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客既罢,人亦微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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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被细雨洗刷之后显着更是清新,柔柔的软风吹过,野草也随着摇曳。
村口很是寂静,寂静到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呼风声。太阳也被完全隐匿在云层之外,抬头看去只有一眼望之不尽的昏暗云朵。
野草遍地丛生的村外有一颗与此方地境很不相称的老树,老树不是很高,但躯干足够大,大到足以支撑一个孩子依靠。
孩子还是之前那个孩子,书卷也还是之前那道书卷,不同的是之前本来被雨水淋湿了的书卷,此刻已经恢复至原样,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男孩脸上也不似之前那般恬静,而是有些惆怅。
露出衣袖的手轻轻握着书卷,可眼睛却是看向天边。似乎这个男孩很喜欢往东方看去,此刻既不是卯时,天空又被厚重的暗云挤满,自然不是为了看日出。
既然不是看日出,那么男孩又在看什么呢?脸上流露着的不自然表情,似恐惧又似向往,还似一往无前的决然。
……
在大陆东方有一个修道门派,天下五正之一的衍月门。而衍月门的掌教在三年前突然昭告天下,自己的关门弟子在修炼时逝去,于是在悲痛中举行了一场为数不多的人参加的葬礼。
前来的人皆是各个宗门的掌教,或是一些不出世的道君。之所以此人死了之后尚能有这样的礼遇,主要是因为他也是即将踏入至尊之列的人,理应受到这样的尊重,即便此人已是身死道消。
而后,悲愤交加的衍月门掌教从此闭关不出,宗门大小事务均有副教管理。在男孩不知道的时间里,衍月门的掌教已经从世人眼中消失了整整三年。
树下的男孩似乎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脸上原本的惆怅不见,好看的脸庞上毫无表情,不是冷漠,而是平静,就连眼底深处也带着丝丝追忆。
其实自三年前那场变故之后,这个男孩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沉默,变得平静。不只是性格,甚至连眼神都变了,原本天真、泛着好奇的眼神变成了如今一如死水的平静。
……
三年前,衍月门,烟凌峰。
在一座较为普通的屋舍外站着一个年轻人,相貌姣好,唇红齿白,穿着一身衍月门特有的服装,此刻恭敬的对着眼前的屋舍行了一礼,随后声音平缓的说到:“逍易子师叔,掌教至尊有事找你。”屋舍是普通的屋舍,可因为里面住的人就变得不再普通。
“何事?”回话的人听声音似乎是中年,声音雄厚沉着。
“不知道,师叔祖没有告诉我缘由。”年轻人依然不卑不亢的回答着,纵使屋舍里面的人极其强大。
“恩,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会便去找师尊。”声音的主人嘴里的师尊,自然就是衍月门的掌教——一然子。
且不说一然子本身就是一个人族至尊,就是其弟子,也就是这声音的主人也有着近乎至尊的修为。一门俩至尊,而且还是师徒,这本身就是一段佳话。
听到屋外的人脚步声渐渐走远,屋舍里面的人停下了修炼。本来悬空坐于玉床上的他,此刻已经完全坐下来了。玉不是凡间的那种玉,而是紫玉,是这个中年人花了极大代价才找来的宝物。
把身体外最后一丝紫气敛入体内,中年人才睁开了眼睛。中年人长相普通,唯独其眼睛很好看,瞳孔比一般人大一点,眼神很清澈,就像一汪清泉,一眼望去煞是好看。
结束修炼之后,暗暗一算才得知,这次打坐居然花费了三个月,不过修为却没有半分长进。
虽然天下都说他已接近至尊,可唯有他知道,他距他的师尊还差了多少。一门俩至尊虽被传为佳话,可惜却是有名无实。所以为了尽快达到至尊,逍易子可谓是真正的废寝忘食的修炼,可是由于他资质平凡,就算是修炼的是衍月门至高心法之一也仍没到达。
罢了,反正这么久都没什么长进,也不外乎这一时了。
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身上的竹筒与腰间的玉佩相交,发出好听的声音。推门,走出,转身,关门,而后看了一眼北方的某座山峰,身子一晃,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师尊,不知您唤我何事?”逍易子恭敬的对着眼前少年问到。这个少年比之刚才出现的年轻人显得要成熟不少。不是指外貌,而是指心性气质。
这些东西是能一眼便感觉出来的。
脸色温和,温文如玉,身上更是没有一般高位者的尊贵之气。身着浅蓝色衣袍,此刻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事,而此时逍易子的问话,才打断了其思绪。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看你一直闭门苦修,觉得这样对你身体不好,于是让你出来多走走。修行修行,修而行,只是一味的苦修,终究不好。”一然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随后说到。声音有些沙哑,传自一个少年的嘴里自然有些违和,可中年人却并没有觉得怪异,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吧。
“弟子受教了,既如此,那我便下山行走一番,感悟红尘。”逍易子拱手一礼,谦和的说到。随即便准备回屋收拾一番,就此远去。不过还没等他离开,一然子就摆了摆手说:“在此之前,随我去看一个奇异的东西。”
“奇异的东西?”
“是这样的,你师弟前些天云游回来,带回一颗满是邪气的石头,疑是邪道之人又在搞什么手段,于是便带回来问我如何处置,可惜老夫眼拙,未能知晓其来历,只好把它放在道池净化,估计现在也差不多了。”
“那我们便去吧。”逍易子对着一然子拱手道:“师尊,请。”
以二人的能为,片刻间便能行很远,而道池位于五峰之间,更是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
道池是一口五丈大小的池,就像一个石头被挖出一个池的模样。不过池中只有一半才是水,另一半里什么都没有,水成勾玉之状,一直在流动,不知是因为做道池的石头有古怪,还有因为道池下方的灵脉。
道池中有一颗小孩手掌大小的石头,随着流水滚动,不时撞到石壁放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站在道池边,看着小石头随着流水沉浮摇摆。一然子看了一眼,随后往后走了半步,逍易子见状,便自觉的捏印取出了道池中的石头。不过由于一然子位于逍易子后方半步,所以逍易子在捏印时并没有看到自己这位平日里温和的师尊,此时眼睛闪过阵阵犹豫。最后阴翳取代了深邃,只剩下陌生的冷意。
或许石头在道池中邪气被洗涤干净,此刻被逍易子拿在手里显得很是中正,冰冰凉凉的手感传来,就像一颗普通的石头一样,丝毫没有师尊所说的邪气。
“师尊,这个石...”逍易子正准备转身过去向一然子回报,不过在才吐出几个字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强大的,无视任何防御的,极其阴邪的神识攻击,向着自己的识海之处袭击,来势之汹,其势之涌,瞬间突破了逍易子没有设防的识海,随后便是一阵猛击。
痛,无以言明的疼痛传来,就像一片残叶,在狂风中饱受摧残。而识海内也像是被利器切割,不能自已。
但逍易子毕竟是接近至尊的人,在神识袭来的一瞬间就已经调动自己的神识与之相抗,不过由于是仓促之间动用的神识,所以识海内还是被伤了。
若是平时,在这样的神识攻击下,逍易子只需要默守识海,以自身神识加以抵抗,最多半日就可彻底磨灭掉这缕强大阴邪的神识。可现在不是平时,他在道池边,他身后还站在他的师尊,一个真正的至尊,一然子。
有他的帮助,与自己里应外合之下,最多半个时辰就可完全的磨灭掉。这本来是正确而且正常的想法,只是,为什么这么久还是没感受到师尊的神识呢?
站在原地御用神识抵抗的逍易子并没有看见,站在身后的一然子眼中闪过的不忍与期望。
噗。想象中的神识并没有到来,来的却是一把剑,从逍易子的心脏位置直接穿出,极细的剑身闪着残忍嗜血的光芒。攻击时不带一点杀意,出招时没有一丝气息外放,连神识都探索不到的剑,这就是那把名震天下的剑——却邪。
甚至在却邪剑穿出逍易子的身体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护体灵气被瞬间撕扯殆尽,之后只剩下一阵血肉被噬的奇异之感,似乎全身上下的血液都随着伤口处往剑身挤去。
看着穿过己身、泛着淡蓝色丝毫不带血迹的剑身,逍易子惨笑中调动起能调动的一切的灵力,连剑带人,一齐震开丈许远。
似乎很确信却邪剑的威力,一然子被震开后,并没有上前继续出招,只是激动的笑着说到:“好好好。在天心石的影响下,居然还能把我逼开,看来你的修为还真如其他人所说,已近至尊。不过你的修为越高,对我的帮助也就越大,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之后,一然子停留了一会,似乎在等情绪恢复如初。随后一然子继续用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淡的说到:“易儿啊,你也不要怪为师。老夫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报恩了不是?哈哈哈哈……”
天宇之下,道池之边,有少年道人仰天长笑。如癫似狂,宛如疯魔!