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雪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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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冥歌邀请，李佑步入洞穴之中。相比起外面那些野地，这里还算有些人味儿。
其内摆放着不知是岸枭还是冥歌从哪儿弄来人间的桌椅板凳，甚至还有两张床铺。
进去洞穴之后，冥歌随手点开一点星火，落在不远处的柴火上，耀开荧光照物。
火焰温不温暖，道者自是不知，不过从冥歌的行为来看，确实是把他当作成了客人。
“我想让小岚与你下山，原因不止于此。你也知道，这三百年来小岚没有丝毫成长，我用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直到不久前她误食了一颗天地灵果，昏睡下去时我才发现，她居然能直接吸收其内精华，而且也长大了一些。”
“只不过灵果蕴含的妖力太盛，以她的气血只会造成反噬，所以我把药力化开，多余的份保存在了她的身上，以便来日吸收。”
“所以我就在想，似她这类天地灵物，是不是也要服用其它灵物才能成长。”
“可惜雪山资源匮乏，仅有的灵果也被其它妖王捻去，我也一直没有试验的机会。”
“这次若是你愿意带她下去，那便好好观察一下。”
“另外，她的本体并不是狼，而是凤凰，日后你可要告诉她这一点，不要误了她的道。”
“现在她还小，记不住这些，有时候连名字都记不住，我也不想告诉她太多。”
冥歌说完这些话，便不再言语，只是颓然般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看着火种跳跃。
“好，我知道了。”道者略一沉吟便答应下来。
其实李佑与冥歌，这一人一妖本应是毫无交集的。一者只顾修道，妄图求知以窥命，一者无心，守着旧地而沉沦。
两者完全不同，却又完全相同，都是苦命寂寥之辈。他们两个完全是靠着小岚建立起来的关系，所以就算不在乎冥歌的想法，李佑也要在意小岚的成长。
“等会儿她回来，我便问问她，是否愿意与我出去。而且这一次，我想离开天机府。”少年悠悠的回答着冥歌，平静的目光泛着灼灼的火光，看起来颇为璀璨。
若是李子兮在这里，定然会特别开心。
“说起来，从刚才我就想问你，短短几个月，你的修为似乎又有精进，只是气息有些不稳。”
该说不愧是天妖吗，仅仅一句话便点破了少年的情况。
在与楚平一战后，他便发现自己似乎离实丹期不远了。不是指识海边缘的那颗内丹，而是腹部那颗主丹。
虽是一个好的发现，到对少年来说这并不好。因为，太快了。
修道速度太快了，比任何史书上记载的都要快。从那年险些被夺舍开始算，他不过修了堪堪七年，但修为境界却远高于同辈，甚至上一辈的人。
这样的结果让他很是不安，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初窥命数的他自然已被天机蒙了命数，所以也不能借助相术之道，况且……
他的命数，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测出来的。
所以继续呆在天机府也没多大益处，这才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扩展心境。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也许应该回家一次？
家里那个老人不知是否还安好，李子兮这些年是否回来过，倘若发现他不在家里，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这些琐事明明不麻烦，不过一旦联系起来，却足以让这个道行高深的道者头疼欲裂。
“是。”
“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许是大妖也觉得李佑进展快的太过诡异，于是坐直身来，为李佑把脉。
无论什么时候，脉络都是身体最好的反应器。不论人或妖。
一缕缕妖力透过血脉渗入李佑的身体。不知为何，一向惜命的道者竟然无动于衷的让大妖做这等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的事。
“你的身体，很怪。”
良久之后，大妖仿若叹了口气的这般说到。
李佑的身体，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岂止是很怪？那是非常怪。
哪儿有人修有两颗内丹，哪有人单以肉身之力，便能与妖物争锋！
“纯以气血来说，是我平生仅见。以修为来讲，也打破我对人族的认知。气息不稳，或是由于两个内丹对灵力吸收太大，导致周身经脉灵力不平。”
“不过这也不对，按理说这种情况只要多打坐，吞吐灵力就能化解，而不是体现在身上。况且以你的肉身，完全可以无视长久打坐带来的负担。”
听见冥歌如此说到，李佑便明白，纵使是身为大妖的他，也看不透自己的病。
何为病？不正常的表现，即为病。
李佑叹了口气，随后收回手来，精纯的紫气流动，散尽体内残余的妖气。
说完话后，冥歌就不再言语。李佑的病情很古怪，古怪到他也看不出来。
于是气氛便在两人无言中，相交相织，最后便沉淀为名为静寂的氛围。
两人之间依靠的联系已然迸断，剩下的，只有相顾无言的尴尬。
他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他对他的过往也没有丝毫想法。
于是两个强大的男人便在薪火声中，静静地看向远方。
双目无神，自然看的很“远”。
直到一声扣门声响起，才将两人的思绪唤回。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一身雪白的幼狼，以及其身后，一袭盛装的姑娘。
“你们回来了。”冥歌开口说着，语气稍显顿抑，大约是在思考如何整理话语。
一旁的李佑起身将少女带回，毕竟就算是大妖无意识散发的气息也足以让少女心生畏惧。
幼狼三两步跳到少年肩头，一边嗷嗷的说着什么，一边看向浅笑的少女。
李佑顺手将她抱起，摸了摸她的毛发。入手处仍旧柔软如斯，毛发深处带有暖暖的温度。
“小岚啊。”眼看着冥歌努力思索却想不出好的语言，于是少年便主动说到：“要不要跟我下山去？”
没有拐弯抹角，道者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着。
幼狼艳红的瞳孔里闪着疑惑的光芒，嘴里轻声呜咽着什么。
“下山的意思就是离开雪山，到下界去。”道者耐心的，就像当年凭着仅有的知识对什么都不懂李子兮讲解一样，向幼狼解释着。
“雪山终究有些无趣，下界的事就要有趣的多。有一望无际的大沼泽，还有同样望之不尽的大沙漠，有强劲但不刚烈的秋风，有细润但足以让你感受到舒适的春雨……”
少年低声的说着，一人三妖均没有打断他，尽管他说的东西听上去不像他说的那般有趣，但那低沉的声音却让人觉得向往。
“有一片富饶之地，名为中州。那里有花有果，有灵脉也有人。像我一样的人。”
“有一方净土始曰西漠，那里有一片金灿灿的黄沙，也有鸟兽虫鱼。”
“在稍远的地方，称为南荒。哪里有荒野平川，有许许多多奇异怪状之物，还有一片陌生的星空。”
“还有更远处，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但却没人知道海的对面是什么……”
空荡的洞穴内洋溢着清空的话语，道者以清淡的口吻，诉说着人间的故事，惹人神往。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话余之后，少年轻笑着问到。还不待幼狼回复，便感觉到身旁少女轻轻的拽着自己的衣袖。
嗷！
“聪明。”
两度问话，两个不同的回答。李佑不知小岚作何感想，又是否真的听得懂他说的话。不过，只要同意了就好办了，他相信，以神州大陆的繁华程度，足以让任何生物都甘愿沉沦。
这一次，少年没有再说呆在他身边会很无趣，因为他，已然决定要离开宗门。
在得到小岚的回答后，冥歌便为其化解药力，精纯的妖力流淌，甚至从毛发中溢出，形成艳丽的新红。
“我把剩余的灵果存储在了她的腹部，大约一个月左右，你便为她化解一次，以便她吸收。”
“剩下的量应该还够五次，注意平时不要让她吃这些东西。”
“化解药力你会吧？”末了，冥歌抬头询问。
“会。”操纵入微，他当然会。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离去吧。雪山，也该封山了。”
初秋已过，再过些日子便会进入深秋，深秋之际，雪山便会封山。这是传统，也是地势。
“那他呢？”
他，指的是那只狸。火红的狸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直到听到少年提到他，才睁大眼睛看过来。
“他还小，不适合跟你出去。妖兽的寿命很长，说不定等你死了，他才堪堪成年。”
“呵。”
少年闻言，一声轻笑。他当然知道，冥歌的意思是，希望他不要轻易死去。
就这样，在冥歌的目光中，两人一妖乘着秋风下山去。
远处斜阳正浓，近处有子落寞。
“李佑，你是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