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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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将两人结识的那段过往,还有之后发生的事情,化为寥寥数语讲与了玄九溟。
唯独……
隐瞒了南国邀月一族的那段过往。
不管是玄溟,还是玄九溟,黎川都不想将那段过往说出来。
玄九溟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黎川微微侧目看去,玄九溟微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畔比在院子里的时候,更红了一些。
脸颊处也泛着淡淡的红晕,仔细看去,脑袋也带有些晃动。
像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
看玄九溟这副轻晃的模样,俨然有些困乏之态,黎川伸手扶住了玄九溟,轻声问道:“你可是困了?”
闻言。
玄九溟快速的摇了摇脑袋,打起了精神抬起头看向黎川,眼神带有些迷离之状,有些憨傻的笑着说道:“哥哥,我不困,就是不知怎么的,从刚才开始有些许头晕。”
说着,玄九溟透着绯红的脸,朝着黎川的怀中跌了进去。
黎川目露细微慌乱之色,由扶住玄九溟的一只手,改为了两只手,任由玄九溟靠在自己的身上。
玄九溟的身子倾倒而来,头倚在自己的肩膀处,带来一阵淡淡的酒香,还有脖颈处细细的微热。
是酒。
黎川的视线暂且从玄九溟的身上移了开来,移到了放置在一旁的酒壶上,伸出手轻晃了一下,酒壶中已听不见晃动声。
虽以前不知酒中味,但却也知道酒是醉人的。
不知为何。
看到玄九溟喝到醉醺醺的模样,竟轻微的松了一口气。
“哥哥……”
听到玄九溟轻喃唤着自己,黎川放下了手中的酒壶,眸间带有担忧的轻语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玄九溟脸埋在黎川的脖颈处,来回磨蹭着摇了摇头,继而轻喃道:“我在想哥哥与我所说的。”
闻言。
黎川的扶着玄九溟的手微微一动,神情也有片刻的不自然,视线移向一旁道:“想到了什么?”
玄九溟从黎川的怀中歪倒着坐起身来,严重带有迷蒙道:“我在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九天玄珠而起,那珠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伤害了那么多的人,哥哥毁掉是对的。”
“你……真的这么想?”
黎川的眼中带有些许不确定,轻声试探道。
玄九溟身形不稳的点了一下脑袋,因为喝醉了,行动有些缓慢,脑袋也像是缚上了几斤重的石头。
点过头,玄九溟定睛看向黎川,双眼朦胧嘴角扬着笑容说道:“若早知道哥哥想要这珠子,我一定……将那珠子双手送于哥哥,那样的话,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那珠子所害,我也不会…忘记哥哥……”
后面的话,玄九溟越说越轻,晕乎乎的脑袋重新跌回了黎川的肩膀处。
虽然玄九溟的话,很轻,但也足以让黎川听清。
玄九溟闭着眼睛靠在黎川的肩头,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道:“我今日对哥哥说谎了……”
黎川的神色微微一怔,淡淡道:“说谎?”
“嗯…”玄九溟呢喃呓语般回应黎川道:“我今日说小指不疼是骗哥哥的,其实真的,好疼……”
玄九溟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没有了其他话语,耳畔传来玄九溟均匀的呼吸声。
黎川微微侧目看向玄九溟的那根小指,淡漠的眸中带上而来一抹自责之色。
刚才……
玄九溟在说自己手指很疼时,并未带有任何埋怨和哭诉之意,只是简单的将此事说出来,可黎川的心口处却紧随着一阵揪痛。
一阵微风吹过,黎川轻沉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头顶上空的明月,眼中是无法遮掩的迷茫和动摇之色。
黎川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在玄九溟的面前提起这一切。
或许……
是因为喝了酒吧。
不过片刻,黎川一侧的耳朵微动了一下,收回了视线眸色也随之归于了平静,远处传来小片树叶轻晃的声响,继而是石子踩动的声响。
没过多久,两个人影从一旁走了出来。
是贺书宁和宫旭。
此处离澈溪山尚有十几里地,地势平阔,视线并不会被山体所遮挡,沿着溪边,贺书宁仔细看过一圈,视线在经过黎川和玄九溟两人时并未停留。
贺书宁收回了视线,看向宫旭有些不确认的语气说道:“宫前辈,黎兄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此处了?”
宫旭沉眸四处看过一眼,沉默了片刻后,眉头越发紧锁沉声道:“你确定他们只是平常所见的修道之人吗?”
“……前辈,为何这么说?”贺书宁眉宇微微凝滞,带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说他们是修道之人,可我从他们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灵力。”
“会不会是他们的修为太低了,所以才感受不到。”
“感知不到灵力却能踪迹全无,不该如此。”
宫旭的眸色加深了一分,眉宇间带有怀疑道:“我记得,我们在来到此处离他们尚有些距离时,他们即刻带上纱笠掩去了容貌,如此遮掩,似是怕被人看清他们的面目,他们可有说过来此的目的?”
贺书宁沉思片刻道:“宫前辈的怀疑,不无道理,从我们初见之时,黎兄他们就一直头戴纱笠,因此,我跟月松也未能有幸得见他们的真容,至于他们来此的目的,未曾听他们说起过。”
说着,贺书宁的目光再度扫过了身旁空旷的平野,眉宇间隐有些许纠结之色,“虽不知晓他们的来意,但我想他们应当不是行恶之人,在城中时,多亏他们,我跟月松才没有酿下大祸,或许……他们有要紧之事便先行离开了。”
担心还在院子中喝醉的徐月松,贺书宁看向宫旭恭敬问询道:“前辈,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宫旭沉眸思索了片刻道:“若他们不是平平之辈,我们即便找上一夜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先回去吧,明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是,前辈。”
确认两人离开后,黎川微微侧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酣睡的玄九溟,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保持着两人现有的姿势,缓缓闭上了双眸。
青岩城外 一处坟地
一蓬头垢面的男子将两具裹在草席中的腐朽尸体挖了出来,坟旁边放有两口棺材,棺材旁靠着一个包裹。
男子将腐朽的尸体分别放进棺材里,继而合棺,推动棺材进坟地之中。
男子在做这些事时,都只用了自己的左手。
推动时,放在棺材旁边的包袱散落开来,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布子中的金银露了出来,有几枚银子落到了草地上。
将棺材埋好后,坟土垒的巨高。
蓬头垢面的男子站立在坟旁,沉声道:“该你了。”
男子说完话后,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精气一般,跌坐到了两座坟土前,看着两座坟土将脸埋进土里哽咽哭泣,将别在后腰的右手抽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挖土用光了劲,哭起来也没有什么气力。
道:“爹娘,都是孩儿不孝逼死了你们,孩儿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啊,今日我本想着用变卖家产的最后一笔钱再赌最后一次,就一次,赢了钱,我给爹娘打两口上好的棺材,可…可我……”
说着,男子举起了不停颤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可扇过去的手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整个人倒在了坟前,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子抽搐不止。
月光打在男子虚弱的脸上,该男子正是今日在赌坊,逢赌必赢的男子。
男子得了重病,脸色苍白,眼睛浑浊,已是油尽灯枯之状。
继而男子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看向一个无人的方向,浑浊的眼中带有感激之色,还有一抹哀求,气若游丝道:
“谢…谢你帮…帮我,我的身…身子是你…你的了,你用完能…能不能也把我埋了,我…我不需要棺材,就…就把我埋在这…这里就行……谢…谢谢……”
男子所对话的方向并没有任何回应,但男子却好像已经了却了心愿一般,身子放松而来下来仰躺在坟前,喃喃道:“爹娘…我这就下去跟你们忏…忏悔……”
说完,男子的眼睛便失去了仅有的光亮。
不出片刻,男子浑浊着的视线从地上,扭曲着身子站了起来,站起身的同时将满是泥土的右手塞进了裤腰带里。
他在这个男子濒死前做了交易,他帮他赢钱葬双亲,死后身子便留给自己,助自己行事。
但对于男子的遭遇,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油尽灯枯方知悔。
世间很多人都逃不脱如此,乃人之常情,亦常理。
没有丝毫犹豫,驱使着这个男子的身躯,转而回过头精准的看向一处。
已经失去了焦距的眸子,眼前一片模糊。
但视力的障碍丝毫并不会影响他。
男子走上前,蹲下身子将散落出来的几锭银子放回了包袱里,以非人的速度去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
眼前的地上竖有一块巨石。
男子俯下身子一只手将巨石推了开来,一个洞口显露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这个男子的身子太弱,还是因为是一具尸体的缘故,在挪动巨石的时候,右臂的骨头,撑破皮肉穿了出来。
男子活动了一下骨头露出来的地方,毫不在意。
继而往洞中走去。
失去而来巨石的遮掩,月光打进来,洞中是满地的金银珠宝,男子提着包袱在一处财宝最多的地方蹲了下来,打开包袱,将地上的金银珠宝往包袱里塞。
但包袱太小根本不可能塞的下,可这里也没有更大的布子了。
惨白的微微一扭,似乎有些疑惑在想解决的办法。
“我可以帮你。”
突然一道冷不丁的声音传来,男子迅速的转过身往来人的方向看去,可是已经死去的身体,失去焦距的眸子根本无法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也无法开口说话。
但做出判断却是极为快的。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若离开这道身躯,他也不知道短时间内去哪里找一个自愿把身子给自己的。
“你似乎很好奇我是谁,不过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助你。”
虽不能开口说话,但从男子的身躯姿态,也看得出对这个突然出现之人,十分警惕。
操控着残破身躯往后退了一步,但死去的身躯终归有些僵硬,又被地上大量的金银绊了一下,身躯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
眼前的人像是被这滑稽的姿势逗笑了,轻笑了几声,继而走近蹲下身子道:“若你继续占用这个死者的身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地府的人发现,你身为鬼道,也应该明白驱使人之欲念是一回事,褫夺意识操控人之身躯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今日借身赌钱,已是犯下大忌。”
“不过,看这洞中的万千钱财,你还真是犯了不少啊。”眼前的人顿了顿,笃定这鬼道不会拒绝一般,进一步游说道:“你苦心准备了这么久,钱财满洞,我猜……你应该也不想因这种疏忽,魂飞魄散,功亏一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