车。
上面走下来两个人。
先是一位笑意温和、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小心地将车帘掀开,将里面的小姑娘扶下来。
小姑娘穿着身雪白斗篷,衬得脸圆圆的,又晶莹剔透,像她偷偷趴在铺子前看到的美玉。
她那时呼吸都滞了滞,疼得睁不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如雪团般的小女孩走到她面前,将身上不大的斗篷披到她身上,温声细语问她冷吗。
她呆住了,只感到一阵从斗篷上传来的暖意,整个人像被包裹进了棉花一样虚幻得不真实。
再后来,他们将她带回了家,让她能吃饱穿暖,又教她念书认字。
“二丫”变成了“菱慧”。
对她来说,姑娘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也是她拼尽性命要护住的人。
菱慧内里泣不成声,可却使劲将这股汹涌的情感压下去,让姑娘觉得她沉稳可靠。
“姑娘,翁姑姑平日早就想除掉奴婢,现在让您和奴婢到这里肯定挖好了陷阱,您千万小心。”
谢元姣点头,环顾四周。
这里较之外间更加宽阔,抬眼望去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只除了……那帘子后藏着的东西。
她微微蹙眉,快步到了帘子旁掀开。
赫然是一件矜贵低调的金纹玄衣龙袍,衣摆和袖口处用金线绣制了十二条龙纹,或盘旋或翱翔,鲜活生动,每一处都能看出绣娘的精巧心思。
瞧着样式,似乎还是下月谈襄祭天要用的朝服。
唯一突兀之处,是正对胸口处的龙纹被剪刀划出了几道大口子,划痕凌乱,能看出肇事者刻意为之的心思,直接将最大那条龙劈成几半,这件龙袍算是废了。
菱慧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拉住她的袖口:“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肯定是翁姑姑故意设下的陷阱,若是被发现了,往小了说是蔑视皇威,往大了说,若是耽误了祭天,就麻烦了。”
她冷凝着脸,没说话,只是静静端详着这道划痕。
菱慧迅速给她家姑娘找回了对策,拉着她便往外走:“姑娘您赶紧离开,到时候便说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替你打掩护。”
谢元姣身形却不动,朝着她露出笑:“若是我走了,那他们会如何对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绣娘,哪里来的胆子损害龙袍。”
“这本就是为我专门准备的东西。”
菱慧泄气,向来稳重的人此刻急得六神无主。
谢元姣走进龙袍,慢慢从袖口中掏出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均匀撒在龙袍上,尤其是袖口、里衣。
菱慧好奇道:“这是何物?”
她神情淡定,不紧不慢地回:“毒。只要接触便会让人窒息的毒药,你离远些,莫要碰到了。”
“什么?!”菱慧唇有些哆嗦:“姑娘,这是要给陛下穿的衣裳,已经损害成这样了,您为何还要用毒?”
谢元姣将整个瓶子的药粉全部撒光,藏好在身上,又慢慢将手放置在抹过药粉的龙袍上。
“只要我们一出去,翁姑姑就会立刻将龙袍损害的事情公之于众,几个绣娘害怕受牵连,肯定会一口咬定只有我们接触过龙袍,而且之前是完好的,到时我们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只能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与其那样被动,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你说玉贵妃在绣房不慎中毒,晕倒在地,这个名头够不够让陛下彻查这件事?龙袍上藏了毒药,意图谋害圣上够不够让他们翻不了身?”
菱慧听得心惊,虽认同这法子的确是目前最好的了,可看着娘娘已经被毒药侵蚀有些红肿的手不免有些心疼,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姑娘……您疼吗?”
她淡淡摇头,刻意忽略掌心传来的刺痛,沉声吩咐道:“你放心,我有分寸,这毒害不死我,待会我会晕倒在地,你一定要高呼,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倒在已经损害的龙袍旁。”
菱慧哽咽着应声。
没过多久,谢元姣满头冷汗,实在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菱慧撞开大门,满脸是泪,高喊着:“快来人,娘娘晕倒了!快来人!”
原本在绣房门口的绣娘们和流云流烟一股脑进了内屋,只看到一刻钟前还是花容月貌的贵妃娘娘此刻双唇苍白,手心红肿地倒在地上。
流烟赶忙让人去唤太医,又将娘娘护在身下,红着眼眶道:“贵妃是在绣房晕倒的,你们通通不许离开!”而流云趁着无人察觉,快步向着承乾宫跑去。
翁姑姑和萧语嫣一道向绣房过去,脸上都带着笑,可刚走几步却听到了里面阵阵的喧闹声,神情都一变,快步过去,却看到流烟抱着谢元姣在哀嚎。
“娘娘,您一定不会有事的!皇上肯定会为你做主的,抓住背后中害你的小人!”
萧语嫣脸一白,看向已经晕死过去人,吓得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先赶来的不是太医,而是听到流云消息的谈襄。
他脸色铁青,额间满是细汗,眼底都藏着冷意,大步流星直接走到绣房内屋,垂眸却看见谢元姣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心蓦地一痛。
他推搡开已经呆愣住的萧语嫣,直接将谢元姣抱起来,旋即冷冷扫视着四周人,尽力压着胸中的怒气道:“朕没下令前,谁也不许离开。”
从尚衣局一路到绣房,谈襄手中的人一直紧闭着双目,唇色也越发白。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心慌,像是回到了当年冷宫照料他的嬷嬷离世的那天。
那时他不过是一个被人厌弃的皇子,嬷嬷是天底下唯一对他好人,却重病难医在他怀里一点点咽了气,他跑到了太医院,没有太医敢出手帮他,他又去求他的亲生父亲,可跪在承乾宫一日,先帝却连见他一面都不愿。
他只能回去,嬷嬷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到他回来,紧拽着他的袖口叮嘱,要按时吃饭,不要招惹其余皇子,更不要出风头,一个人小心地活着,将命留下,这天下大好河山还等着他去看。
他哭得泣不成声,几近昏厥,从那以后这世上真的只剩下他一人了。
十几年过去了,他终于有了重握自己乃至天下人性命的机会。
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怀中人死在自己眼前?
他快跑着,到了关雎宫,手发着抖地将人放下。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都匆匆赶来了,全都跪下朝谈襄行礼。
谈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是紧抿着唇直勾勾看着床上的人,声线冷淡又平稳道:“若是贵妃有事,朕保证今天是你们脑袋分家的日子。”
太医们颤颤巍巍,却只能忍气吞声,将手搭在贵妃娘娘脉上。
谈襄垂着眼眸,看着她的手腕,很细,似乎稍微一使劲就会一命呜呼,可手掌心却肿得很高。
不知为何,他心中越加焦灼,又痛又痒,像是有猫发了狠劲在挠,流了满心口的血。
这短短几瞬像是过了很久。
太医原本担忧自己身家性命的冷汗终于褪下了,如释重负地回话:“陛下,娘娘是中了毒,虽然毒性很大,但幸好娘娘接触时间不长,没有性命之忧,微臣先施针,再……”
后面的话谈襄都没听进去,整个人忽地放松了下来,脚底甚至有些发软,他极力掩饰才没让身边人发觉。
短短半个时辰,他从听到谢元姣中毒的惊恐到她没事,竟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缓缓在一侧坐下,不愿去揣测这情感背后隐藏着的是什么。
来福公公奉上热茶,道:“陛下不必忧心,太医说了娘娘肯定不会有事的,只是要养些时日罢了。”
他下意识地否认:“朕没有。”
可说完,他就陷入了沉默,又道:“派人去好好查绣房发生了何事,详细地禀告给朕。”
来福公公立刻应声,下去吩咐了。
谢元姣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微斜的阳光直射向她的侧脸,她慢悠悠打量着殿内,却看到了坐在一旁处理政务的谈襄,心中一惊。
半晌才犹豫着唤道:“陛下?”
许是因为昏睡太久,她的声音沙哑又低沉,可还是被谈襄听见了。
他抬首就对上了她怔愣的眼睛,快步过来递上一碗水。
可她莫名从这动作中读出了几分着急慌乱。
“感觉如何?还疼吗?”
“没什么,只是陛下怎么在这?”
“朕昨日听闻你身边的宫女过来禀告你在绣房中毒,便过去看看情况。毕竟是宫中贵妃,朕不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哦。”
殿内又陷入一阵沉默。
等到碗里的水喝光了,谈襄紧皱着的眉心才舒展开,垂眸看向她已经敷上膏药的手心,问道:“那个叫菱慧的绣娘已经将事情告诉朕了。”
“她说,贵妃本在量衣,忽然见到了角落中的龙袍损坏,这才焦急地跑上前查看,却没想到自己中了毒。”
谢元姣眼睛不眨地点着头:“没错,的确是这样。”
谈襄又道:“可主管尚衣局的翁姑姑却说在你进去前龙袍是完好的,就连绣房中的其余人都可以作证。”
谢元姣对上他带着探究的目光,笑了笑:“绣房中人害怕担责,肯定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可臣妾中毒却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的,总不能是臣妾自己给自己下毒,只为了陷害一个尚衣局女官。”
谈襄收敛了眉眼,缓缓站起身,如墨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好似带着怒气般。
可等她仔细看时,这怒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贵妃好好休息吧,朕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