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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避世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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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岳疏桐睡得极为舒适。

半睡半醒之间,她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嚎叫,接下来便是有人在喊“救命”。

岳疏桐一瞬间被惊醒了。

此时周围又归于死寂。

她盯着帐顶,眨了眨眼,思考着方才的声响到底是梦中还是现实。

“阿灼姐姐,阿灼姐姐。”

岳疏桐听到荧儿在唤自己。

“怎么了?”岳疏桐答道。

“你方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好吓人。”荧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荧儿也听见了声响,说明刚刚不是梦境。

一定是有人出事了。

岳疏桐迅速穿好衣服,翻身下床。

荧儿正缩在床上,面上有些惊惶之色,见岳疏桐起来,也要起身。

岳疏桐示意荧儿先不要动,自己先出了屋子。

此时另外两个房间的女弟子也都醒了,正扒着房门往外看。

岳疏桐出了院子,只见在不远处院子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正在嚎啕大哭的男弟子。他的身边还围着好几个人,好像是在安慰他,还有几个人往长老们的住处的方向跑去。

“沐木,出什么事了?”岳疏桐跑了过去。

“竹猗师兄,竹猗师兄他……”沐木话没说完,又大哭起来。

岳疏桐陡然升起强烈的不安,一把抓住沐木的手臂。

“师兄他怎么了?!”

“师兄昨晚睡下时,对我说他今早卯时四刻要起来与墨弈长老对弈。”沐木抽噎着,“刚才我醒来喝水,看他还在床上,想着误了时不好,便唤他,却怎么都唤不醒他。我走近一看,就看到师兄满色苍白,嘴唇乌紫,没有气息了!”说罢,他再次大哭起来。

“怎么会呢,别胡说!”岳疏桐根本就不相信沐木所言。

“已经有人去请学医和众位长老了。”有弟子道。

岳疏桐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本能驱使着她进了竹猗屋子。

此时屋子里十分昏暗,竹猗的床帐被门外吹进来的风吹拂着,毫无生气地摆动。

岳疏桐掀开床帐,只见竹猗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眉头紧锁,表情十分的痛苦。

一切确实如沐木所说,竹猗师兄毫无生气,真的如同一个死人了。

因为巨大的悲痛与恐惧,岳疏桐不住地发抖。

她努力伸出手,探了探竹猗的脉象。

万幸,还有一丝轻微的跳动。

岳疏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在竹猗的手腕处似乎有些异样。

她轻轻挽起寝衣的袖子,只见竹猗的肌肤上竟有几条黑紫色的纹路。

岳疏桐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她索性将衣袖尽数挽起,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些黑紫色的纹路,是从竹猗的肩膀上蔓延下来的,宛如树的枝干。更恐怖的是,那些纹路仿佛有生命一般,竟然还在生长,向两边延伸着。

此种诡异之像,定是中毒了。

“师兄如何。”

段泓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

“师兄此状,定是毒物所致。但此症状所未闻,见所未见。”岳疏桐沉声道。

只听得外面一声“学医来了”,一位手提着药箱的老人在几位弟子的连拉带扯下进了屋子。

“田爷爷救救师兄。”

“快救救师兄啊。”

众人一叠声地喊。

“好,好……”田医师已有了年纪,哪里经得住这几个年轻人的拉扯推搡,他好容易稳住了身形,都没有缓上一缓,便立刻来到床前。

岳疏桐和段泓立刻让出位置。

“哎呀,这,这……此等病症老朽从未见过啊。”田医师俯下身,看到了竹猗手臂上的纹路,大惊失色,乱了方寸,一时无从下手。

“田爷爷,你快把把脉。”沐木脸上满是泪水,抓住田医师的手就往竹猗的手腕上放。

“哎呀,把脉又如何,竹猗公子显然是中毒了,老朽根本就没有见过此类症状,自然没有法子。诸位公子还是快些把竹猗公子送到神农山庄吧,只怕还有一线生机。”田医师无奈道。

“那我们去备船!”沐木带着几位弟子快步跑了出去。

“我这儿有一丸药,吃下去应该可以延缓病症。”田医师自顾自地说着话,从药箱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了一个药丸,塞进了竹猗的口中。

“有劳田医师了,您先请回吧。”段泓道。

田医师提起药箱离开了。

没一会儿,两位弟子抬着一个担架进来,几人小心将竹猗移到担架上,岳疏桐在一旁护送着。

“沐木,我和阿灼送师兄过去,你回山上吧。一会儿也好向众位长老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了山下的码头上,段泓拉过沐木,道。

沐木答应了。

岳疏桐和段泓上了船。船夫撑起船篙,向神农山庄驶去。

神农山庄在河的下游,距临穹山不过四里,这一程正好是顺风,水流也快,不到一刻钟,就到了神农山庄的码头前。

神农山庄背山面水,有十几间房子,紧邻着河岸的大门处有一座牌坊,牌坊下有几位药童在说话,河边还有几位药童正在清洗药具,众人看到船靠岸,立刻上前来帮忙。

“这是怎么了?”有药童问。

“他中毒了!”岳疏桐答道。

立刻有药童进去通禀。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竹猗抬进了山庄,送进一间摆满了各种药物的房间。

岳疏桐和段泓也想跟进去,却被一位胖乎乎的药童拦住了。

“灼姑娘,谭公子,我家师父已经在里面准备医治竹猗公子了,你们二位先到厅上等候吧。二位请。”

无法,二人只得跟随药童来至厅上。

有医女端上了茶果,但是岳疏桐和段泓并没有心思享用。

竹猗此次所中之毒甚是凶险。岳疏桐十分忐忑,她坐不住,站起身在厅上来来回回地走。试图阻止自己去想最坏的结局。

过了快一个时辰,方才那位胖乎乎的药童匆匆忙忙地从厅前跑过去,不多时又匆匆忙忙跑回来。

“白芷。”岳疏桐喊住他。

药童停下脚步,看着岳疏桐,面露疑惑之色。

“如何了?”

白芷摇了摇头。

“师父这次没有让任何人帮他,他自己在里面忙。究竟如何,我也不知,他只命我取东西。”白芷举了举手中的小盒子,就急忙离开了。

厅上再次只剩下惴惴不安的两个人。

“阿灼,先坐一坐吧。姜先生医术高超,师兄定能化险为夷。”段泓见岳疏桐如此,出言安慰道。

岳疏桐坐了下来。担忧与恐惧的情绪让她有点疲惫。

时间像是寒冬时节混着冰凌的水,凝滞不前。岳疏桐和段泓很多次目光交汇,可是彼此实在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个人心中的希望像茶水的温热,逐渐在消散时,忽听得有脚步声由远至近。

岳疏桐抬头,只见一位甚是年轻的男子走入厅中。

不得不承认,这位神医与世人所预想的悬壶济世的医师还是相差颇多。岳疏桐初次听闻这位神医大名时,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位老态龙钟,鬓发花白的老者。但是见到神医的庐山真面目时,只能感叹这世上竟真的有年及弱冠,就能凭回春妙手闻名遐迩之人。

只见这医师一身月白衣裳,神清骨秀,朗目疏眉,一派谪仙之姿。

“姜皎先生。”二人立刻起身。

“师兄如何了?”岳疏桐很是焦急。

“竹猗公子已无性命之忧,二位尽可放心。”姜皎微笑道,“只是余毒还未清干净,公子还要在我这里疗养一些时日。”

二人如释重负。

“多谢姜先生。”岳疏桐和段泓行了一礼。

姜皎连忙还礼,直说不必客气,分内之事。

几人坐下,医女重新倒上了热茶。

“先生可知师兄所中到底是何毒?”段泓问道。

“竹猗公子所中的,是七连子根毒。”姜皎蹙紧了眉头,迟疑了一会儿,答道。

“七连子?”岳疏桐段泓异口同声。

“姜先生,虽然我并不懂得医术药材,却也知道,这七连子可是治疗伤寒的良药,怎么会有毒?”岳疏桐甚为不解。

“阿灼姑娘,姜某所说的,是七连子根毒。”

岳疏桐和段泓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这有何差别。

“七连子是良药不假,”姜皎继续道,“但是它的根所榨出的汁液,是极为凶险的剧毒,几滴便可致命。七连子入药时,常常会去掉根,故七连子根的毒性并不为世人所知。方才我为竹猗公子医毒之时,在他的右肩上,发现了一处伤口,想必那毒便是自伤口处进入体内的。幸而竹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那伤口极小,入体的毒有限,竹猗公子才可撑过这一晚。”

“姜先生,我们可否去看看师兄?”岳疏桐询问道。

“请随姜某来。”

姜皎在前面带路,领着二人来至一间十分清静的房间。竹猗正躺在床上安睡着,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竹猗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师兄已脱离险境,我二人也可放心回去。师兄今后的疗养,还要多劳姜先生费心。”段泓道,“我们就先回去了。”

“二位别忙,此时已是中午,留下来吃个便饭,略歇一歇再回去。”姜皎突然出言挽留。

“多谢姜先生好意。只是师兄中毒一事,长老们定十分挂怀,我们回去也好报个平安,让长老们宽心。”岳疏桐推辞着。

“这无妨,我派药童去报个信。二位留下来吧。”姜皎一再挽留。

岳疏桐和段泓对视了一下,觉得难以拒绝姜皎的一番盛情,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姜皎派了白芷前去报信,又命厨房准备饭菜。

不多时饭菜备好,三人入席。

桌上的饭菜虽是十分家常清淡的菜式,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席间,几人谈笑风生。兴致正浓时,姜皎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姜先生,你怎么了?”岳疏桐看着姜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关切。

“姜某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二位。”姜皎看着岳疏桐和段泓,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姜先生但说无妨,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二位可知是什么伤了竹猗公子?”

段泓和岳疏桐再次面面相觑。

“二位别见怪。只因这七连子根毒,是我师弟发现的。但我师弟失踪已有三年,这三年里,我到处寻找,都没有他的下落……”姜皎连忙解释。

“先生是觉得,师兄中毒的缘由和令师弟有关?”段泓问道。

“这七连子根毒,所知者不过我与师弟,再无旁人知晓。”姜皎并没有直接肯定段泓的话。

“这……令师弟离开已有三年,这三年间,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旁人,也未可知。”岳疏桐猜测道。

姜皎似乎并不认可这个说法,仍旧追问。

“二位可知是什么伤了竹猗公子?我看那伤口,似是刀剑一类的利器。”

“姜先生恕罪,我们确实不知。”岳疏桐有些为难。

竹猗此次中毒,岳疏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姜皎的疑问,她也无法答复。

姜皎垂下眼,扯出一个苦涩又无奈的笑。

“让二位见笑了。是我太过挂念师弟了。”姜皎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眸子也逐渐暗淡。许是觉得自己在客人面前失态,他又立刻换上一副十分勉强的笑容,客气地请岳疏桐和段泓多吃一点。

“还未多谢姜先生的灵丹妙药,我这脸上的伤已是大好了。”岳疏桐眼见席上气氛沉重,忙转移了话头。

“阿灼姑娘客气。我看姑娘面上还有些疤痕。我这里有刚刚配出来的药粉,虽然不能完全抹去,也可减轻,稍后我让人给姑娘包一些。”

“如此,多谢姜先生。”

“阿灼姑娘又客气了。”姜皎眸中的阴郁褪去了一些,“不知谭公子身上的伤痕如何了。自从上次在我这里拿了药去,已经四月有余了,我猜想着应该是都好了。”

“确实都好了。只是同阿灼一样,还有一些疤痕。这烧伤的痕迹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褪下去的。”

“既然这样,就再包一份药粉吧。”姜皎唤来医女去取药粉。

不多时几人用完了午饭,姜皎将药粉交给岳疏桐和段泓,嘱咐了一些用法用量,亲自将两人送上了回山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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